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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49章 可想认识一番(为‘烟灰黯然跌落’白银加更2)

    黄春辉本在喝茶,闻言放下茶杯,“他拿下了十余官员”

    小吏说道“是。”

    “什么理由”廖劲微微蹙眉,觉得刘擎不够稳重。

    这里是桃县,要搞大动作必须得有黄春辉的首肯。

    小吏说道“贪腐。”

    黄春辉干咳一声,“谁知晓此事”

    一个官员进来。

    “相公,刘司马前阵子寻到了下官,说是想去工坊看看。随后他化名为刘汉,装作是一小吏进了城南的一家工坊,直至今日。”

    黄春辉淡淡的道“老夫新近征辟的行军司马,竟然混进了工坊中做个小吏,他想做什么”

    官员说道“刘司马查账之后,才去了工坊。”

    “账簿有问题”廖劲问道。

    “损耗不小。”官员苦笑,“历来都是如此,长安也是如此。”

    黄春辉微笑道“这位行军司马新官上任,总得做些什么表态,让老夫、让北疆知晓他的脾气,这是要刚正不阿”

    每个官员都会给自己一个人设,长期经营。人设在许多时候就是你的政治标签,由此站队,由此荣华富贵,也有可能由此倒霉。

    譬如说为民做主的人设,嫉恶如仇的人设,精打细算的人设

    少顷,外面有人通禀,“相公,刘司马求见。”

    黄春辉点头,“老夫满头雾水,得等他来释疑。”

    刘擎穿着小吏的衣裳出现了。

    “见过相公。”

    刘擎见黄春辉神色平静,就知晓此事并未彻底激怒这位大佬。

    “你在工坊做了什么”黄春辉很好奇这位行军司马的思路每个官员都需要找到自己的定位,他一直在等待刘擎旳表态,今日得了个模糊的答案。

    “相公,下官前阵子查阅了工坊的账簿,发现耗费不小。”刘擎想过用别的法子来打开局面,可终究不如这个震撼人心。

    要做,老刘就要做最犀利的事儿。

    “损耗不对”

    “损耗三成,看似寻常,可下官在陈州时,曾去工坊视察过。”

    “陈州工坊损耗几何”

    “一成多一些。”

    黄春辉自嘲道“没想到老夫却看走了眼。”

    “下官随即就混进了工坊中,几番打探,发现工坊管事勾结官吏,高报损耗。”

    “没人发现”廖劲觉得那么多人,总不会都是瞎子吧

    “有人发现并上报,可他上报的官员却是管事一伙的,随后此人被流放。”

    黄春辉冷着脸,“为何不报给老夫”

    有事儿你要及时和上官通气,这是官场规矩。私下动手看似呵护规矩,可那是明面上的规矩。

    而主宰官场的,却是潜规则。

    廖劲饶有兴趣的等待着刘擎的回答作为黄春辉为他铺路的后续,刘擎的到来为他搭起了架子的一角,但他不着急和刘擎熟悉,而是想观察一番此人。

    是说疏忽了,还是不解释,主动请罪

    在人生鸡汤中会有许多关乎工作的告诫,譬如说工作中出了岔子,不是你干的,面对责难,你不要去辩解,而是要去默默的把岔子解决掉。

    这鸡汤是不是带着一股熟悉的气息

    被冤枉了一定是你前生作孽,别想着去化解,坦然领受了,今日受苦,来生享福。

    这种鸡汤骨子里的逻辑就是别和上官较劲,上官说什么就是什么实际上就是君臣父子的那一套,把等级森严这个词用鸡汤来重新诠释了一次,极具迷惑性。

    刘擎抬头,“那些人沆瀣一气,下官担心来回禀告会走漏消息,就贸然行事,请相公责罚。”

    我为啥这么做,这是原因。最后低个头,给上官一个台阶。

    这就是刘擎的态度。

    黄春辉饶有兴致的道“你是如何想的”

    刘擎说道“北疆虽说时常有厮杀,可大战却多年未曾有过,可称为承平多年。承平多年,人心思安,可官吏一旦安宁了,祸事也就来了。”

    廖劲笑道“你这個说法倒是有趣,说说,为何说官吏一旦安宁了,祸事就来了。”

    “民间有句俗话,饱暖思y欲,百姓吃饱了肚皮,穿上了衣裳,觉得活命没问题了,就会想着脐下三寸。”

    黄春辉下意识的把手往脐下摸摸,然后不自在的收回来,干咳一声。

    “原先北辽为患,北疆官吏满门心思都在想着北辽这个威胁,朝不保夕这个念头一直都在,故而吏治还好。可大战长久不起,官吏们就会觉着太平无事,太平无事他们想什么”

    刘擎顿了一下,见黄春辉没阻拦自己,就知晓这位相公对这些情况了如指掌。

    “他们先会想着升官,或是偷懒。可升官得按部就班,颇为艰难,如此,做官的好处何在”刘擎摸出一枚铜钱,在手心上抛了几下,“饱暖思y欲,太平生贪心。官吏们此刻想着的便是如何占官家便宜”

    拿下十几个官员虽说是大动作,可黄春辉更看重刘擎的这番话。

    北疆是个孤岛,姥姥不亲,舅舅不爱。以至于内部形成了一个小循环。流水不腐,户枢不蠹,黄春辉也想打破这个格局,但终究找不到契机,也找不到臂膀。

    整顿吏治是个得罪人的活儿,谁愿意干

    廖劲可以干,但现在黄春辉却舍不得他出手。

    廖劲出手,看似威望增加了不少,可对以后上位的坏处也不少。

    北疆节度使不能是那等眼睛里不揉沙子的酷吏,否则本就身处边疆不自在的官吏们会造反

    想到这里,黄春辉点点头,“对此你有何应对之策”

    “隔一阵子就该清理一番”刘擎毕竟执掌陈州多年,对下面官吏的心态了如指掌,“要用雷霆手段,要抓一批罪大恶极的官吏,从严从快处置了,以震慑官场”

    黄春辉看了廖劲一眼,“老廖以为如何”

    “好”

    黄春辉点头,“如此,你去办”

    等刘擎走后,黄春辉幽幽的道“是个聪明人。”

    “是啊”廖劲微笑。

    刘擎此举便是在得罪人,如此,就把自己摆在了辅佐的位置上,对于廖劲而言,这个表态极为恰当。

    “老夫放心了。”黄春辉笑道“就算是老夫走了,想来桃县依旧会安稳如故。”

    一队队军士冲进了各处官衙,随即拖死狗般的拖出一个个官吏。

    “老夫为北疆流过血,老夫要见相公”一个官员声嘶力竭的叫喊着,被两个军士拖出了值房。

    刘擎就站在桃县的主街道中间,看着一个个官吏被带来,面无表情。

    “老狗,你不得好死”

    “刘司马,小人愿意检举,只求宽大”

    官吏们或是冲着刘擎破口大骂,或是哀求。

    可刘擎不为所动。

    下午,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家中。

    老妻已经知晓了此事,晚饭做了几个好菜,弄了好酒。

    “想说什么”刘擎看出了老妻的心思,“可是担心”

    老妻点头,“得罪人太多了些。”

    刘尚也觉得老父做过了,“阿耶,此事当徐徐而来,这一下震动桃县,震动北疆,多少官吏会把阿耶视为对头。”

    “说完了”刘擎仰头喝了杯中酒。

    “许多事,总得有人去做”

    老妻知晓他的性子,就喝住了儿子。

    随后有些沉闷,老妻想了想,“那个年轻人,就是接替你的那个杨子泰如何了”

    刘擎说道“赫连春纠集了三大部,邀他去会晤。”

    “怕不是好事。”老妻对杨玄的印象颇好。

    “当然不是好事,黄相公他们都在看着,老夫也在看着。”

    工坊中,陈定等人被拿下,来了个小吏暂时管着。

    郭云成了风云人物,许多人都寻他打探刘擎的消息。

    “那刘汉真是刘司马脾气可好”

    “好着呢”郭云得意的道“还和老夫喝一个碗中的水。”

    “哎哟这话可是吹嘘了啊”一个工匠有些嫉妒。

    “实话”身后有人说道。

    众人缓缓回身,就见穿着全新官服的刘汉站在那里。

    卧槽

    真是刘司马来了

    “见过刘司马”

    刘擎走过来,“老郭。”

    郭云欠身,惶然道“您叫小人名字就成,不敢老郭。”

    老郭是极为随意和亲切的称呼,但二人之间的身份地位悬殊太大,郭云想想都不敢。

    “老郭”刘擎干脆拍拍他的肩膀,“会不会管工坊”

    郭云下意识的点头,“会”

    他做了一辈子工匠,以前也想上进,学了不少东西,管理一个工坊没问题。

    但他从未想过能做管事。

    “从此刻起,你就是这里的管事”

    刘擎走出工坊,想起郭云方才的老泪横流,不禁揉揉眼角,“老了。”

    身边官员说道“司马可不老。”

    “老了。”刘擎唏嘘道“也该寻个帮手了。”

    众人眼前一亮,心想谁做了刘司马的帮手,以后可不就是他老人家的接班人吗

    有人大胆问道“敢问司马,可有看中的帮手”

    大伙儿神色平静,可都心跳如雷。

    “有”

    心跳顿时就分不清点数了。

    “那人在陈州。”

    小崽子若是也在桃县,和老夫联手,那局面只是想想,就让人心旷神怡啊

    “杨使君”有人想到了刘擎和杨玄这对伯乐和千里马之间的故事。

    刘擎点头。

    小崽子,好生回来啊

    隔了数日,就在快下衙的时候,一骑冲进了桃县。

    刘擎正在和黄春辉汇报此次整顿吏治发现的一些问题。

    “相公,陈州急报”

    黄春辉还没反应过来,刘擎霍然回身,“如何”

    来人便是陈州的小吏,刘擎认识。

    “相公,廖副使,刘司马,此次使君去草原,击破镇南部突袭,大败基波部与驭虎部联手偷袭”

    “好”廖劲一拍案几。

    小吏继续说道“随后四家会猎,驭虎部用了苦肉计,想伏击使君,却被使君识破,斩杀了驭虎部数百骑。赫连春领军威压,使君寸步不退,最终赫连春握手言和,使君全身而退。”

    黄春辉笑道“年轻人执掌一州,老夫总是有些担心,担心他冲动误事,担心他思虑不够周全,没想到第一次出手却给了老夫惊喜。”

    廖劲说道“如此,他就算是在陈州站稳了脚跟。”

    二人相对一笑,见刘擎默然,廖劲就问道“刘司马觉得如何”

    “小崽子,干得漂亮”

    清早起床,杨玄下意识的搂紧了怀中的周宁。

    “松手”

    “没东西不得劲。”

    “你赶紧松开,我要起床,不然会被人笑话。”

    “谁敢笑话”

    “你松不松”

    “不松,难道你还能随身带着银针,给我一针”

    “嗷”

    杨玄忘记了女人还有个利器。

    晚些,他坐起来,低头看看大腿上被掐的指甲印,倒吸一口凉气,“果然是最毒妇人心呐”

    坐在梳妆台前的周宁背对杨玄翻个白眼,“陈州军民口中英明神武的使君,如今却在睡懒觉。”

    杨玄起床,活动了一下身体,“阿宁,长安可曾来信”

    “你说谁的信”

    “丈人的。”

    “来了。”

    “说了什么”杨玄担心周宁在这边孤独,所以时常鼓励她给娘家写信。

    周宁摇头。

    “可是不高兴”

    “不是。”

    “那是什么”

    “阿耶问他何时能做外祖。”

    陈州渐渐繁茂,外来人口也越来越多。

    吃早饭时,杨玄没见到老贼和王老二。

    “哪去了”

    “说是来了个杂耍班子,看去了。”怡娘没好气的道“不给他们留早饭”

    吃完早饭,杨玄换好官服,从自家大门出去,绕了个圈子去州廨。

    州廨斜对面,几个男女正在立木架子。

    一个女子看着三十多岁,面色微黑,一看便是被晒的。她带着一个少女正在练习翻跟斗。

    老贼和王老二就蹲在边上,一人看一个

    “老二,这女人看着便是贤妻良母,是过日子的那等女人。”

    “老贼,你看那个女子的腰肢,哎竟然能反钻过来,好厉害”

    “这个女人老夫看着好生顺眼。”

    “这个女子我看了就想和她一起读书。”

    二人没注意身后来了杨玄。

    本来心情不错的杨玄,在听到王老二的话后,面无表情

    女人不是拿来陪读的,而是拿来那个啥,疼爱的啊棒槌

    老贼叹道“可要如何与她们套近乎呢找不到借口啊”

    一个小吏路过,见到这个场景,心中一喜,觉得是个拍马屁的好机会,就喝道“此乃州廨之外,岂能做生意”

    几个男女本想着这里人流量大,而且也不是州廨对面,所以才敢在这里搭架子,刚想解释。

    “为何不能摆摊”

    杨玄冷着脸,“百姓出来做个小生意何其艰难,不过是糊口罢了。这不许,那不许,是你给百姓找活路,还是你养着他们”

    小吏没想到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心中慌乱,“使君,此处距离州廨不远,若是有人欲图不轨”

    “能逼着百姓铤而走险,那便是我罪有应得”

    杨玄负手往州廨走去。

    几个男女行礼。

    “使君慈悲”

    那个年长女子叹道“咱们也算是走了不少地方,就从未见到这等可亲,心中想着百姓的好官。”

    一个声音在边上传来。

    带着三分猥琐,七分试探。

    “可想认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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