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科幻小说 > 买活 > 正文 第228章 从来未有的新戏(上)云县.卓珂月 ……
    “呼、呼、嘶、嘶”

    十一月底, 云县的天和许县、临县等相比还不算太冷,吴兴那边今年竟下了雪,不穿厚棉袄是很难过冬的, 很多百姓都买了棉絮来,自个儿拆了棉袄往里填补, 而云县这里, 因为靠海的缘故,一件薄夹袄也还算凑合,若是早起锻炼的人, 更是穿一件厚实的圆领衫也足够了。卓珂月平稳自己的呼吸,脚下速度却不可避免逐渐慢了下来,从刚开始勉强跟上前头晨跑兵丁的脚步, 此也落到了部队之中,并不断被部队超过, 不过还好, 他脚步呼吸都没乱, 还稳住在部队后半段。

    对卓珂月来说, 这已是颇为可喜的进步了, 他来买活军这里概是三个月左右, 动念开始晨跑, 还是因为张宗子的鼓励,张宗子在信中说,他一直保持晨泳的习惯, 水性已相当精熟了, 身体也自感健壮了不少,思维更活泼,耐也比以前更强, 韵亦更为悠,鼓励卓珂月也量而为,坚持运动,如此才保持创作的体。

    卓珂月自小身体是有些虚的,来按照医生的叮嘱,常年茹素,荤腥甜腻之物,不过是稍微沾染一点,便觉得肠胃不适。平若是连续走了几里路,有甚至觉得眼前发黑,要出虚汗。他这样的身子,连功名都考得勉强,这几年身体不养好,恐怕秋闱都是不敢去考的,就怕病在了考场之中。

    因要科考,人也四处搜求养生方子,只成效都不太好,来了买活军这里之后,卓珂月受到此处风感染,开始适当吃鸡蛋,又开始吃米饭,不再啜粥饮药,甚至还到云县附近的养牛场去,买了黄牛奶来,按照买活军在报纸上说的养生方法,自己做酪乳吃买活军叫作酸奶的东西,说是多数华夏国人,喝牛奶都会拉肚子,但做成酸奶,便没有这个毛病,肉、蛋、奶都非常的养人。但消化功不好的人,吃蛋奶比吃肉好云云。

    因为有保质期的关系,买活军这里,也只是到了秋天、冬天,偶尔村民会出售牛奶,价格并不低,卓珂月来得也巧,天恰好冷下来了,买了牛奶来吃了一个多月,果觉得元壮实了许多,身上都有了肉,文思也的确更敏捷了。说起体,从一开始缀部队的尾巴,半跑半走,到现在居也可以发在开始跟兵丁们跑上一会,再慢慢地被超过,落到部队的尾部。而且从一开始的呼吸紊乱、疲倦不堪,到现在可以跟完半程五里路,也只是微喘,仿佛身体活动开了一般,浑身发热,甚至逐渐有一种上瘾的感觉。

    果是要健壮体魄,才丰富精神

    跑完两圈之后,卓珂月神清爽,回到住处打了热水来擦身,一边擦一边舒坦,仿佛精神健旺,足以应对一天的工作。他拧了热毛巾来擦头,又不免感慨这毛巾吸水的丰富、拧水的便捷,如男子这般,留寸头,运动完之后,用含水的毛巾先来回擦两下子,再过一道水,拧干了再擦擦头,便觉得汗也被擦走了不少,可以支撑一天的劳动,到晚上再去澡堂痛快一洗了。

    怪道买活军这里都是留短发,甚至很多女娘都留青头的,若是发,运动后可怎么整光是洗完了在澡堂子晾头发的间都比别人要多。卓珂月剪发还有点舍不得,开始锻炼后不久,就去主动剃了青头,反正将来若是回去,那便留一段间头发,再买个义髻便完事了,再是方便不过,而留头发不方便的可是每天的洗濯喜欢留发的人一定都不怎么讲卫生,不是每天洗澡。

    这样的法,当是有失偏颇的,但在买活军这里相当的流,而且自从这样的说法传开了之后,市面上的留发的人便更少了,便连校里的老师们也都争先恐后地剃了青头,而那些来就是青头的女娘们,走路鼻子便翘得相当高了要不是谢六姐也没留寸头,而是肩上的短发,她们的鼻子怕不是要翘到天上去

    云县这里的百姓们,常还是可以见到谢六姐的,她总是跑在人群前面,而且只要人在云县,早上必定要起来晨练,若不是晨跑,便是做所谓的深蹲、举重,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受到她的影响,云县这里的女娘都似乎得比外头高,卓珂月一来便注意到了这点,甚至他人在云县这里住了几个月,似乎也高了。

    此处的人口而且以高为美,哪怕是吏目庭,女娘也都个顶个的壮实尤其是吏目庭,便更注意一点了,那些原也是书香传的小地主们,自从里有人考上了吏目之后,就开始玩命地迎合买活军的审美,那些原削肩含胸的女孩儿们,又被里人逼迫去锻炼,强让她们吃蛋吃肉,仿佛不如此,无法展现出自己对谢六姐的拥戴,私下说不定还会被扣政审分。

    卓珂月的庭远在武林,对于这种潮流的变化,还是以事不关己的超态度客观看待,他觉得这种迎合,实际上是恐惧的显现,买活军根植农事、工业,对地主的态度极为冷淡排斥,这些小地主要在买活军治下找到从前那种出人头地的良好感觉,只依靠对审美的完迎合,以此获得融入感,甚至是有点找靠山的感觉若是议论起对谢六姐的忠心,他们因此便有话说了,我们女儿都是这个样子了,我们对六姐还不忠心

    以他自己来讲,卓珂月是已定亲了的,对于买活军的女娘如何,他没有丝毫的意见,反正他的妻子绝不会比他高,卓珂月倒也带信回去,叫她放脚,并和父母写信说了放脚的事情,请父母安排中的女眷并未婚妻过来量足做鞋。这种审美的潮流对他的影响主要在工作方面,他和张宗子合写的新戏中,女主角便设置为这么一个又高又壮的短发女娘,身份居也跳脱了传统的小姐、青楼唱伎,而是一个农妇,这是以前卓珂月完无法象的。

    “游回来了”

    卓珂月洗完脸,从房间里出去,恰好便见到好友从屋外进来,毛巾包头脸,面色红润,这一看便是冬泳回来了,张宗子二十多岁,来了买活军这里倒是没有高,但身形、质上也有极的变化,他到买活军这里将一年,人黑了不少,不再是从前那温润如玉的白面书生模样,身形壮实了按张宗子自己说的,自从开始游泳,食量也变了,且又常做一些所谓无氧运动,捶打身子,习练拳脚,身板儿壮实是理所当。这样的锻炼也很有用,他平要去四处采风,不论是骑马骑驴还是蹬自车,出在外总要有把子在身上才好。

    “你也好了”张宗子上岸便要擦身穿衣,回来用热水洗洗脸就好了,为了冬泳的习惯,他到了冬天会把头发剃光,这样光头上岸随便擦擦就干了,帽子一戴,立刻暖起来,减少了感冒的风险。此回来后摘了帽子,又用热水拧毛巾擦了擦头,等水汽散去,便戴起帻巾来。“吃早饭去”

    “好哇,今天吃么”

    “猪油拌粉怎么样加两个蛋”

    晨练自是空腹的,此一番收拾,两个小伙子早已饥肠辘辘卓珂月是被张宗子找来的,来了以后理直壮自就住在张,张宗子一个人住两层小楼,地方宽绰得很,不但可以住卓珂月,他那些亲戚来了也都有住处。“快走,被你说得肚子咕咕叫”

    两个形象和敏朝书生已渐渐远的才子便快步走出院子,出了巷子,转过去不多远,一户人院门口便是一米粉摊子若是要在这里吃,院子里摆了桌子,不在道边,尘土少,干干净净。若是要带走,那就自己拿了瓦罐来,几份都打得回。米粉摊子边上还有油条、豆浆摊子,便没有米粉摊的地利了,原是这的老太太自己做的,因此可以在院子里摆桌子。

    “杜姆姆,来两碗猪油拌粉,各加两个荷包蛋切段多加些咸菜”

    这候恰是饭点,院子里早坐满了人,张宗子便声地招呼起来,拿了手里的两个瓦罐过去,卓珂月拿了马口铁饭筒去打了两碗豆浆,拌粉一碗两文,荷包蛋一文一个,四十刚出头的杜姆姆身量很矮,一米五不到,手脚却很麻利,抓了两抓米粉,放到竹做的漏勺里去入锅,马口铁做的薄片勺舀了一块拇指小的猪油放在碗里,瓷调羹不断地往碗里泼酱油、榨菜碎、虾米干,因为是老客,知道他们的口味,也各自加了一点醋。

    荷包蛋是早做好了的,泡在卤汁里,筷子夹出两个来,剪刀剪成条铺在碗底,漏勺一提,在锅边上磕了两下滤水,米粉倒入碗中,蒸腾的白雾中满满当当的一碗猪油拌粉便做好了,这才分别倒入瓦罐里虽是外带,也要在碗里过一遍,示意没有偷工减料。

    两个瓦罐放到篮子里,卓珂月拿豆浆筒回来了,两个人打道回府,张宗子把瓦罐往餐桌上一搁,回头又去找郝君书瓷瓶两人早饭钱这样是各五文,若是在杜姆姆的摊子上要加辣椒酱,额外还要再多一文一碗,给的份量还不如自挖的,搁多少搁多少,张宗子自从做采风使以来,子越过越实惠,一二百两银子,从前压根不看在眼里,现在虽仍方,但却也是一文钱的账也要算个清楚才舒服。

    两个年轻人都吃一点辣,那红油倒在粉上,拿筷子一拌,白生生的粉立刻染成了深褐色,又泛了一点辣椒酱的红,猪油的香完散发出来,那一小块猪油化完了,化作粉身上油润润的反光,还有窜入鼻中的异香,深褐色的榨菜碎夹剪成一段一段,红红白白的荷包蛋,两个人二话不说,都先夹起一筷子,塞进嘴里,只觉得在嘴里一晃便滑进喉咙里,如此连吃了两筷子,方才有闲心来品鉴味道,卓珂月道,“买活军处的米,口味不太好,米粉的滋味倒是差不多。”

    张宗子笑道,“凡是打了粉来做米粉、土豆粉、红薯粉的粮食,品质都不用太好,你没吃过土豆粉,那也好吃的,我在鸡笼岛吃过几次,白生生的,又软又滑,偏偏很有嚼劲,久煮不烂,和这个比又是不的风味了。”

    “宗子,你现在是满嘴都谈生产,谈农事,再和从前不一样了。”卓珂月也笑了起来,不无打趣地说道,“你这是买化得厉害。”

    “我还嫌你买化的速度不够哩”张宗子便瞪眼,有些急地分辩了起来,他虽晒黑了,但睁圆眼还是有些天真的样子。“我们写的新戏,总觉得味儿不对,唉这戏的框架立意若打不好,恐怕是不让六姐满意,又要被沈人给比下去了若是他们后发先至,我们之江人的面子往哪里搁呢”

    这说的是报社沈编辑一亲眷,张宗子在鸡笼岛接受了谢六姐写一些适合活死人的新戏这个任务之后,便写信把卓珂月找来了,但因为他之前一直在鸡笼岛,不便构思,回到云县一看,沈编辑人来了一队,帮她赚足了政审分不说,他们竟也自发成立了一个戏曲社,正在埋头写新戏呢

    虽并非官方示意,起步也比张宗子、卓珂月要晚,但胜在人多,而且他们也有通天的门路又还有女娘在写,这肯定是投合六姐胃口的,而且速度还快,张宗子上次去刺探沈编辑,沈编辑说起,概已是快完稿了,正在找戏班子。而这就让张、卓组合在进度上为落后了,怎让他们不急呢

    吴江沈、叶,都是世代书香的名门,在戏曲上名声更盛,说到写戏,张宗子和卓珂月在名声上真不占么优势。卓珂月虽也是仁和卓氏的名门,但卓在他以前,也没有么有名的戏曲。而沈编辑之父便是吴江戏曲宗主,论江湖地位岂是一般人比张宗子这里,只占了一个优势,那就是他人身处周报体制内,有采风使这个职务在,素材的来源是要比沈更广泛,不过也因为素材太多,光是故事框架就卡了一个多月,迟迟未定稿。

    一开始,卓珂月的是写一个常见的战乱重逢的子,认为这在买活军处是非常有市场的,应当受到百姓们的欢迎,因为此地的确饱战乱,却被张宗子否决“这里上次遭兵灾都是二十年前了,买活军出兵动静一向不,而且也不掳掠百姓,哪来的战乱再说,因战乱而分离,军队岂不是成了奸恶有你这样的吗,受六姐的吩咐写戏,把她的兵写成奸角”

    啊卓珂月在买活军这里毕竟尚短,很多事上思维方式还是转变不过来,闻言也是一阵尴尬,又矫枉过正,提出不如改编我在买活军做水兵,张宗子也不意“这个对舞台要求高,六姐希望找那种田间地头也演的,就社戏那种,不需要太多的头,而且剧情要让村里人也感兴趣,村里人又没当过水兵。”

    卓珂月倒觉得村人即便没当过兵,对水兵的生活也一定是好奇的,不过对道具的限制,的确让水兵戏受了影响,来的框架这就又废了,如此已浪费了好几个故事。现在新故事只确定了人物身份,要是个农妇出身的女娘,又高又壮,到底是么样的职业,有么样的故事,都还没好,更还有一点显的劣势,那便是卓珂月在音律上虽有天分,但并不自信和沈君庸这样的韵律比较。

    “如今沈的戏曲社,南音素来是强项,北曲也有沈君庸这个兼两之的,到候新戏出来,即便我们的立意更好,光听唱腔也是不如他们的。”

    今张宗子不出门采风,卓珂月也要下午才上班,因为要写戏的缘故,他这阵子不上了,吃完了拌粉,一边喝豆浆,他一边就和张宗子分析道,“还是要先刺探清楚,到底他们是南音还是北曲,若是写北杂剧,那我们就写南曲,他们若写南曲,那我们就写北杂剧怕就怕他们写南杂剧,那我们就真没么路走,恐怕是要输了这第一筹了。”

    卓珂月虽年少自负,但不至于自欺欺人,晓得论音律是不如沈君庸的,说到这里,也不由叹道,“唯一胜过的,便只有故事,就这还要抓紧,我听君庸兄说,叶仲韶已给冯老龙写信了,他若一来,故事上我们还有么路走冯老龙的传奇故事是不消说的了”

    说来说去,张宗子和卓珂月,不但年纪较轻,积攒不足,而且人数也少,不像是沈一帮亲戚互帮互助,卓珂月也不由催促张宗子,“平子、介子等人,何来便不一起写戏,摇舌鼓吹也可壮些声势,我这里也要给写信了,如没有帮手,我等几乎必输无疑”

    说到拉人,张宗子原是一脑门晦,他为了此事,不惜拉下面子哀求沈编辑传授心得,可是沈曼君的办法他用不上张对他在云县的踪一清二楚,不过今说起来他很轻松,“快了快了,上回信来,说十月里就安排动身,非但兄弟们来,连姐妹侄女们都来一批,应该直接到榕城定居上课,房子都买好了我们估计过段间也会跟船队一起迁移到榕城去。”

    一方势起之初,肯定伴随不断的迁徙,云县这里的地盘有限,盛放不下,也是的共识了。卓珂月点点头不以为意,这才有了一丝欢喜,“第一戏是赶不上了,如此还赶一赶第二戏,或许和沈人比比。”

    “第一戏也未必就不比了。”张宗子把杯子里又香又甜的豆浆喝完了,这才慢悠悠地说道,“珂月,我这几一直在一件事音律格调不如,要不,索性就抛却了,不要我们写一出无格律的戏,你说怎么样”

    卓珂月疑惑道,“你是说,如临川派一般,以意趣神色为主,四者到,或有丽词俊语可用”

    “不不,便是连音律都不要了”张宗子摇了摇手,边边说,“不唱了至少是不以唱为主了,都是宾白就仿若说白话一般,来讲一个故事就叫它白话剧,你道如何”手机地址小看书更便捷,书架功能更好用哦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