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挽明从萨尔浒开始 > 第010章 杀阿敏
    董鄂路镶蓝旗大营南门之外高地上,朝鲜左副将金应河背靠柳树,手握那张祖传的两石硬弓,用破甲箭朝奴贼射击。

    破甲箭轻易射穿奴贼身上棉甲,将他们射翻在地,未曾着甲的包衣辅兵则直接被射穿身子,口吐鲜血挣扎着滚入陷马坑,被锋利的竹签扎死。

    金应河四周,两百名朝鲜弓手占据有利位置,封锁住大营南部奴贼溃逃的道路,两百张弓弦同时震动,如同蜂群掠过天空,嗡嗡作响。

    营门口附近,歪歪斜斜倒下几十具尸体,有镶蓝旗战兵,还有些没有披甲的包衣辅兵。

    金应河靠在柳树上,取下椰瓢喝了口水,镶蓝旗大营内火光冲天,几十顶帐篷被火点燃,万人敌爆炸时像是远处闷雷,听的人胆战心惊,在万人敌的打击下,包衣们像炸了群的马匹,在大营四处狂奔。

    奴贼在丢下几十具尸体后,不再靠近营门口,转身朝火光处聚拢,金应河知道他们是去救火,于是召集手下弓手,抵近营门,换用轻箭抛射大营,同时令随行的明军火兵,乘乱赶紧下去割奴贼首级。

    “天兵还在营中冲杀,抛射恐会误伤自己人,”

    弓手之中有人忍不住惊呼。

    金应河一边收拾箭插,一边调转马头,大声对周围弓手道:

    “刘把总和他的家丁们都是全身披甲,轻箭伤不了他们,奴贼白甲兵很快便要集结,乘着他们没有披甲,轻箭抛射多杀伤一些,等撑到邓将军的长枪兵赶到!咱们便可与奴贼对射!”

    镶蓝旗大营,马蹄声与喊叫声混杂在一起,两百支神火飞鸦被刘招孙他们点燃,如天女散花般四处飞散落在镶蓝旗大营各处,爆炸之后引燃后金军帐篷。这种十七世纪的火箭没有任何准头可言,飞行轨迹也颇为诡异,有一支甚至调转方向直接朝刘招孙脑袋飞来。

    被惊醒的镶蓝旗战兵不及披甲便冲出帐篷,手持顺刀、长枪之类的兵刃阻挡明军家丁,他们显然高估了自己的战力,刘招孙策马躲过一支长枪的刺杀,挥舞大棒将迎面一个后金长枪兵砸翻在地,那长枪兵颇为强悍,刚刚挣扎着想要站起,后面一名家丁纵马跟上,骑枪接着惯性刺入后金兵小腹,马速不减,将他高高挑起,再次摔落时,百十骑家丁呼啸而过,那长枪兵便成了肉泥。

    “不要顾惜马力,放马去跑,不要管包衣,多杀真夷!”

    刘招孙点燃一枚万人敌,对身边家丁大声喊道,周围到处都是人叫马嘶声,也不知道家丁们有没有听见。没想到包衣兵战力如此不堪,没死几个人便完全炸营,估计是平日里被主子们打骂过甚,精神高度压抑的缘故。顾不上这么多,刘招孙提着万人敌,用刀柄拍打马腹,坐下那匹河间马嘶鸣一声,喷出大团大团的白气,加速朝前冲去。

    此时众家丁已突破营地南边,进入到镶蓝旗中军大营附近,周围抵抗的奴贼战兵也越来越多,甚至还出现有零星巴牙剌精锐,这些人也不急着来攻击夜袭明军,而是穿戴好铠甲,就地组成阵列,四处布置据马和拦马杆,看样子是想吃掉刘招孙他们。

    刘招孙心里有些发毛,借着马速将万人敌扔进旁边一个帐篷,战马急速掠过,并不停留,片刻之后,帐篷中传来阵阵惊叫声,一群来不及披甲的镶蓝旗战兵,全身扎满石子儿铁钉,尖叫着冲出来,挥舞兵刃,咆哮着,不等他们展开反击,便被后面冲上来的骑兵用线枪刺死。

    阿敏绝没有想到,孤军深入的刘綎竟敢会主动进攻自己,他更不会想到明军敢于夜袭。

    如果让二贝勒重新选择,他绝不会在董鄂路扎营,这里周围高,中间低,这种地势完全不利于己方防守,亦不能发挥镶蓝旗步射的威力。

    敌军骑兵从上往下进攻,冲击起来更是无往不利。

    这也是阿敏托大,完全没把刘綎放在眼里,所以才不愿意花费更多时间挑选合适地方扎营。

    当刘招孙率三百家丁从上往下冲击时,两百多人气势如虹,生生造成了上千人夜袭的阵势。

    众家丁从南营门突破,迅速往北突击,一个个万人敌被投入后金兵帐篷中,一些零星的战兵被家丁杀死,刘招孙惶恐不安,因为他们始终没有遇到镶蓝旗主力的反击。

    刘招孙很清楚,凭自己这两三百骑兵,杀不了多少人,如果邓起龙不能及时赶到,用长枪兵组成战阵掩护家丁和朝鲜人撤退,等到阿敏回过神来,让战兵马兵封住自己退路,不用巴牙剌动手,几百名死兵就能将他们全部杀死。

    不过现在顾不上那么多了,刘招孙忽然心念闪动,抬头望见不远处一个受伤包衣蜷缩着身子,大声喊叫饶命。

    那包衣腿部受伤,已是不能逃走。

    “说,阿敏那狗崽子在哪里!”

    刘招孙策马上前,枪头抵在那包衣脖子上

    身后两名家丁簇拥上来,护住十三爷,防止奴贼袭击,包衣被眼前这阵势吓住,有些语无伦次:

    “回主,主子,大爷,别杀我,二贝勒营帐在东边,奴才这就到你们去,”

    刘招孙心头无名火起:

    “老子不需要奴才,滚!”

    顺着包衣手指方向,不远处,一队甲兵正在集结,看样子颇为凶悍,他们手持厚盾,还带着些飞斧投枪之类的兵刃,尽管营中乱作一团,这些甲兵却显得从容不惊,只是冷冷朝这边观望。

    刘招孙心头一阵发紧,忍不住道:

    “建奴死兵?”

    那包衣奴才听家丁头子说话,连忙附和道:

    “是的嘞明军爷爷,这些都是主子们刚从赫图阿拉北边抓来的生女真,不怕死,可厉害得很,一个人可以打十个汉人·····”

    刘招孙眼光变幻不定,看来局势发展和他所料的一样,阿敏狗贼这么短时间内便发动了反击。

    “明军爷爷,莫要杀我,我会骑马,也帮你们杀·····”

    刘招孙眼中忽然闪过一道寒光,手中骑枪飞速刺出,那包衣奴才还没反应过来,脖颈便被刺了个对穿,嘴里发出呵呵声响,软软倒在地上。

    刘招孙看也不看那包衣尸体,猛地吹响口哨,招呼旁边几个家丁上前:

    “再叫几个人来,随老子去杀阿敏!”

    两个家丁愣了片刻,他们都是悍勇之辈,早不看重生死,只是听十三爷这么说,两人还是感觉有些惊讶。

    刘招孙看出他们心思,笑道:

    “后面几千战兵马上就围上来了,咱们没有别的路,杀过去,从北门出去!”

    两名家丁齐声答应,立即调马去招呼其他人。

    刘綎抬头望了眼周围答应,此时火光四起,地面上到处都是受伤乱跑的包衣兵,镶蓝旗战兵和马兵陆续开始集结,身后家丁们刚才冲阵的地方,此时已经密密麻麻站满了战兵,他们中至少有一半已经披甲,建奴特有的精良铠甲放射着冰冷的光泽。

    包衣奴才战斗意志软弱,随时都做好了投降跑路的准备。刘招孙懒得去攻击他们,他现在已经没有退路,继续留在此处,或许能多杀几个建奴,但最后肯定会在战兵围攻下惨死。

    所以现在只能集中兵力斩杀阿敏,即便不能宰了这狗崽子,也能乘乱逃出去。

    刘綎此时仍在沙尖子大营固防,今夜挫了奴贼士气,明日阿敏必然来攻,只要能守住,便是奇功一件,等回到京师,杨镐李如柏他们,便没有理由弹劾自己。

    就在刘招孙左思右想时,家丁们陆续赶来,粗略清点了一下,剩余两百六十多骑,短短半个时辰不到,便折损了三十多人。

    刘招孙环顾四周,家丁各人身上都沾满血迹,也不知道时建奴的还是他们自己的。

    这时背后传来满语喊杀声,马蹄嘶鸣声,这些镶蓝旗勇士,刚刚胜过杜松、马林,士气高涨,突然被明军夜袭,被明军火箭和万人敌轮番轰炸,有些人还被狂奔的包衣踩伤,他们心中如何不恼怒?各人无不想将这伙明军骑兵活捉,千刀万剐,以解心头之狠。

    刘招孙身体微微颤抖,刚才血战时他还不觉得恐怖,这一刻终于见识到建奴真正实力,他感觉整个营地仿佛都在颤抖,心中更是惊慌。

    “奴贼上来了!十三爷,裴某先走一步!”

    裴大虎调转马头,面朝追兵方向,缓缓抽出顺刀,准备驱马冲阵,进行最后的战斗。

    他马头刚刚拨转,缰绳便人扯住。

    “老裴,走,随我区去斩杀阿敏!”

    裴大虎一时没反应过来,就在这时,南门方向忽然传来一片惨叫声,成百上千支轻箭划破夜空,如雨点般倾泻在镶蓝旗战兵头顶上,很多没来得及披甲的战兵被轻箭射中,有的被射中头部直接射死,更多的则是射中大腿或者手臂,哀嚎着在地上乱滚。

    “是朝鲜人的轻箭,金应河还是有点本事!”

    刘招孙大喊一声,命令家丁们继续往前冲锋,旁边道路上只有些冲散了的包衣辅兵,刘招孙举起线枪,指向阿敏大帐方向:

    “冲!杀了阿敏,总兵爷有重赏!”

    两百六十多名骑兵排成稀疏的阵列,每十人一队,轮番向前冲锋。

    排山倒海之势朝镶蓝旗中军大帐冲去,旁边一些未及躲闪开的包衣兵被马头撞倒,旋即淹没在奔腾的马蹄声中。

    中军大帐位置,阿敏麾下的精锐葛士哈们见明军冲来,立即发动反击,他们站在侧翼五十步外,用重箭朝家丁射击,在这个距离内,破甲弓可以轻易撕烂明军双层铠甲,很快便有几人被射中坠落。

    刘綎麾下这些家丁颇为凶悍,在遭到戈士哈袭击后,立即发动发动,侧身用三眼铳还击,三眼铳在五十步内威力惊人,双方相互对射,乒乒乓乓,好不热闹。

    刘招孙见状,大声呵斥道:

    “不要管他们,向前冲击!”

    这些戈士哈数量不是不多,不过他们是八旗之中最精锐的武士,区区十几人便给两百多骑兵造成了严重威胁。

    “邓起龙应该到了北门,金应河在哪里?让他赶紧去北门掩护长枪兵对阵!”

    计划总比变化快,按照原本计划,此时邓起龙应该和金应河一起,在南门与镶蓝旗战兵对战,掩护家丁从南门撤离,没想到阿敏防备如此空虚,只是一个冲锋,便快要将大营击穿,当然,此时再要回南门,那是不可能的,刘招孙估计,身后至少有三千多真夷战兵在追击他们。

    一名家丁掉马去通知金应河,刘招孙望向他背影消失在混乱的大营中,默默为这位家丁祈祷。

    阿敏的中军大帐就在眼前,斩杀阿敏只是他说说而已,冲击建奴中军大帐,必然能吸引镶蓝旗主力,这样以来金应河邓起龙便能更容易攻破北门。

    总体来说,这次夜袭颇为顺利,只是眼下被杀死的,大都是些包衣辅兵,没什么战斗力。

    真夷战兵好像没受夜袭影响,也不知道今晚杀伤了多少人。

    阿敏手下这六七千人人马,现在就像一头已经恢复神智的巨兽,正在挥舞爪牙,要把他们这几百人咬死。

    众家丁刚冲了一半,阿敏大帐前出现越来越多的建奴死兵。

    这些死兵来自赫图阿拉往北更偏远的深山密林中,也被称为是生女真,相比建州女真,他们部落发展更为落后,战力更为强大,被建州女真掳掠来后,打仗时作为炮灰冲在前面消耗敌人火力。

    死兵们手持厚盾,排成严整队列,挡住众家丁去路,刘招孙看那盾牌厚度足足有三寸,知道重箭根本无法将其洞穿,更别说是三眼铳,如果用线枪或马刀劈砍,他们这两百多人便会陷入与死兵的鏖战中,等后面战兵围拢过来,大家便死无葬身之地。

    想到这里,刘招孙下令绕开这队死兵阵列,从旁边疾驰而过,将各人身上剩余的万人敌、灰瓶等物全部扔向死兵方阵。

    这些重甲兵不等骑兵靠近,便用步弓对准奔腾而来的马兵射击,还好周围光线昏暗,死兵们又是从明亮处攻击明军,所以大多数箭支射偏,没有击中目标。

    几支重箭嗖嗖的从刘招孙头顶掠过,身边有几人中箭落马,剩余各人紧贴马腹,躲过弓箭射击,急速避开这队死兵。

    “不要停留,往北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