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雄兔眼迷离 > 正文 洗胡沙(三十五)
    缺月之下,是李敬思在屋里来回踱步,眉头深锁间想找个人商量,偏觉叫谁都不妥。当初他官升的蹊跷,园中好些人是皇帝赏的,余下采买来的再是亲近,满打满算也才养了一年,哪能托付这等大事。

    若是他看床榻忽觉永乐公主在就好了。

    然枕席间空空入也,哪有佳人痕迹。无媒无婚,男女授受原是件九族蒙羞的事,只因永乐公主早前失智人尽皆知,这才勉强遮掩了些。

    又因黄家谋反一事,黄承宣当场身亡,永乐公主惊吓连连,只有个三岁孩童样,见不着救命恩人李敬思便是噩梦连连,这才有了一夜荒唐。

    如今多事之秋,皇帝血缘恩薄,唯余这个幼妹,哪有敢不疼爱的。至于底下臣子,哪还有心思管个妇人名声,不说两句恭喜,已是自持礼义廉耻。

    然一夜如此便罢,既有了夫妻之实,且等些日子把门过了。若是没过门之前夜夜如此,再是巧舌如簧,也编不出个体面来。故而永乐公主与李敬思这便牛郎织女双飞燕,各自歇了去,打算熬个日再续前缘。

    以前这屋里空空荡荡,只觉富贵阔气,然一夜春风后,还是那空空当当,却是陡生冷清,若非这一年常有心虚,真该听旁人的,养上娇娃添些暖意。

    月过中天,李敬思仍没想出人来,眼瞧着天往明处走,唯恐是误了时日,焦急间又生了埋怨情绪,只想着皇帝圣旨违背不得也就罢了,怎么薛凌交代的事,也是不得不办呢。

    说来这事,她连个缘由也没交代,虽当时自个儿是久留不得,可他突儿坐起,后背汗毛直竖。

    近日朝堂上确实连连在催沈元州回京,然沈元州以胡患为由一拒在拒。皇帝虽没明说,只听众臣子争论,口风一致偏向“胡患已经无所谓了,沈元州必须回京”,想来皇帝也是这个意思。

    若沈元州执意不回,以李敬思所想,魏塱没准是真要拿沈元州全家做要挟但是薛凌恨不能亲手杀了沈元州,她为何要将这个消息提前告知沈家,莫不然她想让沈家早些去逃命

    他反手,摸了一把后背,黑夜里轻喘了一声,心中发毛“她岂会这般好心。”

    莫不然,是想先传个话给沈家,看看能不能挑拨沈家逃命。就这,还是往好了想,就怕今夜话传过去,明晚沈家满门就要横尸宅中。

    黄家当晚如何,李敬思是亲眼瞧见的。现薛凌催的如此急,不由得他纠结再三,唯恐是薛凌想先骗沈家给沈元州递个话,然后杀了沈家人嫁祸给魏塱。

    这么做,未免欲盖弥彰了些。

    他仔细回忆了一会,断定薛凌傍晚说的是“多不过三日”,也就是她打算三日之内动手。

    皇帝要动手,哪能这么快,何况沈家真死绝了,再没东西可以牵制沈元州,皇帝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来,杀一两个已是发了疯了。沈元州又不是个傻子,岂能瞒的过去,万一事后败露,追查起来,第一个死的便是自个儿。

    如此一想,焦心更甚,辗转三更末时,再是拖延不得,脑间一横,只说以后的事,以后来了再作打算,薛凌既是要今晚传话,明儿天亮之前传不到,岂不得罪于她。

    李敬思起身,不得已想找个贴身丫鬟去,那是自个儿从烂人堆里捞出来的死忠,多少算半个贴心人,事到临头,不用也得用着。

    然下床间隙,忽而想起另一个来,原是当卒子时结拜的那位把兄弟郭池,二人情谊不减,一直是在李府偏院住着的,只近日事多,聚的倒少了。

    两厢比较,郭池心思简单,胸藏几分正气,让他去传几句救人性命的话,必定乐意至极。

    另来,他信得过。

    不是信的过今夜会把话万无一失的传到,是信得过假如日后事情败露,以郭池自身为人以及和自己的情谊,他必定会一力担承所有后果。自个儿也有足够的说辞开脱,不至于死罪。

    彩云遮月,窗棱处一瞬暗淡,李敬思穿了鞋往外,刚走得两步,惊醒外屋守夜的丫鬟小厮,一人轻声问“大人何故起身。”

    李敬思中气十足浑然有些不耐,道“燥热的很,翻来覆去睡不着,我去院里走走,不必跟着了。”说话间人已走过了丫鬟小厮身边,约莫还嘟囔了句“真是入夏了。”

    两个丫鬟并一小厮面面相觑,谁也没更上去,暗自腹诽该是因着永乐公主的事心烦,睡不着也是常理。

    李敬思在院里转的两圈,跟想起什么似得右手握拳在左手心一砸,转身往偏院去,旁人瞧来,也只当他是寻旧友叙话。

    郭池平日还是那个寻常卒子,幸而这半月是白天轮值,晚间恰好在住处躺着。旁人知他与李敬思旧情,衣食住行一概不敢怠慢,吃好喝好软床高枕,夜半更深,睡的再熟不过。

    此处无下人守夜,李敬思轻推了房门进去,叫得两声郭池方醒,睡眼朦胧见李敬思站在床前,跟着一个激灵挺身坐起,大骇道“你杵在这干什么。”

    李敬思勉强笑笑,道“我有些事,来与大哥说。”

    郭池见他神色还算正常,从惊醒间回过神来,缓和了些道“啥事啊。”又往窗外看了眼,道“这是什么点,乌漆嘛黑的。”说着话自顾下床点了灯。

    李敬思笑笑道“稍后。”话落转出屋外,直走到有人处,吩咐小厮置些酒菜来,混若要与郭池秉烛夜谈。

    再进来,却是急急走到郭池身边,轻道“我来求大哥帮我办件事,你即刻去沈府帮我传句话,一定要传与府中沈元汌,切勿与他人知晓。”

    郭池刚点了烛台,捏着火折子莫名其妙问“啥事明日说不得,你二人不是”

    李敬思打断道“等不得了,大哥立刻就去。”说着凑到郭池耳边,声音极低,将薛凌所言复述了一遍,又退后稍稍,一脸郑重道“大哥虽然不在朝堂,也该有所耳闻,陛下,希望沈将军回京领兵平乱。龙椅都快保不住了,哪还顾得上西北啊。”

    郭池震惊说不出话,结巴道“这这”

    李敬思垂头,痛道“虽说食君俸禄,可我与沈将军哪能眼睁睁瞧着,我是万不能亲自过去的,这府上,我也只信得过你,无论如何,大哥今夜要帮我走一趟。结局如何,且看沈家造化,我问心无愧了。”

    郭池气道“哪有这样的道理,沈将军在西北保我大梁疆土,陛下想”

    “未必如此,只是今日陛下散朝后与我商议了一些事,我我总觉得哪里不对,你速速去传话,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起码叫他家有个防备。”

    郭池一口答应,道“好,我这就走一趟,只是我没见过他,他也没见过我,他如何才能信我呢”

    李敬思道“是了,还真得想个法子。”话落在身上摸索一阵,好像毫无办法,却突然从身上扯下个配子来,正是他最喜欢的那一尾鱼儿熊掌。递与郭池道“这是我心头爱物,朝上人都知道的。你拿着去,必定一路畅行。”

    郭池接过东西,只说去寻身轻便衣裳换上就走。李敬思拦住人,道“你从后窗翻出去,再走角门院墙,切勿给任何人瞧见。”

    郭池应声,李敬思还抓着人不放。郭池奇怪看与他,李敬思背对烛火,影子整个将人罩住,五官处全是阴翳,瞧不清表情。他道“若能神鬼不知的进去沈府最好,若是不能,守门的小厮必定要见了这佩子才带你进去的,切记只可给一人看。

    等见了沈元汌,第一桩事,先杀了那小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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