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雄兔眼迷离 > 正文 公卿骨(三十)
    等了片刻,醒木之声又起,先生一昂头,转而唾沫横飞。能往临江仙来的都有三四银子,正是雷劈不着的富贵人。一个个听得面红耳赤,拍掌声震天。

    薛瞑还好,含焉是从未听过这玩意。又说武乙十恶不赦,又说平民无辜堪怜,只听得她时而咬牙切齿,时而绕指揪心,渐渐便松了怀中包袱。

    薛凌只听了几句便想走,看含焉正在兴头上,又耐着性子坐了些时候,总尔回去也是无聊。

    台上镇尺一拍,先生高喊“这正是一朝神佛怒,管教那奸贼无命啊留”

    “好”底下数人站起,好似手不似自个儿的一般拍的又快又重。

    含焉跟着站起,薛凌手疾眼快,揽了那包袱一把。含焉方回过神,急忙坐下重新将东西搂回怀里,对着薛凌笑的有些羞赧。

    死了,就是死了。活着,还得有个活着。

    薛凌笑道“听完了咱回吧,看外头天色不好,晚来雪伤人的很。”

    含焉点头,天色是不太好。早上还旭日金光呢,突而就黑压压的像是进夜,竟跟六月的天儿一般善变。

    三人掏了赏钱回园,身后是流言并起。士农工商皆在传,贫富贵贱莫不说。冬日降雷,是有世人无道。

    于天不敬,于地不恭,于君不仁,于亲不孝,于师不尊。

    薛凌倚在暖榻间听传回来的消息,捧着卷六度集经想了好一会。魏塱的老师是谁啊应该不是那太傅老头吧,估摸着当时的六皇子还不够格。

    她敲着手指头喊“再传两句。”

    也不知这个传,是将外头的消息传进来,还是将壑园的话传出去。

    新岁佳节,按梁律文武休沐,须得年初五才开朝。孰料得这大年三十打雪雷,开年初一闹民沸,免不得几个倒霉鬼专程被叫到宫里议了个事。

    幸而一切尚在意料之中,便是这些东西也传到了魏塱耳朵里,尚不足以让他焦急。天有异象,总有妖言惑众。

    愚,不可及。

    等开朝后焚几缕巨香,喊两句罪词,再请一群秃头坐那念上九九八十一遍经文,这事儿就这么过了。

    无非就是这一年有灾的拨钱,有仗的遣将。不然呢提前建些柱子将天撑着,防止它塌下来

    与其考虑这个,倒不如惦记西宫的琉璃瓦该换换,外头的雪,着实大了些。明明早上是个晴空万里,黄昏时候突而雪大如席。

    京中得有多少年没见过这般大雪了,压的那瓦都见了裂纹。

    他伸手,绕过来一缕妇人青丝。软玉温香可以让人暂时忘却,国库里头没钱,朝廷里也没几个能用的将。

    这些东西都去哪了,是一笔无头乱账,乱到根本不能算。

    然这流言蜚语,并没有让他耗到开朝的日子。初二始过,初三一大早,有人急急呈了一张书来,上头写的是几句歌谣。

    曰太山,多金玉。

    时大疫,蛇蜚出。

    曰朱厌,生赤足。

    兵戈现,嚎啕哭。

    蛇蜚朱厌今不见,

    世事先看子欺母。

    子欺母,引天怒。

    天怒雷打冬,人子顾不顾。

    他捏着那张纸,半晌问“哪来的”

    底下人答“街头小儿在唱,一夜之间,满城都是。”

    “去查查。”

    “查过了,是几块玉石上头刻着的,就放在街上最繁华的地方。”

    魏塱笑“最繁华的地方,没人瞧见是谁放的。”

    “这两日街上热闹,混乱中反倒好做手脚,是而无人瞧见。”

    “东西拿来了吗”

    “拿来了”。那人说完对着外头一招手,抬进来半人高寸余厚的一块玉刻。

    魏塱这才勃然大怒“这么大的一块石头,你跟朕说没人看见怎么放的”

    “陛下息,前夜雪大,四周灯火达旦,实在没人瞧见。说是城倌儿扫雪挖出来的,当个宝贝传看,这才闹的满城风雨。”

    他看魏塱脸色不佳,复言道“愚民无知,难免心畏异象,陛下切勿动怒伤身”

    可惜这台阶魏塱没跟着下,反一扬手道“没人瞧见谁放的,就去找找谁第一个挖的,朕还不信了。无知的人,编得出这等瞎话。”

    那人为难低头道“小人已经审过一回了,几个城倌儿确实没有可疑之处,且当时好些人在场”

    魏塱拍桌“那就去查谁传的,谁还在唱,谁还想唱”

    薛凌跟着放了纸条,笑着问逸白“是园里编的吗”

    “那倒不曾,园里只是遣了些人去跟着唱,此处还要问问小姐,可是江公子那边大才”

    她想了一阵,笑道“量来也不是,江玉枫谨慎的很。”

    逸白道“如此推来,是黄家。”

    薛凌将纸条丢进炉子里,道“总觉得黄家这般做,蠢了些,惹怒了魏塱,没什么好处的。”

    “小姐有所不知,黄靖愢黄大人,一直是黄老爷子庇护。”

    “你说他本来就是个蠢货”

    “这小人可没说过。”

    薛凌摇了摇脑袋,道“我以前,也总觉得人都是些蠢货,现在却觉得个个都聪明的很。

    黄靖愢蠢点就蠢点,该不至于蠢到如此地步吧。宫里那个老婆子,当年也是篡位过来的人,不该做这种干点火的事儿啊。”

    逸白笑道“小姐说的是,以我之见,是,情分尚存”他说着是自己见地,却用了个疑问语气。

    “怎么个情分”

    “那自然是母子情分,但得能周旋一二,哪能当真兵戎相见呢。”

    薛凌霎时明白过来,拍掌乐道“懂了懂了,合着那玉碑虽是黄家人放的,歌却是咱们帮着唱的。”

    逸白不答话,只是颔了颔首。薛凌又笑道“如此说来,也不见得是什么情分。是那老婆子想借悠悠众口逼魏塱一把,也逼她自个儿啊。”

    逸白躬身道“小姐聪慧,无旁事我便先退了。”

    薛凌点头,人离开后,她又拿了笔,重写了一句世事竟有子欺母。

    逸白说的好生荒唐,母子情分,听来昭淑太后只想逼自己儿子让着点权似的。让了,就能安稳

    更莫说,这节骨眼上,魏塱能让他让个屁

    知子莫若母,只怕昭淑太后也清楚魏塱不会让吧。丢几块玉刻出来,更像是替自己谋求民心。子无道,天怒之,孙继之,母代之。

    你看,京中哪有蠢货。玉肯定是黄家刻的,至于歌是不是壑园传的,那也很难说。这些也就罢了,薛凌想了许久,仍想不透另一桩。

    那个太子,究竟是霍云婉送的,还是昭淑太后自己拿的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