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锦衣状元 > 正文 第一百八十章 问策
    上更时分。

    京泓正在宿舍,借着烛光温习功课,此时外面突然一片光亮。

    侧目看过去,朱浩手里提着一个奇怪的东西走了进来。

    “这是什么”

    京泓望着朱浩,没有问朱浩去了哪里,反正朱浩神出鬼没惯了,以京泓水平实在理解不朱浩所作所为。

    京泓更关心朱浩手里东西是什么。

    像灯笼,又不是灯笼,可以手提着所处走动,外面刮着风,朱浩居然一路行来,里面的火苗都不灭。

    朱浩把那器物放下,京泓终于看清楚了一些,好像是一盏桐油灯,只是外面蒙上了奇怪的外壳,乃是透明的,好像是平时他们玩的那种弹珠的材料,只是更加平顺,更加晶莹剔透。

    朱浩顺手把书包里的册子拿出来,随口解释“我称此物为马灯,就是一种可以挂在马鞍上,用以夜里骑马而行照明之用的灯。”

    “这不会烧着吗好像是封闭的里面的灯火很快就会熄灭吧”

    京泓很聪明,虽然没接触过科学,但也知道如果把灯用一件密闭的东西扣起来,不多时就会熄灭,而学过化学的当然知道那是因为氧气耗尽。

    朱浩笑道“看起来是封闭的,但其实有三层通气孔,通过铜管连接过来现在只能用铜管,用在照明上或不是普通人家能承担,但若是采用铁管的话,成本大幅度下降,用的人也会多起来”

    朱浩的实验室里毕竟没有炼铁炉,要制作金属铸件,还是用铜更适合成型和改进。

    他手里的马灯,就是防风灯的一种,以金属为框架,并以金属圆筒作为连接内外空间的导管,上下两层,下层装桐油,上层是玻璃罩,这样会最大程度透光,比起用灯笼既明亮又安全,还不用担心外壳被火烧毁。

    本该是寻常的一个晚上。

    朱浩伏案写戏本和计划书,而京泓则温习功课。

    不过因为朱浩带了马灯来,京泓没心思读书了,一直瞪着灯罩看了许久,几次伸手过去摸,脸上或喜或忧,不知道的还以为魔障了。

    朱浩却知道,这小子对于新鲜事物有极大的好奇心,尤其是对科学的东西,连朱四都没京泓这种强大的求知欲。

    二人本就有约定,读书和写东西的时候不说话,二人也一直信守承诺。

    安静过了小半个时辰,外面传来脚步声。

    京泓侧目看过去,发现有道人影来到房间门前,却没有直接进来,只是轻轻敲门。

    “笃笃”

    “谁”朱浩问一句。

    外面传来陆松的声音“是我。”

    京泓望着朱浩“好像是陆典仗。”

    京泓早就习惯了,反正每次陆松前来找必定是朱浩而不是他,最初还觉得自己被冷落,但在发现跟朱浩的巨大差距后,他明白自己没资本跟王府典仗做直接的沟通。

    最后也就见怪不怪。

    “请进。”

    朱浩没有过去开门,只是说了一句。

    他最后一个进房来,没有闩门,好像猜到晚上会有人前来拜访。

    陆松随即推开门走了进来,当他看到两个孩子都在书桌前读书,突然觉得很不真实。

    京泓读书也就罢了,朱浩你这么多心思,脑袋瓜比一个成年人都要灵活,以往只是书读得多,现在去了趟南昌带回大才子唐寅,算是“行万里路”了吧就这样你还在这儿装什么样子

    “朱少爷,我来是找你说事的。”

    陆松本要叫朱浩到院子里叙话,但看到马灯后,他跟京泓的反应一样,都被这看起来很特别但又非常实用的灯具给吸引了。

    朱浩放下笔,起身望着陆松“请陆典仗到外面稍候。”

    言罢朱浩收拾好面前的卷宗,提起马灯,又拿了自己的一根蜡烛递给京泓,京泓却摇摇头没收,只是把自己之前照明的半根蜡烛重新点燃。

    院子里。

    陆松见到朱浩提着马灯出来,大感稀奇,即便嘴里在说事,目光还是稳稳落在朱浩手里提着的马灯上。

    “之前我已禀告王爷,全如你猜测的那般,你的担心都被印证了。另外陆先生好像猜到了我的一些情况,觉得你我间的接触不同寻常,你是否告诉过他有关我跟锦衣卫的关系”

    陆松神色凝重。

    给朱浩的感觉是,陆松现在胆小如鼠,一有点风吹草动就反应过激。

    朱浩道“我没事告诉他这些干嘛他跟锦衣卫的关系很好吗”

    陆松皱眉,这孩子说话怎么如此老练我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干嘛用反问句让我来回答你

    “再者。”

    朱浩又补充,“别看陆先生平时晃晃荡荡没个正形,但他绝对不会出卖别人来换取自己的前途和利益,他不是那种卖友求荣之人。”

    “卖友求荣”

    陆松不太理解朱浩新颖的说辞。

    朱浩微微一笑“他刚进王府不久,身边没熟人,把你当成朋友看待对这一点我看得很清楚。”

    陆松又是一怔。

    他忽然想起之前唐寅叫住他,一脸为难,欲言又止的模样,如果唐寅真对他起了歹心要出卖他的话,何至于如此犹豫

    如朱浩说的那般,唐寅把他当朋友,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正因为唐寅有情有义,才会觉得有些问题太过敏感,超出朋友间可以互相问询的范畴,唐寅才欲言又止。

    “最后便是你觉得陆先生会想到,一个为兴王府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凡事都不计较个人得失的忠义之士,会是为锦衣卫打探消息、以出卖王府求得利益的奸细吗”朱浩又用了反问句。

    这次的问题,陆松依然无法回答。

    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只要朱浩没对唐寅泄露他锦衣卫奸细的身份,那唐寅本事再大,也不会联想那么多。

    陆松没有因为朱浩之前一系列让他觉得刺耳的措辞而愠怒,这次他为兴王府立功,朱浩才是真正的幕后功臣,他很感谢朱浩暗地里的帮助,道“先前朱卫正提出,让你避嫌离开王府,陆先生跟我一起帮你说话。”

    朱浩笑了笑“我提醒你跟陆先生,其实就是为防止事发后,王府当面觉得我也参与其中,到那时事情将不可挽回”

    “果然如此。”

    陆松心中安定下来。

    他觉得朱浩没说谎,反而恰恰证明朱浩有先见之明,他突然想到什么,问道“你跟陆先生是如何说的”

    朱浩笑道“他对我的信任,比陆典仗高得多,所以我不需说太多便义无反顾向王府发出预警陆先生一心为王府,他的诚意不用怀疑吧我想,就算以后真把你受锦衣卫挟制,暗地里泄露王府情报的事告诉他,他也会帮你出谋划策,而不是急着去举报。”

    陆松之前不信朱浩的话,但听过朱浩对局势的分析,以及最后结果陆松发现自己的见地居然不如眼前这个孩子。

    既然智慧不如人,还承蒙人家恩情,你好意思再怀疑人家对你图谋不轨

    “眼下王府内紧外松,等各处护卫调回来,防备才算完善朱浩,这两日你尽可能少出去,你对此如何看”

    陆松这次算是真心求教。

    朱浩神色淡然“其实这会儿王府不应该为担心打草驚蛇而保持低調,反而應当在安保力量没有周全前高调行事,那些心怀歹意之人发现王府已提高警惕,变成铁板一块,他们便会知难而退。”

    陆松道“你的意思是说应该提醒兴王,提高警戒级别,对外造成一种风声鹤唳的假象”

    朱浩微微一笑没多做解释。

    “你你有何想法,但说无妨,我知道你在这件事中不太好持立场,可我相信你不会为家族事而坏了令尊留下的忠义之名”陆松道。

    朱浩笑了笑“陆典仗无需给我戴高帽,家父还曾留给我忠孝之风呢。”

    陆松一怔。

    你小子

    我说忠义,你却说忠孝。

    这算是自贬吗

    你會为了维系对家族的孝道就要出卖王府当我不知道你小子早就把利益跟王府捆绑在一起了

    “其实眼前兴王的做法也没太大问题,如果非要把有限的人力用到极致,难免会造成内部空虚,让敌人有机可趁那还不如保持现状。”朱浩忽然改变之前的说法,让陆松极为不解。

    这小子翻来倒去是为何

    却听朱浩补充道“但若这会儿王府中什么人,能告诉我大伯,说王府内呈现内紧外松的状况,那我大伯会不会以为王府这是诱敌深入,来个请君入瓮呢”

    “嗯”

    陆松稍微思忖后,脸上满是讶色。

    这小子损招挺多啊。

    维持现状,却又故意泄露消息,让锦衣卫的人知道王府现在已有戒心,那锦衣卫行事必定处处受制。

    锦衣卫的人自作聪明,以为王府不知已泄露全面戒备的风声,还在拼命掩饰,便不敢轻举妄动如此一来,主动权就完全落在王府手里。

    明明王府眼下防御力量不足,却让锦衣卫畏手畏脚,这一招只能说相当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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