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科幻小说 > 卖火箭的小女孩[星际] > 第16章 无人生还
    光幕上的新闻播报员水波一样隐去,激动人心的赛事剪辑重新回来,音乐的浪潮在星光的海洋中激荡,飞行机器人恢复了工作,人声重新鼎沸。

    那只是一条新闻而已。

    宇宙何其之大,联邦的疆域何其辽阔,几光年之外的小星球上蝴蝶煽动翅膀,并不能让空间站的人们遭遇一场飓风。

    基因异变事件吞噬去了一颗星球,可怕、恐惧、同情、怜悯,但并不会感同身受。所以有人看见广场中央那个低头盯着手中的糖果,形如呆滞的小孩,以为他是个傻子。

    楚辞松开了手,糖果随即飘走,像融化在星空里的云团。清扫机器人“嘀嘀”响着吸走了他的糖,然后毫无感情的对他照本宣科了一遍空间站公共卫生管理办法,又“嘀嘀”的移走。

    “他刚才说什么,”楚辞抬手指了指光幕,问西泽尔,“锡林炸了”

    西泽尔缓缓蹲下在他面前,几次想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能说什么。起初看到这条新闻的时候他下意识的想要捂住楚辞的眼睛,这个念头过后是深深的震惊和愤怒,震惊于勃朗宁的胆大与妄为,更愤怒于他的武断和草菅人命。

    锡林不过一个三级小星球,一颗粒子炮下去这个星球即使不分崩离析也一定会成为死星。哪怕锡林真的爆发了病毒性基因异变事件,要动用粒子炮来清理怪物也需要慎之又慎,但勃朗宁就是这么做了,并且只是为了杀死一个人。

    他根本没有顾忌星球上其他的无辜人,甚至还编造了这样滑稽的、荒诞的谎言来欺骗整个联邦

    那些枉死的人勃朗宁怎么敢林到底是谁他的过往到底埋葬着什么锡林回不去了他必须对楚辞食言

    这些想法一个接着一个在他脑海里浮游,他看着楚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刚才的问题。而楚辞没什么表情的打开他手腕上的终端,吐字清晰的语音搜索“粒子炮。”

    关于粒子炮的词条解释一条一条弹出来投射在空中,楚辞很认真的看过去,最后合上终端,低声道“我们去吃饭吧。”

    “你”

    西泽尔刚说开口,就听见楚辞道“老林可能死了。”

    他说的如此清晰而用力,每一个字都仿佛是心肺里费力的嘣出来,沾着咸腥的血沫,原本是热的,但是说出来后迅速凉透了,冷硬得像石头,像脏污的冰块。明明已经说出来了,却又哽在喉头,堵在心间,上也不去下也不来,隐隐作痛着。

    “锡林没有了。”

    “我回不去了。”

    他没有哭也没有笑,甚至是相当平静的说出这这几句话,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西泽尔抱住他,咬着牙半响,只能道“不要怕,还有我在”

    楚辞的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很轻的“嗯”了一声,又道“我们去吃饭。”

    吃饭的过程很寻常,什么都没有发生,有个看上去同龄的小男孩送给楚辞一把看上去很奇怪的坚果,楚辞礼貌的说了声“谢谢”,并把西泽尔给他买的馅饼分给小男孩一个,小男孩的母亲大声的称赞他“真是个讨人喜欢的乖孩子”。

    吃过饭回到旅店里,楚辞站在窗户跟前半响,似乎在认真的欣赏空间站热闹的夜景,某一时刻,他忽然问西泽尔“你还去卡斯特拉的主星吗”

    西泽尔蓦地意识到,他从在广场里开始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你怎么样”、“我怎么样”,而非“我们怎么样”。他们明明处于同一间屋子,却好像割裂开来,相距遥远,而且正在越来越远。

    “你想去吗”西泽尔直白的问,“如果你想去我们就去,如果你不想去,我们就去中央星圈。”

    楚辞回过头来,似乎有些诧异“中央星圈”

    “嗯。”

    楚辞眨了眨眼“我想想。”

    西泽尔只好道“好。”

    楚辞捉弄着一只爬在建筑外壁上的清扫机器人,机器人飞走了,他来回按了几次窗户的开合轴,夜幕霓虹和房间里的暖色灯光来回交替,仿佛割开了晨昏。窗扇半开着,一条浅白色的光带散射切在墙壁上,白濛濛的,里头细微的尘埃浮游,楚辞伸手去抓它们,手掌张开,握紧,张开,握紧,握紧,再握紧,一直到手背上青筋明显的凸起

    “楚辞”西泽尔叫了一声,楚辞很慢的转身,垂着眼帘,看不见眼底的情绪,他问,“执行总长叫什么来着”

    西泽尔莫名的犹豫了一下,却还是道“约翰勃朗宁。”

    我得想个办法杀了他。

    楚辞这样想着,慢慢松开了手。可是屋子里所有的灯突然“刷”的灭了下去,不够几秒钟,又毫无征兆的亮了起来,一直待机的通讯晶屏上闪过一道又一道的雪花纹,从窗外路过的清扫机器人像失去了动力源,在空中卡了一秒钟,“嗖”的坠落下去。

    西泽尔手腕上的终端发出震动提示音,似乎不堪重负一般

    是精神力

    他不可置信的看向楚辞,这个时候,楚辞抬起了头,他的眼睛睁得很大,大到眼角都要裂开,甚至连眼珠上也出现了细碎的裂纹。他像是看见了什么极端恐惧邪异的东西,瞳孔猛烈缩小,缩成一道竖起的菱形,泛起暗金色纯净的锐光。

    “躲开”

    砰

    西泽尔的话和楚辞头顶的灯板一起炸成无数碎片,他想也没想直接扑了过去,将楚辞护在了怀里。

    有灯板的碎片扎在他后颈上,血流浸透了衬衫衣领,猩红刺目。

    楚辞依旧下意识的去捂他的伤口,抹了满手的血迹。半响,他呆呆的拿开了手,指尖上血液滴落,“吧嗒”一声,像伤心的眼泪。

    “对不起”他握住手,手心里染上的血都合在了一起。楚辞眨了眨眼,他想哭,但是此时的自己似乎是一条搁浅的鱼,没有半点可以用来流眼泪的水分,他竭力的呼吸着,被曝晒的阳光夺去生命,所剩无几。

    他想去找医疗箱给西泽尔包扎伤口,他却拨了拨地上的碎片,单膝垫地跪着,按住楚辞的肩膀道“没有关系,只是小伤。”

    “那你之前的伤呢”楚辞问,声音沙哑的有些不正常。

    “都已经好了,”西泽尔抹去他脸上沾上去的小小一滴血,像一颗泪痣,“你还小,受伤会疼,你又要哭。”

    “我不会哭的,”楚辞仰起脸,“老林死了我都没哭,锡林被他们毁了我也没有哭”

    他的声音哽咽起来,说话的声气越来越低弱,说到最后一个字,眼泪就顺着眼角滑落下去,藏进了他的头发里。

    可他还是不肯低头“可是我没有家了”

    “不要怕,”西泽尔的指腹轻轻揩掉他的眼泪,“我还在,我会陪着你。”

    “他们死的时候会不会害怕,”楚辞睁大了眼睛,眼珠子一动不动的盯着某处虚空,像一泊安静的、浓郁的、盛满夜色的湖,“老林会不会害怕,他会怕死吗”

    “他更怕的一定是离开你,”西泽尔微微前倾身体,距离楚辞很近,一片刀刃般的光从他们之间切过去,明暗参半,绰绰影影,“他很爱你。”

    “也许我们明天都会死,但是这件事情不会因为死亡而改变。”

    楚辞鼻音很重的“嗯”了一声,又嘟囔道“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带哲学家”

    西泽尔笑了一下,道“我们去中央星圈,我会保护好你。”

    “我想先去一趟主星,”楚辞低声道,“老林说希望我去一趟的。”

    “好。”

    随后西泽尔叫了服务生上来打扫走灯板碎片,老板非常疑惑的嘟囔着“该死的老多克竟然敢卖我劣质灯板”之类的话,给楚辞和西泽尔换了房间。

    窗户闭着,繁杂的声音都被隔绝在外,楚辞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忽然开始回想自己前世的时候,仿佛已经隔了一个世纪那么长,而从锡林离开到现在,也是一个世纪那么长。

    告别老林的时候他以为只是暂时,离开锡林的时候他也这样以为,于是今晚,站在中央广场的光幕之下,他以为自己做了个梦。

    而等到他醒来,他还能看见锡林的天光。

    可是没有了。

    那颗星球被毁了,除了他和西泽尔,没有人活下来。

    从今之后,他没有来处,只有去往何方。

    深夜的空间中转站,除了需要迎接夜晚进港飞船的港口还有值班的接引员,其他地方都已然陷入了安静。

    陈泽是三号港口的接引员,今晚刚好轮到他值夜班,他运气比较好,前半夜只有一艘货船进港,等到接引完这艘货船,他就可以去值班室休息,等待后半夜的同事来换班即可。

    货船是宇宙标准时间凌晨一点十二分抵达,引航员的定位信息刚刚发到港口的主控终端,现在才零点刚过,陈泽觉得还有点时间,于是决定去便利店买点吃的先垫垫肚子。

    他前脚刚迈出值班室的门,身后的通讯员就喊“老陈快,有船进港”

    陈泽愣了一下“不说一点才来吗他们的定位报备又延迟送达”

    “谁知道啊,”通讯员头也不抬的道,“我叫迈克尔看看航线网。”

    陈泽忙不迭的奔向了控制室,港口的廊桥缓缓移动,大型机械轴轮转动的声音在相对安静的夜空分外明显。

    星舰巨大的舰体逐渐展露在了港口接引员的视线中。

    “不对啊,”陈泽挠了挠头皮,“不说是个小货船吗”

    说着他已经打开了港口的牵引点和对接门,那艘星舰距离空间站越来越近,另外一个接引员猛地道“这不是刚才报定位的卡斯比号,这是”

    陈泽盯着舰体上鲜明的标志皱起了眉“是春秋星系的钟楼号。”

    说着连忙按照一级星舰的规模重新打开牵引点和对接门,一边对通讯员道“通讯钟楼号的通讯官,他们怎么回事不知道不报备直接进港很危险吗万一接引员反应不及时”

    他话音未落,钟楼号已经无限接近空间站,陈泽不得不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牵引点的操作臂上。

    通讯员在他们的通讯频道里喊“这艘船的通讯官干什么吃的也太不专业了,这个时候竟然不接线”

    十分钟,钟楼号进港,陈泽嘟囔着“不就是春秋星系来的,架子这么大”

    他抄起终端走进廊桥,动作熟练的打开了对接门,一边低头在终端上调出进港登记表,一边例行说道“您好,这里是斯托利亚空间中转站三号港口,您需要”

    他的声音梗在了嘴边,因为冷白的降温气体弥漫而开,对接门后的走廊上,凝固着大片大片狰狞涂鸦般的黑红,是血迹。腥臭味刺激得人几乎睁不开眼。拐角处,张克莱的头颅滚落在那里,后脑勺破开一个洞,红的白的脑浆肆意横流。

    而他的正脸上,凝固着一种极端惊吓的神情,仿佛看到了什么邪异的、不可名状的恐惧。

    整个钟楼号静悄悄的,没有一点活物的声音,似乎,无一人生还。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时间是晚上八点,昨天晚更是因为晋江抽了,今天早更是因为晚上有事。

    明天极有可能要断更一天,因为字数太多有点跟不上榜单。

    既然妹有更新那我就给你们卖个萌吧,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