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他再往下细想，却是再兴奋不起来了。
“可除了这个…其它忙我都帮不上了。”
王伊宁神情黯然道，“那李苍荣也说过，虽无法用毒杀死我，可除了毒外，用任何其它手段都可以。到那时，也许我就会完全跟不上，反应不来他的进攻，而致拖累圣上，甚至有可能…就此丧命了。”
黑翳琅听罢，一时语塞。
二人皆不知该回应些什么，气氛顿时变得尴尬无比。
直到片刻后，黑翳琅才终于想起来了另个话题，遂转看向王伊宁说道：
“对了，伊宁。”
“啊，怎么？”
“你可知道，那司徒虎是如何当上大内侍卫总管的吗？”
“难道不是…因为司徒总管厉害吗？”
王伊宁疑惑道，“我听他提过，一百名大内侍卫的功夫，都是圣上亲自检选出来的。他能当上总管，当然是在那百人里排第一吧？再说，他不仅能逃过了唐宜的剿杀，在林中藏身两个多月…还能在许前辈都被杀后，仍从李苍荣手上逃得出来，这难道还不能说明…”
“说到这两件事，就更有得讲了。”
黑翳琅扑哧一笑，贴近王伊宁说道，“我告诉你吧，其实他能当总管，还有这两次都能逃命，都并不单纯是因为他能打…而是他的体质问题！”
王伊宁疑惑：“体质问题？”
“对。”
黑翳琅点头，“就像任何毒都无法对你们王氏奏效一样，他司徒虎的身子，就是一种奇特的体质，而且是比你们还夸张的。你大致可以这样理解，他就像是随时在吃云白仙果一样：肉身白骨一旦受伤，永远能立刻开始自行恢复。不止是毒，而是任何手段…都无法杀死他！”
“这、这怎可能？！”
王伊宁一听是再度震惊的站起，“王爷，您这…是在开玩笑吧？要是他连受伤都不会的话，那他拳头上那些厚重的茧…”
“哈哈…”
黑翳琅越发忍不住的捧腹大笑起来，“那些…我告诉你吧，那都是伪装的，那几个小玩意是能摘下来的！毕竟这能力如此夸张，说给谁都会不信，都觉得不可思议，就连父皇都不具有…他若是因此太招摇的话，自然会惹祸上身。所以给自己戴了八枚‘拳茧’。”
“这…”
王伊宁已是讶异的说不出话了。
“若单论武功的话，此前殉职的魏、于、褚、宣四个，任何一人都能取代他当上大内总管。”
黑翳琅说道，“但是，武功是要用来实战的。莫说是他们四个，即便是父皇，都无法将他杀死。一旦打起来，这家伙用耗的都能把对手累死。你说，他不当总管，谁还配当？”
“好吧，那确实…是这个理。”
王伊宁听罢，只有无奈一笑。
片刻，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便继续问道：“这个能力…是他们司徒氏的能力吗？可是，好像不曾听说过，京城有什么‘司徒氏’世家呀？”
“那倒不至于，就他自己而已。”
黑翳琅答道，“若是全族都有，那就真的太过夸张了。况且，他司徒家也确实没多少人，远达不到你们王氏、秦氏这样‘万户世家’的层次，是连报名参加世家武林会的资格都没有的。”
“原来如此…”
王伊宁仍有许多疑问，“那他这能力…是从何而来的呢？”
“这个…就不得而知了。”
黑翳琅抚颔深思说道，“据他自己说呢，他这能力还不是生来就有的，而是他十几岁时才突然得来的。是他爹娘在扩建自家宅院时，挖到了一处堆满骷髅的地下洞窟，当时他失足跌进了骷髅堆、吓晕了过去。醒来时，便开始有这种奇妙的感觉了。”
“骷髅堆…”
王伊宁想起自己被囚五毒堂时、高柱后边的那座毒池，不仅轻嗤一笑，“这可就奇怪了，这能力…与骷髅堆又有何关系…”
“是啊。”
黑翳琅点头道，“我们自从收他入大内侍卫以来，也一直有在研究，但时至今日，也始终不知到底是何缘故…”
“那他这本事…就比我有用多了。”
王伊宁微笑道，“这样看，那明日对阵李苍荣时，由他去辅助圣上，便是再好不过了。”
黑翳琅点头。
随即，二人继续一边仰头看月，一边聊起了其它话题来。
……
与此同时，距此三百余里外。
鸩毒林的中心，五毒堂内的某处。
在一座三层竹楼的顶层，清澈的月光透过窗户、遍洒进了竹屋的房间内。房内的摆设十分简陋，除与楼屋一样、用青竹做成的一张床与一副桌椅外，便再无其它。
桌椅边，坐着一道披着带兜帽黑袍、笼罩住全身的人影。
一手自然垂下，一手搭在桌面上，自然且无意的敲动着。
兜帽下此人的脸庞，是一副枯瘦如柴、皱纹遍布，皮包骨得就像活骷髅似的模样，两只眼窝深凹下去、就仿佛眼球要凸出来了般。
从他须发皆白的面貌上看，他的年纪似乎比当今皇上还要大许多。
此人，便正是当今五毒堂祖师，昔年阴阳八龙杰中的‘阴四龙’之首——李苍荣！
而此刻，就在李苍荣面前的桌上，自左向右、整齐的排列摆放了三把八龙杰的兵器，即分别是青莲剑、灵神尺与坞柳剑！
李苍荣注视着它们，反复敲着桌面。
在临近的石城有眼线的他，刚得知了皇上已带人进驻石城、琅王爷也赶到并点出一万兵马的消息。
此刻他的心中也是非常有数，很明显，他们都是来找自己的。
百里外的他们难以安眠，此刻的李苍荣自己也一样。
“黑翳泉…黑翳泉…”
李苍荣自言自语道，“整个江湖，把你的传说讲了是多少遍，你在这个‘巅峰’的位置，坐了也五十多年了…而我李苍荣，自退隐江湖、回归五毒堂，却也二十余年了。这一天，终于是要到来了…”
“曾经的你，合战武胤二人也能获胜，呵呵，你们既是至交好友，彼此对决，又怎可能出全力、下杀手呢…”
“如今，你重伤已愈，我也得此三把兵器在手，咱们都是准备万全，都是互相起了杀心的…”
“依我看，咱们明日的战斗，才是真正的…旷古烁今、留名青史的决战吧！”
想到这，李苍荣竟有一种奇妙的兴奋感，而诡异的咧嘴笑了起来…
正此时，却闻房门被吱呀一声推了开来——
“谁？！”
这一道竟把他李苍荣都吓了一跳，只见他是直接本能地拾起灵神尺，对准了门口的方向。
来者的靠近、没有任何一丝的气息或声响，即便是内力深厚如他，适才也完全未察觉到。
“李苍荣，你在这坐的倒是悠闲。”
只见房门前走进来的，是个与他一样黑袍装束、笼罩住全身之人，但开口说话，却只是一副青少年的嗓音而已，“你这一生，过得也算是潇洒痛快，或者说…‘肆意妄为’吧，杀的人很多，救了也不少了。就是可惜，这东西让你拿着，实在是糟蹋了。”
“阁下…可真是好大的口气！”
尽管面对的是个少年，李苍荣也丝毫不敢懈怠，“灵神尺为我李氏祖传，我作为这一代李氏的领袖，自然有资格拿着它。”
黑袍少年此时则是掩上门后，一边朝李苍荣迈近，一边揭下自己的兜帽、露出了真面目来——
然而兜帽下，居然也是个看着仅二十来岁、肤白皮嫩，与他李苍荣可说是截然相反的少年人而已！
只是看着他的脸，李苍荣隐约间竟觉得有些眼熟起来…
“你既知道是祖传…你就不该拿着。”
黑袍少年说道，“四百年前，李氏先祖李博辅佐黑翳氏平定天下，受任黑翳王朝初代大国师…到你这一代，竟出了你这样一个乱臣贼子！以‘行侠仗义’、‘劫富济贫’为名，肆意枉杀不知多少良民…”
“你这小子，能知道些什么！”
李苍荣严肃喝道，“给我站住，不许再靠近！否则我便用这灵神尺、直接将你毒死了！——”
“呵，好哇，来呀。”
黑袍少年虽应声站住，却是拍拍胸脯、挑衅起了李苍荣来，“不如就把你毕生功力，往这使来，我绝不躲！”
“你！”
李苍荣一听便急了，两手轻微一抖，便见那灵神尺的尺尖处、迸发出了一团紫黑色的毒雾，宛如石炮一般、射向了那黑袍少年去——
而那少年居然还当真不躲！
嗞！
由于那轻微的抖动，整团毒雾便打偏了、只击中了少年的左肩…尽管只有如此，但这道攻击依然强烈无比，直接应声在少年肩上、烧穿出了一道约有数寸方圆的凹坑，在那部分的袍子是瞬间烧成了灰烬…
在那烧开出的凹坑中，已是深可见骨，甚至是那仍跳动着的内脏，都清晰可见的暴露了出来：
可怕的是，这少年竟仍露着微笑，面不改色，仿佛是毫不感到疼痛一般！
而接下来，更瘆人的一幕发生了：
只闻‘喀喀喀’的声音响起，就在澈亮月光的照耀下、李苍荣亲眼的目睹之中，他那些被毒雾烧毁的身体部分，竟开始迅速的自行恢复了起来！尽管细微、但却十分迅速，那些毁坏的肉、皮与骨，正以比吃下云白仙果时还夸张的、不可思议的速度自行生长着，恢复着…
只消片刻，他的左肩便完整恢复了肤白皮嫩的原状，连疤痕都不曾留下！
“这、这…”
李苍荣看着这一幕，内心已是完全震惊了，已缓缓将灵神尺放了下来，“你…你到底是何方神圣？！等等，你的面貌…”
“哦？”
少年嗤笑着，继续迈步朝李苍荣走来，“认出我来了吗？”
“不…这不可能…”
而随着少年的愈发靠近，李苍荣也逐渐能把他的脸看得更是清楚了。
此人的相貌，很明显他曾经见过。
尽管已经过去很久远了，但仍能依稀记起一些细节，而那些回忆，已是年仅古稀的他李苍荣、都只存在于‘儿时’的回忆了。
在他小时候，李氏的祠堂、宗庙里，有过这个人的画像。
尽管地位很高，但确实是一副少年模样，与如今的他是完全一致。
可是…过去了这么久，他怎可能还活着？
甚至…仍然是少年模样？
“这也能把你吓傻的话，你明日要如何对付黑翳泉？”
少年言语间，已经将李苍荣逼到了房间的角落，并且此时，也离他只有咫尺之间的距离了。
“你…”
李苍荣尽量克服着心中的紧张说道，“…直说吧，你来找我，所为何事？”
“呵…也不是什么大事。”
少年却是一脸轻松、微笑着应罢，便转回头，看了看桌上的青莲剑与坞柳剑，随后再看向李苍荣说道，“那两个我管不着了，但是灵神尺，我既不能留予你手继续糟蹋，也不想落到黑翳泉的手上，让他得逞。”
“得…得什么逞？”
李苍荣疑惑道，“你是要…助我作战？还是什么意思？”
“你想多了。”
少年冷漠应道，“明日，你这六十余年的短暂一生、就算走到终点了，我只是来替李国师…拿回他的东西而已。说白了，就是我既不看好现在的李氏领袖，也不看好现在的黑翳氏领袖，仅此而已。”
一听这话，李苍荣当即眉头一蹙、更攥紧了手中的灵神尺。
“所以…交出来吧？”
少年说罢，便对着他伸出了手道，“你若不愿，想反抗也可以。但你自己心里应该有数，你这点本事，在我这是完全没有意义的。”
“你！”
李苍荣听得愠怒，却又不敢反抗，“你若拿走灵神尺，明日…我便有可能要败给那黑翳泉！你…”
“不是有可能，是绝对，是肯定。”
少年打断他说道。
“呵…随你怎么说。”
李苍荣故作镇定，咽了咽口水后继续道，“我也不管，你到底与我李氏有何关系了，总之…我若身败被杀，世代居住在这林子里的李氏世家，都将面临一场灾劫。你…难道要在这时，弃李氏于不顾吗？”
“将死之人，就不必操心过多了。”
少年应道，“李氏出了你这样一个家伙，就是第一大灾劫。你死后，若李氏真有危险，我自会站出来阻止黑翳泉。至于你，还是安心的去吧——”说罢，便也不顾李苍荣是否应答，直接从他手中抢过了灵神尺。
“你！你…”
李苍荣的手中如今已什么也不再剩，只有止不住的颤栗。
“下去了，记得去找历代先祖认罪！”
夺走灵神尺后，少年便直接转身离开，一步跃过丈余距离、直接从窗户中飞出，身影转瞬即消散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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