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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先是用火筋往炉子里添了一根条炭，随即从竹丝茶笼子里拿出一块茶饼，撕开封缄，将茶饼在炭火上来回的烤，烤干后，将茶饼放在一旁，拎起身旁的一个大铜壶坐在火炉上，等水烧开的时候，拿过茶碾子，将茶饼投进去碾成碎末，再用茶罗子筛细末，将细末倒入银龟盒时，恰好水烧开了，男子拿起银龟盒，从龟口将茶末倒入调达子里，又将橘皮葱姜枣等佐料倒入调达子，这才拎起铜壶，往调达子里点了点开水，看的出来，男人常饮茶，水的比例把握的很准，没有后续再倒水，很快茶羹调成糊状，用茶匙从盐台里舀了一勺盐倒入羹中，连续搅拌了几下后，才开始往调达子里大量添开水，一边添一边用长柄银匙搅汤花，很快茶汤便调好了。ata
男人的茶具，虽不如东方云在宫中见到的李治的那套茶具奢华，但质朴中透着素雅，而且男子操作行云流水，动作虽不花俏，看起来却是赏心悦目，丝毫不逊于长安茶楼里的茶俾。ata
趁茶汤冒着热气，男人先给东方云盛了一碗茶“有客夜来茶当酒，茶虽不是春天的芽茶，但也勉强喝得，贵客来到，不能摆酒款待，这茶就算是在下的一点心意吧，哦，对了，忘了介绍了，这位是我族弟，裴宣仁，现任监门卫中郎将。”东方云听的出来，说话的正是刚刚假意要杀自己，实则审问自己的那人，想来此人就是裴宣机了，别人口中的老大人。ata
“我是谁，就不用介绍了吧，刚才东方公就已经知道在下的身份了。”裴宣机笑着也给裴宣仁盛了一碗茶，裴宣仁微微点头，但接过来只放在手边，没有喝。ata
裴宣机只给自己盛了半碗，笑着说“知道这是哪吗”ata
“终南山。”东方云说了三个字。ata
“你为什么不喝茶”裴宣机看着东方云将茶碗放下，没有喝，有些好奇。ata
东方云没回答。ata
“这茶里没下毒，我和我的兄弟也都有一碗，我们总不至于连自己都下毒吧。”裴宣机笑着说。ata
东方云淡淡回了一句“你们两个都没喝。”ata
裴宣仁一听东方云这么一说，端起碗，一仰头将碗中茶一饮而尽，或许是因为热茶烫到了舌头，他的脸颊微微抽搐了下，随即表情收敛，又恢复了那副郑重的神色。ata
东方云又看向裴宣机，裴宣机则不似裴宣仁那般豪爽，而是慢慢泯了一口，随即无限回味似的吧嗒了嘴唇，神情很享受“我最近夜里常睡得不好，所以不敢多喝。”ata
东方云这才端起碗，他不似裴宣仁那样一饮而尽，也不像裴宣机那样小酌，他轻轻吹了吹，喝了一口，平静的咽下。ata
这一碗茶喝下，双方的基本信任算是建立了。ata
“这里是终南山，准确的说，这里是我的辋川别园，是我裴家的产业。”裴宣机悠然的说道“就像你去的青城山，是柳家的产业是一样的。”ata
东方云没有接话，他在琢磨裴宣机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毕竟跟裴宣机是头一次见面，之前完全不了解裴宣机其人，所以单凭这句话很难判断裴的意图，东方云想了想，决定不跟着裴宣机的思路走，反正裴宣机既然请自己来了，就一定会跟自己说实话，那么自己不必急于一时，所以东方云决定按照自己的节奏走，抛开产业的问题，提了个同样看似不太相关的问题“裴侍郎看起来并不老，他们为何称呼您为老大人”ata
裴宣机随和的一笑，如同唠家常一样说道“这好像源自一句玩笑话，我当初不知跟谁说了句，我是个天生劳碌命，享不了福，不知哪个杀才一转述，就变成老六命，后来又传成了老大人。”ata
说着裴宣机转过头看向裴三，笑着对裴三说“知道我为什么留下你吗”ata
裴三原本侍立在门口，见裴宣机问话，连忙低头回话，说不知道。ata
“京里府上，后院看门的老刘，他往外送的消息，都送给谁了”裴宣机突然变了脸，从笑容可掬变成冷若冰霜只用了不到一个喘息，说话的语气也透着森森寒意。ata
裴三一听这话，浑身一抖，东方云分明看见，裴三的腿来回发颤，几乎站立不住。ata
“老刘的消息，又是谁给他的”裴宣机又问，这次语气更加冰冷，一旁的东方云下意识的喝了口热茶，但仍然无法驱散笼罩在周身的寒意。ata
“枉我这么信任你，逢年过节，生辰寿诞，府里的大事小情，你拿的赏赐哪次不是头一份，你一年的收项，比一个外放的下州刺史也不差什么了吧”裴宣机声音越来越低沉，但寒意却越发厚重了。ata
裴三终于顶不住巨大的压力，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嘴里因为恐惧结巴着“老老爷是我昏了头，是我猪油蒙了心，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您饶了我，我这辈子当牛做马服侍您，再有二心，天打五雷轰，千刀万剐，不得好死。”他说的真切，说着说着竟伏地大哭，也不知是因为哭的太过伤心，还是内心的恐惧作用到了身体，伏在地上的裴三抖的非常厉害，东方云甚至能听到裴三牙齿相撞的声音。ata
“他们给你多少钱”裴宣机叹了口气问道。ata
“没没没给钱。”裴三哭着答道。ata
“一分不给你就把我卖了”裴宣机似乎有点想笑。ata
裴三哭的稀里哗啦，说话也有些含糊了，但他说的十分诚恳而且动情“是是婉娘，婉娘怀了我的孩子，大人啊，老爷呀，我都三十多的人了，连个后都没有，婉娘肚子里的孩子要是没了，我家就要绝后了。”ata
显然这句话说动了裴宣机，裴宣机叹了口气“这个婉娘是不是你在平康坊中曲偷偷赎出来养的女人是个青楼女子你在她身上没少花钱吧。”a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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