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大早，阮卿带着阮安买了吃得用的，坐上车往城郊的利安养老院而去。
“时间长没见奶奶了，不知道她怎么样。”阮卿一边检查着东西，一边轻声念叨，“小安，想奶奶吗？”
阮安没说话，只是希冀的看着窗外。
他享受所有跟阮卿一起的时间，尤其是去看祖母的时候。
车子停在了山脚下，利安养老院的地理位置很好，依山傍水，风景绝佳。当初阮卿看到这里的环境，即使知道价格不菲，但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
她没办法将祖母带在身边奉养了，已经是不孝了，只能在这上面极尽所能。
到了养老院的大门口，值班室的保安组长关和看到姐弟俩，笑了笑：“小卿小安，来看奶奶了？”
“是啊关叔。”阮卿一如往常地递了一条烟给他，笑吟吟的道：“关叔最近怎么样？”
关和不好意思地接过：“挺好的。你看你，每次都这么客气。”
阮卿跟养老院上下关系都不错，尤其这关和，他是院长孙芸的老伴，阮卿也格外注意跟他搞好关系。
跟关和寒暄了几句，阮卿和阮安这才进去。
深春的养老院绿油油一片，院子里不少老人在晒太阳，看到阮卿和阮安都友好地笑笑，唯有几个已经神智不大清醒地在昏昏欲睡。
两人上了楼，先来了院长办公室看孙芸，在孙芸处登记了，才去了一旁的副楼，祖母谢从瑆就住在那里。
“祖母？”阮卿推开门，只见里面安安静静的，老人正躺在摇椅上沉沉睡着，手里还拿着织了一半的围巾，毛线滚在了地上。
姐弟俩轻手轻脚得进去，阮安把毛线团捡起来，轻轻地放到谢从瑆的腿上。
这一动作，谢从瑆醒了。
看到是孙子孙女，谢从瑆初时的迷茫和困倦过后，眼中多了几分惊喜，而后便就渐渐归于平静。
她年过古稀，但早年养尊处优让她一直身子健朗，看上去清瘦，比同龄的老人年轻不少。
“来了？给你们煮茶喝吧。”谢从瑆起身，整理了下布裙子，走到茶案前按下电热水器的按钮，“昨儿起晚了，今天多睡了会儿。”
谢从瑆出身京城的豪门，性子从年轻起时就冷淡，阮卿和阮安早都习惯了，知道她心里还是很珍爱他们的。
阮安乖巧地将拿来的水果都给清洗了摆放在桌上，眉眼比之往日温顺了不少，甚至是老实的：“祖母，您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谢从瑆盘腿坐到了茶案前，将微微有些散乱的银丝用小卡子整理好，动作悠然地开始烫茶盏，“你们俩最近很忙？”
阮卿一听，就知道这是在怪他们长时间没来了。
她没戳穿老人的心思，只是嘴角噙着笑，柔声道：“我最近换了工作，小安也要升高中，所以长时间没来。以后不会了。”
谢从瑆轻轻地应了一声，行云流水地将茶叶放进盏中慢慢地碾着，“卿卿，最近我听说了一点事。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阮卿的手微微僵了一下，看向她。
“阮氏集团出事了，阮平成要你嫁到孙家去？”谢从瑆漾出一点疏落的笑，似是不屑，“我这二儿子很出息。”
阮安一向对谢从瑆又敬爱又畏惧，此时干脆闭了嘴不作声。
谢从瑆往盏中注水，放下热水壶才看向阮卿：“问你话呢？”
她那双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眉微皱，但还是看得出年轻时候的美丽：“你想嫁吗？”
阮卿垂下眼眸，不跟祖母对视。
“知道你不想嫁。”谢从瑆轻叹一声，“别怪我这样问你。万一你有别的打算，也可以告诉我。”
说着，谢从瑆拿出茶匙击拂，铜质的茶匙碰撞在杯盏上，清脆而有节奏：“别慌。最近阮家就别回去了，这件事我来处置。”
阮卿忽地就红了眼眶。
她知道谢从瑆的性子，一直都是不问任何事的。当初父母出事之后，阮平成当家，几乎逼得谢从瑆无地可去，但她也只是淡然的，根本没有表现出半分无所适从。
所以对于阮卿的拼力维护和照顾，也都没有任何别的表示。
似乎是默认阮卿就该这么做。
阮卿最难的时候其实有怨过谢从瑆
明明娘家可靠，可她为着尊严和骨气，不跟当年闹掰了的娘家低头，更是从来没有对她温声软语地说过话。
可是时间长了，阮卿的抗压能力也越来越强，她逐渐明白了这个老人。
谢从瑆这一生，活得就是这身风骨。
无所谓对错，她做小辈的，尽心就好。
如今她突然的维护，倒让阮卿无所适从。
“祖母，我会处理好的。”阮卿勉强地笑着，不想让谢从瑆担忧，“阮家出了事，我也该帮忙。嫁到孙家，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谢从瑆看着孙女那比哭还难看的笑，微微皱眉要说什么，院长孙芸过来了。
“谢阿姨，有人拜访您。”孙芸笑眯眯的，“您要见吗？”
阮卿诧异地看她，不免问道：“孙姨，是谁啊？”
除了她和小安，还能有谁拜访祖母？
“是位姓唐的先生。”孙芸说道。
这下阮安都惊着了，谢从瑆面不改色：“见吧。”
孙芸应了一声就出去了，谢从瑆察觉姐弟俩表情都怪怪的，若有所思的没有多问。
没多久，果然唐季渊就过来了。
看到阮卿阮安两姐弟，面上的惊讶恰到好处：“你们怎么在这？”
阮卿深刻怀疑唐季渊有些故意的成分在，但他的表情实在太完美无瑕，于是忍不住问道：“唐先生，您认识我祖母？”
唐季渊面不改色心不跳：“当然。”
他噙着笑看向谢从瑆：“谢老夫人，许久不见，您还好吗？”
谢从瑆依旧是淡而优雅的，甚至没从位置上起来，只微微颔首：“很好，谢谢唐先生来看望我。”
她转向两姐弟，微笑着介绍：“唐先生的父亲，是你们祖父的至交好友。”
阮安看着光风霁月的唐季渊，牙都快咬碎。
阮卿更是隐隐崩溃。
这辈分，是越来越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