王羡慢腾腾的跟在他身后,缓步入了西跨院儿中,她四下打量了一回,算是把这小院的规格了然于胸。
实际上同寻常人家的偏远儿没两样,面阔三间,另有耳房厢房,后头还延出抱夏,不过这西跨院的抱夏与她平日所见略有些不大一样。
她目光落过去,好半天咦了声:“这里的抄手游廊……”
郑懋哦了声:“令君没跟你说过吗?这还是令君当年在时,特意叫人改的,这游廊一路绕出去,可以绕到前厅的。”
竟是崔长陵的主意吗?
她一时又想起灵境台,想起尚书令府上的种种规格与布置,不自觉的扬了嘴角,露出抹最真心实意的笑来。
郑懋看在眼中,眼神便明灭几变。
先前在前厅,他所见崔长陵与眼前人对视的那一眼,便已然叫他觉得很有古怪了,眼下这个王宪之又笑的这幅样子……
他一点儿也不信这个人毫无城府,要真是个愣头青,也不会得陛下这般高恩,放到廷尉府来。
陈荃的行为举止,他始终相信,除了他们,陛下也一定全都看在了眼里的。
他不是说陈荃做不好这个廷尉卿,而是陈荃将廷尉府搅的一滩浑水,风气不正。
崔长陵出任尚书令才多久?半年都不到吧,这么短的时间内,陈荃由廷尉正提拔上来的,却丝毫没继承崔长陵的衣钵。
这时候把太原王氏的小郎君放到廷尉府,他当然看的出是什么用意和用心,更不要说,这个人还是崔长陵的学生,估计也只有陈荃那个傻子,才会在吃了一个足足的下马威后,却仍旧信了王羡那些看似人事不知的话语。
郑懋抿平了唇角,不由多审视了王羡两眼。
王羡察觉到他的目光,侧目看过去:“子勉兄怎么这样看我?”
他笑着摇头:“只是觉得你命好。”
这话阴阳怪气的,王羡面色微一变,敷衍了两句,提步往垂带踏跺方向迈过去,径直的入了堂屋中,别的话一概都没有再提。
实际上这一日于王羡而言,过的并不如何为难。
陈荃也许是被先前的阵势给吓住了的,后半天果真没有为难她什么,不过是当做廷尉府里没她这个人,好像真的把她交给了郑懋,置之不理了。
不过他不来找麻烦,王羡也乐得轻松自在,不然好歹陈荃是上官,她也不好脸对脸的跟他闹的太不像话,真是不痛不痒的委屈,还是得她生受着。
反倒是郑懋,对她表现出了十分的热心,只是王羡又打心眼儿里觉得,郑懋的热心之中,总是夹杂了三分不为外人知的意图。
那感觉很微妙,就像是,他这人便是如此的,她说不好为何会有此一感,可下意识的就想同郑懋保持一定的距离。
郑懋在后半天的时候,拉着她不叫她歇,正事儿也不干,就在廷尉府里逛,连个角落都没放过。
一路上偶然遇上廷尉府的属官,郑懋才会停下脚步,同他们冠冕堂皇的介绍一番,说这是新来的廷尉平王宪之。
王羡也是那时候才发现,陈荃这人真是有些过分了,怪不得崔长陵下了这么大的工夫。
她来都来了,陈荃可真是拿的开脸儿,也不与这些属官衙役介绍她,大概是想叫她来日领了差事时,没头苍蝇一样的干着急。
一直到这一日的酉初时,众人下职,这是定例,临从西跨院走的时候,王羡瞧着郑懋没打算挪动,想着虽然对他存了些戒备的心,但人家今日的确很热情,至少没学陈荃那样晾着她,不然她今儿个能一个人尴尬死。
于是她迈着步子凑过去,又在郑懋桌案前站定:“子勉兄还不走吗?”
郑懋冲她晃了晃手上一卷册子:“回了家也无事,家里头也不等着我,你自去你的,我过会儿才回。”
王羡并不知他出身来历,她也没问,只知郑懋出自荥阳郑氏,而如今郑家在建康的,只有郑业和郑伯兄弟两个。
她低垂着脑袋皱了把眉头,心道奇哉怪也,原也是高门大户,怎么好好的郎君,到了下职的时辰不归家,还说什么家中无人等他,他爷娘与兄弟,不等着他吃晚饭呐?
故而她更打定了主意,等回了家见到了崔长陵,一定要好好打听打听这个郑懋的来历,免得将来不经意间得罪人。
念及此,她没再多客气,只说了句明日见,郑懋又回了她句辰时入职别忘了时辰,便笑着目送她踏出了门去。
王羡在临出府衙大门的时候,又撞上了去而复返的陈荃。
她不近不远的看见了,这个距离,陈荃也一定看得见她,她垂下脑袋嘀咕了句倒霉,旋即又扯着笑脸迎了上去,做了个官礼来:“大人还不回去吗?”
陈荃似笑非笑,王羡总觉得他表情看起来很狰狞,可再仔细看,又觉得没什么。
他不多看她,也没多理会她:“忘了样东西。”
丢了一句他便要走,王羡连忙把路让开,在大门口侧了身,等着陈荃先进她再出。
陈荃路过她身边时,阴恻恻的睇过来一眼,把王羡吓了一跳,但强撑着盯了回去,他又吭哧的冷笑,没笑出声,就是脸上的表情在那一瞬间如寒冬时节兜头打下来的一盆冰水,浇的人连骨头都是疼的。
王羡下意识更退了两步,陈荃眼底又有了得意之色。
她觉得这位廷尉卿实在太没气量,但人在屋檐下,也只能低了头,就抿唇不语,只在心里把人唾骂了千万遍。
而郗衍之,就是在这当口,出现在了王羡的身边的。
她一门心思扑在陈荃身上,根本就没留意身边突然多出来个人,直到郗衍之在她肩头上拍了一把,她吃了一惊,忙回头看,一见是他,立时横眉冷目起来。
郗衍之欸的扬声:“许久不见,怎么一见了我,就是这幅神情,倒像是我欠了你银子似的。”
大门口突然来了人,连陈荃往台阶下的脚步都收住了。
来人显然同王羡是很熟悉的,想想前半天到他廷尉府来的那些人……
他没由来的想知道,这又是请了谁来震慑他。
于是他咬紧了后槽牙,眼底的愤懑一闪而过,又踅摸着回步了回来,等看清了,也是一愣:“郗三郎君?”
,精彩!
(m=)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府衙娘子》,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