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锦衣大明 > 第二十三章 随机客栈
    刷子沾着不剩多少酸味的醋水,从尸体的脖颈仔仔细细向下搓洗。

    梁叛弯下腰专心致志地盯着那死尸的皮肤,原本没有异常的地方,有些果然开始显现出浅浅的伤痕来。

    梁叛就像在清洗一副美女的绝世胴体,每一寸的肌肤都被他细细地洗过,手指也一节一节地按压下去。

    等到胯骨洗完,他将毛刷往醋水桶中一丢,剩下的四肢不必再刷了,人的四肢固然重要,但即便受了暗伤也没法致命。

    只有保护着内脏的躯干才是尸检最容易疏漏之处。

    仅仅只是这番浅显的清洗下来,梁叛便已发现了一些端倪——尸体的喉咙有掐痕一处,但掐痕不深,只是寻常厮打留下的,不足以致命,喉部检查也无明显损伤。

    颈部两侧有手指按捏的痕迹各一处,比掐痕更深更重,但与形成掐痕的这次攻击无关,从形状方向上可以判定,应该是凶手从后脖颈处捏住了死者的脖子,做出了一个向下按压的动作。

    果然鼻中采集有血丝,是溺水。也就是说有人将死者脑袋按在水中,导致鼻中呛水受伤,至于这次溺水是否直接致死,尚且不能断定。

    其他地方,胸口偏下横膈膜正中有脚踹伤一处;胃部拳打伤一处,肋部拳伤一处。

    梁叛将皱着眉,抬起脚朝空中虚踢了一记,然后伸出右拳,在尸体肋下胃部笔了笔,摇摇头,觉得不对,一脚过后伸左手掐在尸体的喉咙处,好像在逼问甚么。

    然后他松开左手,右拳在尸体肋下笔了一记,左手照胃部打了一拳,接着右手叉住死尸的后颈,朝前按压,似乎在将这人的脑袋按入了一口装满了水的大缸之中。

    他缓缓松开手,重新将尸体放平,应该是这样没错了。

    死因应该是溺水。

    但如果是被人强行按压或者倒提着将脑袋浸入水中溺死,那死尸通产面色通红,可这具尸体整张脸都已瞧不出原来的模样,半边血糊半边肿胀,已无法从颜色进行判定。

    至于码头上人所说的两种死因,第一个醉酒而死,从尸体上判断,宝逵死前被人在胃部重击了一拳,原本有酒必吐,原本无酒也很难再喝得下去,胃里即便有酒,也醉不死人。

    这一条不大成立。

    梁叛切开胃部之后,果然证实了这个推断——胃里空空如也,只有酸臭,没有半点酒味。

    这人根本就没喝酒。

    至于第二个死因,醉酒跌死。

    猛一看这张脸的话,倒真有点像是跌死的。

    但也经不起推敲,没有人会把自己的脸跌得这么惨,双手却半点伤痕也没有。

    因为不论是跌在砖石地面上还是台阶、草丛里,都没法将脸跌成这幅尊容。

    可要说从山坡悬崖上滚跌下来,倒是有可能把脸跌成这样,但宝逵临死前一定会凭本能靠双手自救——抓拿草树藤蔓或者摩擦沙土岩石

    ,手上一定会有伤口,而且伤口会有很多。

    所以跌死一说也不成立。

    是他杀无疑。

    可梁叛来验尸,不是为了证明宝逵是被他杀的,这本来便不用证明。

    他只是想从尸体上找出凶手可能无意间留下的线索,找得到固然好,即便找不到,自己总算来验过尸体,也可少一桩缺憾。

    现在从尸体上找到的与凶手有关的线索并不多,脖子上的伤痕算一个,因为脖子两侧有两个手指按压的印记,虽然比不上指纹的唯一性,但也能从中推断出凶手手指的形状、大小。

    梁叛将指纹从尸体上描摹下来,大小形状一般无二。

    他随手将尸体上的白布盖上,也不必多作遮掩。

    即便他在尸体的胃部开了一刀,只要不掀开白布查看,也看不出甚么。

    宝逵死亡时间已经超过十八个时辰,血液早已凝固,所以切口处不会有血液流出来。

    梁叛简单地收拾了一番,趁着两个仵作尚未回来,便悄悄溜了出去。

    可是他刚走出陈尸房没多远,忽然停下脚步,心中陡然冒出一个疑点来——为甚么码头上的人要说宝逵是喝酒喝死,或者酒醉跌死的?

    有甚么依据?

    为甚么都跟酒有关?

    莫非当人们发现尸体的时候,宝逵身上是一身酒气?

    似乎只有这个解释了。

    可死者明明就不曾饮酒啊,哪来的酒气?

    身上!

    只能是身上沾了酒水,或者……

    梁叛忽然将溺水一事给联系了起来,溺水……溺的是甚么水?

    还是……酒?

    找酒缸!

    梁叛快步走了起来,他打算去东门外码头上找一个装满酒的酒缸——那里才是第一案发现场。

    要说遗留甚么蛛丝马迹,第一案发现场往往最为紧要!

    但梁叛走了没多远便又将脚步缓了下来,同时将心中的一股兴奋劲按捺下去。

    有人在跟踪。

    他脚下保持着平常的步伐速度,心理却一阵警醒。

    宝逵是死给自己和那些有心追查的人看的,所以他能顺利看到宝逵的尸体。

    可现在宝逵的尸体也看完了,再想找别的线索,那对不起,盯着的人和破坏证据的人都已整装待命了!

    梁叛没有再去找甚么“装满酒的酒缸”,他径直返回城里,很随机地找了间小客栈

    住下。

    这间客栈很小,是一栋临街的门面,上下二层,一楼是经营茶点的,楼上才是住房,只有四间,没有后院,小得可怜。

    梁叛不嫌弃这个,这客栈虽然房间又小又少,但胜在干净清净。

    他看过房间以后便直接下了定,包了一间房,住了下来。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梁叛起身,打算派个店里人到冉府,去帮自己拿点行李,可人还没走到楼梯口,就听见落下有人在嗡嗡地耳语交谈着甚么。

    梁叛不由得笑了,这是在查自己的这个落脚点了!

    只可惜,这间客栈不会有任何破绽。

    因为这里本来就是自己随机挑的。

    他悄然从楼梯口缩了回去,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推开一扇暂时无人在内的房门,走到自己隔间去,透过半开的窗户,瞬间扫视自己所在的这条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