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修真小说 > 槊蟒记二 > 第110章 心月舒风
    “哟…伊宁,念什么呢。”

    一旁的武浩转看过来、抚颔笑道,“认识你这么久,都还不知你会吟诗呢。不过你这首…我心如月…”武浩正说着,不禁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说实话,五言我见过,七言我也见过,四句的绝句、八句的律诗,还有讲其它格律、调式的词我也都见过…但你这种四字拼五字的,却是十分奇怪…”

    王伊宁嘴角轻扬笑答:“哈哈…我才念过几年书呀,哪会吟什么诗呢,不过看着这景色,冒出来几番感想罢了。”

    “借景抒情,不错。”

    武浩笑道,“那么…你是冒出了什么感想来呢,不妨跟阿浩我…说说呗?”

    王伊宁应道:“这可就说来话长咯…”

    “没事,说说呗。”

    武浩笑着催道,“咱们多得是时间呢,从这到宫城都还有近五千里航程,到了宫城还得南下将近一千里,这段时日咱可都得在这小船上度过呢。你有什么想法,你就跟我说说吧?”

    “哈哈…好吧,真是拿你没办法了。”

    王伊宁笑应,遂再转望向了一望无际的海景、和那海上群星拱绕的明月去,沉思了一阵后,不禁“唉——”发出了一声长叹来。

    那叹声就像是个经历了半生颠沛流离的老头子,实难联想到竟是个十五岁少年所发出的。

    “阿浩,你也知道。”

    王伊宁说道,“因为这‘软骨奇绝’,我王伊宁从小就被整个王家、这山谷里头的上万户人家,吹捧成了什么千年一出的、什么绝世的天才。这怎么听都像是个夸词吧,可是偏偏又相反,这个‘天才’的头衔从没有给我和我爹,带来过什么好过的日子…”

    “大家都是上…都是王氏祖先的血脉吧,怎么我从来都当他们是亲戚、是族人,他们却个个鄙夷我,仇视我,就好像唯独我不是王家人一般…若不是有黑翳陛下和锲伯在,出山之事对我来说只怕仍是遥遥无期。”

    王伊宁说罢摇了摇头,想起自己的‘族人’们,不由再是“唉——”长叹了一声。

    “虽言相拱,孤月自高悬。”

    武浩听罢也叹应道,“这样的日子,一定很不好过吧…不过至少,你也遇到了黑翳陛下和锲伯呀,还有我,还有吕大哥、达哥、安姐姐他们…这算是弥补了你这‘触而不可及’的孤独了吧?”

    “也许吧…”

    王伊宁一边盘着手靠在舷栏上,一边仰头看着漫天星月,心中是思绪绵长,“我是很想感谢上苍,让我遇上了你们,可是偏偏,命运又是这番捉弄人…吕大哥他们千里奔波、屡次涉险,只为寻访八龙杰的传说,或是一睹他们的风采。可是呢,找药材的圣旨明明是我接下的,吕大哥却为了给我们殿后、没能赶上传移之阵,被留在了那五毒堂中,再加上意气用事的达哥,这…都是我连累他们…才使他们现在,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哈哈…你可千万不要这么想呀,伊宁。”

    武浩笑着,当即是大手搭在了伊宁肩上说道,“你难道忘了吗?虽然是你领的圣旨,可是那天陛下说过,咱们五个可都是皇命钦差呢。咱们既然都是一起的,你就千万不要把所有事都自己背负了,不要有这种心态。”

    王伊宁道:“可是我…”

    武浩笑着打断道:“嗨!别可是了,你看,你也为了我们而被那个唐宜抓去、受了两个多月的折磨呀,你也该想想自己吧?总之,大家都是一起的,心里可千万不要有负担。咱们现在之所以在这条船上,不也是在为了救出吕大哥、找到达哥、还有报效陛下而行动么?咱们也没有撂下他们就跑路吧?”

    “这…好吧好吧,说不过你。”

    王伊宁摇了摇头、无奈一笑,“不过…我倒是又想起一人来了。”

    武浩问道:“谁呀?”

    “这个。”

    王伊宁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到衽间、一番捣鼓,而后取出来了一枚小玩意来。正是一颗数寸大小,晶莹剔透、质地清凉的羊脂白玉,上边清晰地刻着两行小字:“江湖再见,韩梅。”

    “哟!这东西你还留着呢!”

    武浩笑着,一把夺过了玉去,在手里反复把玩、打量着,“咱进鸩毒林这一趟,上蹿下跳、东躲西藏的,还以为你给弄丢了呢。那么大的铁槊你都能弄丢,这小玩意你竟然还留着,啧啧啧。”

    “这…不是你让我留着的么,阿浩?”

    王伊宁无奈笑答,“大槊不好拿,藏也藏不住。这东西我装在我那个小铁箱里,自然带得进去、带得出来。”说着便从阿浩手里将玉夺了回来,“呵呵…就是不知下次再与韩小姐见面,该是什么时候了。即便能见她,也不知该如何与她说…”

    “唉,要是我能教你怎么说就好咯!”

    武浩自嘲着笑道,“可惜呀!我在这方面也是个糊涂蛋呢,哈哈哈…”

    “哈哈哈…”

    王伊宁笑着,手心攥着白玉、抬眼看着皓月,心中又是思绪万千,“真是不知韩小姐现在怎么样了呢…”

    ……

    与此同时,万里之外。

    西域流州,封城雁月堡,韩氏族长大宅空荡的院落中,此刻依旧是灯火通明。乃是院门前挂着的两盏大灯笼,及院落中架着的一堆篝火,而在一阵阵光亮周围,则可瞧见一名身着杏黄色练功服的豆蔻少女,手持着一把薄铁剑,正孤自练习着什么招式。

    少女手中轻剑挥来刺去,伴随着地上繁目不暇的光影,击出一道又一道唰唰的气爆声来。

    而她从额间到上身、几乎完全被热汗所浸湿的衣衫,则可得知,她已在此练习了许久了。

    这位少女正是当今韩氏族长之女——韩梅!

    “啧…掌心都湿了,剑都拿不住…”

    练了许久后,韩梅终于停了下来,便走到了一旁,“呼——算啦,还是休息一下吧!反正也练了好久了,嘻嘻。”遂见她随手将剑一插到地上,便也不顾地上的尘沙,就此盘膝坐了下来,仰头看向了晴朗的夜空去。

    璀璨的漫天群星间,那一轮皓月是如此皎洁明亮。

    韩梅盘膝坐着,一手撑着下巴、呆呆地望着天上星月,不由间,却是也弥漫起了一阵阵思绪、竟不知觉地自言自语起来,“伊宁兄,不知你现在怎么样了呢?有没有看到和收好,我赠给你的白玉呢…”

    “之前离开虎雷砦的时候,你说你们要去京城。如今过去几个月了,想必你们该是早已在京城谋得高就,升官上位了吧?不知道过完了年,父亲会不会允许我们去一趟京城呢…”

    “不过…也不知你现在是否在京城呢,会不会…去了别地?”

    一边望着群星与明月,一边任由着西域冬末的静夜凉风刮在面上…不知不觉间,韩梅竟闭上了眼…

    过了片刻,正在韩梅几乎要睡着之时——

    “嘿!”

    一道中年男子的叫声、登时惊醒了她,韩梅应声转头,只见正是父亲。不知何时过来的、竟全无一丝声响,此刻正一身杏色长袍、嬉笑着背手站在自己身后,“爹,你…什么时候来的?可真是把我吓了一跳…”

    “我的阿梅在想些什么呢?”

    韩镇钰绕到女儿正面,与她一道席地而坐下来,“嘿嘿,不必说,‘明月千里寄相思’,为父这一看就知道,你一定还念着那个王家小子呢。”

    韩梅顿时被惊到了:“爹,这!”

    韩镇钰咧嘴笑道:“我没说错吧?嘿嘿,我看呀,你要实在是春心动了,那干脆让为父帮你了了这个心愿算啦!反正咱们韩氏呀,在流州也是低人一等,若是能跟白蟒山王氏联姻,那何乐而不为…”

    “爹你说什么呢…”

    韩梅的脸上是只见双颊一片红晕,与那噼啪燃响的篝火映照来的火光混合在了一起,“我才十三岁呢…而且,人家也不一定看得上我呀…”

    “没事!那就再等几年!”

    韩镇钰咧嘴笑着,“要是到那时,我女儿又岂会连这点魅力都没有?”说着伸手抚了抚女儿的额顶,嘴角轻扬、和蔼地笑了起来。

    “但愿吧…”

    韩梅一边盘膝撑颔在地上坐着,一边仰头看着漫天星月,心中是思绪绵长。

    ……

    夜幕揭过,白日复始。

    明媚的阳光照进船舱中,让三位少年、水手以及官差们在轻微的颠簸摇晃之中依次醒了过来。在船上没什么事需要少年们做,于是他们便各自勤练起了武功来。

    武浩与安雅去向闲下来的官差们讨教,互相练习。

    王伊宁则是比较无奈,如此人员密集的狭窄之地,可没法给他偷偷地练习《蛇功四式》。若是换一门来练练《五毒邪功》吧,出五毒堂来时又书本和毒物都没带上,也没法练。九尺的大槊,更是落在了鸩毒林里…

    这会,他也唯有持着于副总管的七尺枪,来温习一下两个多月没有施展了的枪法,尤其还是这般的‘短’枪。

    当武功练腻了,百无聊赖之际,三位少年们则又会找些别的事做。

    以前在白蟒山中打猎之时,王伊宁和武浩曾试过在冰面上钓鱼,那时可实在是闷,凿开一个小口完了,就得等在那一直坐着、等鱼上钩。如今来到了波涛汹涌的大海上,二人是迫不及待地要试试海上钓鱼的感觉、以及海里的鱼的滋味了;

    于是,二人只要一得闲,便立马拿着在出海前提前买好的钓竿与鱼饵,尝试起‘海钓’来——

    兴许是以前有常年打猎的经验,二人的运气着实不错,对比其他一同来海钓的水手或官差们,总是能钓得上鱼来,且经常还是大条的。钓上来了大鱼后,王伊宁和武浩便又会将它们切开,架起火堆、生火烤熟,而后呼朋唤众地叫上大家一起来分享…

    在海上的生活就如此循环往复地过去,直到数日过后。

    大年三十,即除夕当天。

    这一天,代表着除旧迎新,整个黑翳王朝上下,都洋溢着喜庆的气氛。过完了今晚,黑翳大陆也从黑翳泉五十二年,迈入了黑翳泉五十三年。

    而相较于天下四方、各地的百姓官员们而言,王伊宁、武浩、安雅他们这一船人,过的就是一个完全不一般的新年了。在海上过年,相较于他们自己的以往,这可更是前所未有的全新体验。

    船上虽然没有什么挂灯笼、贴对联之类的准备,但也点起来了许多盏油灯,全船人聚在甲板上,来了一餐‘全鱼宴’的年夜饭。

    几位官差们甚至还给三个少年发了红包钱,仪式上是足够了。

    在海上过完了年后,他们的航程则继续进行。

    此后,便仍是风平浪静,一连数日下来都没有什么事发生,没下过雨,也没有刮过大风,整艘船就这么安静地行驶着…

    正月初七,船只来到了渚州东海岸的仑港。

    范船长带着官差与水手们,按照原计划的安排,在此暂行停靠补给,准备接下来时日的淡水和粮食。

    少年们在船上一待十几天这会也待腻了,便趁机下来、进城里逛了逛。

    南域渚州与他们北域清州当真是不同,甚至是要完全相反;当年的时节,他们白蟒山中积雪堆得能有近尺来高,将人小腿也淹没其中。而他们这趟往南走着,竟发觉到乃是越走越热。

    在仑港的满街上行走着的,已皆是短衣、薄衫之人,跟雪城一比可真完全是另外一个天地了。

    而水手们照安排完成了补给准备后,下午时分,少年们便也逛完仑港、回到了船上,直到傍晚日落时,其他下船去逛一逛的官差们也陆续回到船上。待人员终于聚齐了后,便在范船长一声令下,这艘小舟再次升帆起锚、向南开动,沿着海岸线继续向南行驶而去了。

    接下来在海上的日子,则仍与之前的相差无多。

    正月十五,即元宵当天。

    这一天,载着少年、官差与水手们的这艘三桅纵帆小舟,终于是再度停港靠岸。而这一回他们来到的,便正是渚州最南端的城,黑翳王朝最大的港口,渚州王府、渚州衙与火龙宫的所在,在他们接下来将要启程前往灵山岛海域前的最后一个停靠点了!——

    宫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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