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女生小说 > 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 > 正文 300. 渐进 说话模糊,却要听的人觉得句句都……
    祝缨在四夷馆吃的午饭, 昆达赤心里有事没吃下去多少,她连人带猫吃得不错。吃过饭后她也没有回鸿胪寺,反而留在了四夷馆里。

    典客令还在皇城里, 现在整个四夷馆里就只有典客丞的官职比较大,由他陪同祝缨在四夷馆里巡视。典客丞心情有些复杂, 一则祝缨不是个苛刻的人,指出不足之后通常会给出个解决的办法, 她会教你。二则祝缨是个很能干的人, 一般人干的活计在她的眼里都有瑕疵。将第二条配合着第一条去看,让人既敬且畏。连私设小金库这种事,祝缨干起来都比他们高效。

    典客丞每天都思绪起伏忽上忽下。

    祝缨看一眼他的样子,道“走吧,咱们看看胡使的住处。”

    典客丞道“是。”

    祝缨一边看,一边询问一些事项“通译安排了吗厨子呢是会做胡人饮食的厨子吗知会禁军了吗”

    能与西番一较高下的就是胡使了,其他小国的使节即使起争执, 打架的规模也不会太大。

    典客丞一一回答, 报了胡人的餐饮标准, 每餐每人多少肉食之类,又, 胡人来了多少,等等。祝缨道“固然重视胡使,旁的使节也不能冷落了。罢了, 过一时我再同他们聊一聊吧。”

    “是。”

    祝缨又将各掌客、吏目等召集过来, 重新划分一下职责。再请张校尉过来。

    等人聚齐了, 祝缨先请张校尉坐,张校尉不敢托大“下官甲胄在身,还是先站着吧。”

    祝缨命典客丞取了纸笔来“我说, 你记。这几个人,单管西番的事务”

    鸿胪寺也与别处一样,官吏人数并不满员。先前使者少的时候,几个人负责一个使团,如今使者多了,就要重新分工。像西番这样的大邦,有专人负责,一些小邦就一个人负责两三个,乃至更多。这样就将四夷馆的人分成了若干的小组。

    每组以一个掌客打头,每个掌客下管若干吏目、通译、杂役包括厨子等“都只管自己的事,不用过问其他人。”

    她念几个人的名字,典客丞就写下这几个人。不必特别指定谁是头儿,这些人里,只有掌客是官身,必然是他打头。写完一张纸,祝缨道“另起一张,这几个人管胡人”

    写好一张,就由一个掌客拿着,几个人凑一团,这就是一个组了。

    等都分派好了,祝缨道“互相认一认人,直到使节离开,这一份事都由这一份人来做。”

    除了写在单子上的,尚留有数人没有差使,祝缨对典客丞道“这些人留给你居中协调。”

    典客丞道“是。”

    张校尉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冷不丁祝缨指着下面的人对他说“校尉看一看,除开馆舍守卫,给他们每组配一伍的士卒待命以备不测。你那里还要向阮大将军要人吗”

    张校尉收起看戏的心,心里估算了一下,他的算学不太好,就学着祝缨刚才理事的样子,装模作样地说“几个大番要是打起来,盯着的人就得多了。一伍恐怕不够,我也要有居中协调的人哩。”

    说跟没说一样,祝缨问道“那再加一百”

    张校尉道“那差不多了。”

    祝缨道“如此,明天一早还请校尉早些到宫门外面,我与校尉同去见阮大将军,将人领了回来,才好安排。”

    张校尉道“我也去”

    祝缨道“我也不知道禁军如今是个什么情形,万一有与你脾气不合的,未免别扭。”

    张校尉闻言大喜,道“那敢情好不过”他凑过去低声说,“我不好同大将军讲,那个,就一百人,没我现在带的多,是不是”

    祝缨道“禁军中你的后辈里,可有看好的人”

    “有个小校。”

    祝缨道“我知道了,那今天还是要劳烦校尉了,明早咱们再碰面。”

    张校尉道“好”

    祝缨道“散了吧,今天先各自接手自己那一分事,明天与禁军认一认,协同办差。”

    下面齐声称是。

    祝缨单独留下典客丞,说“接下来人多事杂,又有东宫的事情,我或不能时刻得闲。有急事,你自寻我去,小黄你也是认识的,我家在哪里你也是知道的。若寻不到我,事态又急,说不得,找骆大人去。沈光华一向不管这一摊子事,若因不懂下错了令反而不美,找他之前你要想好要他做什么,不能光有一句请示。”

    典客丞忙答应下了。

    祝缨看看日已偏西,带人离开了四夷馆,径往永平公主府去。

    永平公主府与之前来的时候相比又是另一番景象,依旧热闹,辉煌却减了几分。这位公主的府邸少不了来撞木钟的人,讨情与讨情还不太一样。前几天还是朱紫盈门,又有诸王家来,今天门上只有几个青绿杂了两个红。

    骆晟与她熟,不时带她到府里来,永平公主也不讨厌她。公主府上的人因而与祝缨也熟了,府里见着她就请她进门,门上的管事笑道“史家令现在已经回家去了。大人来,怎么也带礼了岂不见外”

    祝缨指了指那几个大盒子说“哎,你要看到了它们,那就是见外了。咱们只管说话,不管它,才是不见外。”

    管事也笑了。

    来得次数多了,便没有太多层的通报,只由管事带到里面,再由一个宅内的宦官往里通报,很快,祝缨就被骆晟的心腹仆人请了进去。

    骆晟才回家,衣服还没换,祝缨也不是被领到他的书房,而是在去一所小厅。在那里,与他们夫妇二人见了面。

    骆晟一见祝缨就很高兴地招手“子璋,来,坐。”

    永平公主见祝缨还要行礼,说“弄那个麻烦的事做什么”

    祝缨对公主叉手为礼,一带而过,才到骆晟的下手坐下了。先对骆晟说“才从四夷馆回来,西番的昆达赤王子今天又出去逛了,我去寻他的时候他正在外面茶叶铺子里转悠。”

    骆晟道“他们离不开茶。”

    祝缨点点头“我就买了几饼请他都尝尝,又同他吃了午饭。他有些许薄礼奉与公主,我都给带过来了。”

    永平公主惊讶地说“给我的”

    祝缨委婉地道“官员私下收受番邦财物不妥。殿下倒没有这么多的忌讳,我就把东西给带过来了。”

    说着,命人把礼物拿了上来。昆达赤送给祝缨的礼物还算不错,在祝缨婉拒并且说要给永平公主的礼物的时候,他就知机拿几样更贵重的替换了其中一部分。因此祝缨带过来的礼物在永平公主眼里都不显寒碜,各色工艺精美得与常人印象中的“蛮夷”完全不衬的金银器,宝石,织罽。祝缨做官,上司总能过得更肥衬一点。

    永平公主道“他倒有心,可惜我也管不了什么朝政大事。你们做事,我倒白得这些。”

    祝缨道“殿下岂会缺了这个不过看个新鲜。对了,他还有些礼物要额外送给太子并几位殿下,是马匹。大人,明天还须奏与陛下。”

    祝缨不能每天见到皇帝,所以必须骆晟来说这件事。

    骆晟与永平公主对望一眼,问道“他是怎么说的”

    祝缨道“说是国礼之外的。不在乎他怎么说,是您要对陛下怎么说。”

    夫妇二人都认真了起来,永平公主道“还要请教少卿。”她很客气,因为之前她担心父亲要去见皇帝的时候,祝缨给她支过招。

    彼时,担心父亲是真,担忧己身也是真。永平公主看得出皇帝不太想提立储的事,但她既要为子女日后考虑,就不能不有所表示。

    她身在局中,看不出来哪个兄弟的赢面大,与先太子一比,这些都不怎么样,因此犹豫不决,这个也好、那个也行的。更兼各人都明里暗里的许诺,也有人游说“岂不闻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某王虽如此,若得殿下助力,必不能忘了殿下”之类。

    永平公主与骆晟毕竟是夫妻,骆晟相信祝缨之为人处事,提议问一问祝缨。永平公主别的不知,虽然安仁公主说过祝缨几句不好,但是自从祝缨到了鸿胪寺,骆晟肉眼可见的轻松了。永平公主就决定试探地问一问,以骆晟的名义请祝缨过来商议使节的事情。

    永平公主在自己家里、与丈夫在一起说话,刚好来了客人,三个人就聊上了。当时皇帝正被大臣们车轮战,永平公主借骆晟说“番外朝见”的事,引到探望父亲上。又故意说去了就不免要提到新太子的事,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问祝缨“外面说他们哪个好少卿看呢怎么样说,才能叫阿爹别再气上加气”

    公主不知道,神棍的看家本领就是“说话模糊,却要听的人觉得句句都准”以及“其实没干什么,看起来像出了大力”。

    祝缨教了她那些话“殿下何必提哪一位兄弟好陛下的儿子们都是极好的,哪位殿下都不简单。”最后索性点明了“您是担心陛下,陛下也只是想见您。父女之间天性亲近,哪怕一言不发,您进去,陪陛下坐一阵儿,再出来。陛下心情好了,就是您的功劳。”

    永平公主也不笨,见了皇帝,出来,硬扛皇帝的事儿有大臣们,她还是个体贴的女儿,毫发无伤。皇帝又从宫中赐出饮食来,待她比以前更好了。赵王那里虽然没说什么,离开王府搬到宫里的时候又特意将府中一些珍玩以“外藩之物不宜带入宫”为由送给了她。

    现在,夫妇二人愿意听祝缨的话。

    祝缨道“大人只要说,是于献陛下之外又准备了一些礼物给陛下之子。”老头儿现在心情恐怕不会太好,得把他放到顶前面,不是“三句不离陛下”,而是“每句起头都得有陛下”。涉及东宫的时候,更要如此。

    骆晟表示受教。

    祝缨又说了要增禁军到四夷馆的事,骆晟道“包在我身上了。”

    祝缨道“您答应得这么痛快,我就要再给您派一件差使了。”

    永平公主笑道“只管派。”

    祝缨道“咱们与礼部还有事,为外使见太子的礼仪。钟尚书答应,六天后给人,设若议出来的礼两宫又觉不妥,白忙了不说,返工重来岂不耽误事事先问过两宫的想法才好与礼部打官司。再来,咱们得预先看一看东宫的布局才好办事。”

    骆晟道“好”

    祝缨今天要办的事都办完了,也不赖在公主府,就说明天她也有事,起身告辞。永平公主道“少卿且慢。”

    命人拿出一个剔红的匣子来,道“少卿累日奔波,为驸马办了许多难事,可要好生补一补。一些药材,你拿去先用。”

    祝缨没打开看就先说“太贵重了。”

    永平公主道“用得着的时候才算贵重,我这儿还有,你拿去。便自己不用,令尊令堂也用得上。他们还好吗”

    祝缨道“家父还在南方养病。南方潮湿,但是暖一些,倒还住得。路太远了,不敢让二老轻易挪动。”

    永平公主与骆晟都叹息一回,又表示理解。祝缨三十多了,父母的年纪想必也不小了,万一死路上,祝缨就得丁忧了,这个时候丁忧,亏。他们哪里知道,事实并不是他们想的这样。

    永平公主道“等痊愈了,还是接回来的好。”

    “是。”

    公主府里的人很有点尊敬地看着祝缨带着礼物朝去居然带了回头礼

    祝缨也不向他们多解释,她是骆晟的下属,怎么着都算正常的。

    回家之后,项乐已经回来了,他与项安累日探听京中消息,每晚必要汇报,祝缨让他们一起吃饭,边吃边聊。顺手打开剔红盒子,里面有人参有首乌,隐约成人形。确实贵重。

    将盒子一盖,祝缨说“今日如何”

    项乐道“一波平一波起。”

    项安道“为着立储的熙熙攘攘过去了,又开始为着东宫蝇营狗苟了。这些贵人们,也怪没意思的。”

    祝缨一笑“明天你们去买些茶饼,送到老马茶铺去,就说我请客。”

    “是。”

    祝缨又问祝炼的功课学得怎么样了,祝炼上学之后比之前活泼了一点。边吃边听项安说话,听到问他,忙说“学里也私下说呢,又说不知道侯府里是怎么想的。看不透。又说不知道给东宫的贺礼要怎么准备。老师,这个还有什么难处吗侯府不像穷人家呀。”

    祝缨道“他们哪里是拿不出来钱是怕给得多了,又怕给得少了。他们说话,你只管听着。”

    “嗯,他们问我,我就说我是外乡人,才来京城的,什么都不懂。”

    祝缨笑道“吃饭吧。”说着,她用余光瞥了一眼一旁的祝银。祝府的仆人是很容易辨认的,他们总在腰间带一个招文袋,里面放着纸笔之类。这是江舟一直维持的一个习惯,见祝缨说话,只要觉得有道理就给记下来。起初是记些查案、验尸之类的窍门,后来就什么都记一点。

    她这么干,小江也习惯偶尔记一下,刺史府随从、丁贵等人也受此影响,后来被祝银等人看到了,也学着记。手速跟不上,当时记几个字晚上自己再回忆一下,觉得为人处事有所收获。祝缨也纵容她们,凡她们要记,她还会将一些做事的技巧、常识之类再重复说一遍。没有说过收徒弟,实则有教授之谊。

    祝银现在记的就是“要是有人问我这事,我也学阿炼这样说”,因为祝缨明显表示出对祝炼回答的认可。

    祝缨吃饭一向不慢,因有项家兄妹与祝炼,她放慢了一点速度,看他们吃得差不多才喝掉最后一口汤,让祝银他们也去吃饭。

    次日一早,一切顺利。

    祝缨到了皇城就看到张校尉正在与禁军的袍泽们聊天,看到了她,张校尉笑出两排白牙“少卿,这里。”

    祝缨走了过去,说“走,咱们去等一下骆大人。要添人,也要同他说一声才好。”

    两人并肩去了鸿胪寺,到了一看,沈瑛已经在了,看到张校尉,沈瑛吃了一惊“这位是”

    祝缨道“禁军校尉,襄助四夷馆防务的,等大人回来有事商议。”

    沈瑛便问何事。

    张校尉道“要添几个人。”

    沈瑛关切地问“可是有什么事要我们鸿胪寺做什么吗”

    张校尉道“禁军自理会得。”

    话不投机,祝缨打一个圆场,给沈瑛送了茶饼,又问张校尉要不要一起喝茶。张校尉道“我早起不喝茶,等着就好。”

    沈瑛见状,无聊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张校尉才对祝缨说“还是西番的奶茶更香。”

    祝缨道“是,那个喝着有劲儿。”

    两人就四夷馆各番邦的特色食物讨论了一番,张校尉伸手偷偷摸了一把狸花猫,被猫一爪子在手背上扯出几道血痕。

    祝缨按着狸花猫往后拖了拖,道“它不爱动。”

    张校尉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对不爱动的猫颇为无语。

    骆晟依旧是早朝里充数的那一个,不过今天他有话说。皇帝见女婿也能说话了,耐心地等他说完,事情虽然不让他很喜欢,但说话的人说的都是他能听的。便说“添人的事你与禁军商议。番邦又有什么礼物几匹马也要特意报一回叫他们各自收了就是。”

    又说东宫想去看就去看,至于见太子这件事,皇帝也勉强地说“他也不能违礼逾制。”

    太子还能怎么逾制这话又把丞相的心惊了一下。

    骆晟是个老实人,认真地说“与东宫协调,正是为了不违礼。”

    皇帝看着他的样子也生不起气来,生生把这句话给认下了。

    骆晟于是心情很好地从朝上下来,回到鸿胪寺,对沈瑛说一句“光华也在啊子璋,这是”

    “张校尉,四夷馆防务是他在操心。”

    “哦那咱们去找阮大将军吧。”

    说着,骆晟带着祝、张二人去找阮大将军。祝缨没有忘记张校尉说的,头一天跟骆晟打好了招呼,到时候由骆晟对阮大将军先道谢,再要人。要个一百来人,又要了个张校尉说的肖校尉。然后骆晟就将安排的事交给了祝缨。祝缨也还是照着之前的法子来。

    肖校尉本是张校尉的后辈小校,两人也处得来,骆、祝二人将他们两个留下点名,他们也不抱怨二人轻视他们。张校尉道“二位且忙正事去,我二人将兵点齐,在西门外等候二位。”

    骆晟又带着祝缨去见太子。

    东宫还没修葺完,太子一家居住在一处新拨的宫室里略显局促。一家人,除了太子之外,太子妃的册封诏书还没下来,更不要说太子的几个妾了。太子有几个孺人,此外还有三子两女。

    这位太子比他的哥哥先太子小一岁,但是他的子女运却比先太子好不少。他的嫡长子今年已经十六了,次子十四岁,三子才十岁。长女庶出,比长子还要大一点,已然出嫁,现在在宫里的只有一个小女儿,今年七岁了。

    再加上伺候他们的人,一处宫室塞得满满当当。亏得儿子还没娶妻,否则怕是住不下。

    祝缨心道那这儿可没地方养马了。

    骆晟自觉有义务带好自己这个下属,正要出安抚祝缨见了太子不必紧张,一看过去,人家压根就没紧张,骆晟不知怎地就笑了一下。

    这样也好,见太子之后回事还是得看他。骆晟想,我并不很熟四夷馆的细务。

    骆晟也以为自己做了这些年的鸿胪是很懂的,祝缨一上手,他才发现自己懂了个寂寞。来见太子,他也就带着会干事的人来了。

    一来客人,整个宫殿的人就都知道了,好些人在窗户后面、柱子后面、墙后面偷看。也有胆子大的,指指点点,悄声说笑。

    太子的正殿没有乱人,他也没有端坐在上面等骆晟拜见,而是亲切地走了几步要迎接。祝缨扫了一眼,认为他有心事,还是现在上去说一句“我观阁下眉间有黑气。”起码能骗个二十贯钱的那种烦恼。

    太子确有心事,初当太子,心情是好得不得了。没高兴两天,就发现父亲在压抑自己。这个太子当的,父亲不愿意多见他,种种待遇又要比大哥减一分。做藩王的时候,待遇差点就差点,反正是个王,反正不如大哥,应该的。不知道为什么,做了太子之后,父亲要刻薄自己就突然心惊了。

    寝食难安。

    太子对妹妹妹夫是有好感的,妹夫老实,多少年了不惹事生非,长得也顺眼。妹妹虽然得到父亲的偏爱,但也不跋扈,偶尔令人嫉妒,但太子认为自己是兄长,应该大度一些。更兼听说妹妹看望了父亲之后,太子之位就定下来了。

    太子对永平公主多少有些偏爱。

    一见骆晟,太子就说“你可是稀客”扶住了不让骆晟行礼,“这是祝子璋么”

    他见过祝缨,也有印象,一语说中,见骆晟与祝缨都微笑说是。太子心道都说这是个能干人,养气功夫倒真不错,不卑不亢。

    祝缨又拜见他,这回太子就不扶实了,而是做个虚扶的手势,说“不必拘礼。”祝缨此时礼都行完了。

    骆晟顺势说“今天来寻二郎的事,与他有些干系,还是让他说吧。”

    太子也不算惊讶,点了点头“里面说。”

    三人坐下了,祝缨先不开口,而是目视骆晟,由骆晟先说个大概,她再来补充。太子道“我怎么好私下收礼”

    骆晟道“已经报给陛下了。”

    早朝没太子,皇帝让他在家老实准备典礼,他不知道朝上的事。

    太子稍稍安心,问道“那个王子又是什么个情形”

    这就由祝缨来解释了,祝缨将几件事都给太子解说完。太子轻声道“我哪有什么想法总不会叫我越过大哥去。”

    骆晟与祝缨对望一眼,骆晟张张口,说一句“大哥。”又闭了嘴。

    太子重新振作起来“当然是听陛下的。”

    祝缨道“既然陛下也准了,殿下又何必不管呢东宫正在修葺,鸿胪寺也要去看一看尺寸,安排站位。请殿下派个人,过几日与鸿胪寺同去看一下。”

    太子摆了摆手,道“不看了不看了。听陛下的。”

    骆晟对祝缨使眼色,祝缨道“殿下就算对自己不上心,何妨派员去看一看大典当日,殿下是躲不过的。怎么能不知道方位呢”

    太子道“我又哪里有什么官员总不能派宦官吧到时候又要挑剔了。”

    说出“挑剔”两个字时,他的心情已经不好了。原王府的属官进不了宫,也不能全体转移成新东宫詹事府的人员,皇帝好像忘了一样,这几天也没提詹事府的事。他现在的境况比当年的先太子还要差一点,连个正经商议的人都没有。

    骆晟轻轻叫了一声“子璋。”

    太子闻言看了他一眼,又看看祝缨。

    祝缨叹了口气“您自己派宦者当然容易招话,要是请陛下也指派一位宦者呢派谁都行,客客气气地请来。至亲父子,向父亲撒娇也是彩衣娱亲。”

    “这只恐陛下要说没有担当了。”

    祝缨心说,你爹还活着,你想担什么天下吗

    只恨不能只顾皇帝不顾太子,太子受委屈,一旦记仇,秋后算账谁也扛不住。太子还是不够谨慎,说的话已有“怨望”之嫌,太子越这么说,她就越得给圆回来。

    祝缨愈发语气温柔“儿子依靠父亲并没有错。您新搬回宫里居住,万事重新开始,不依靠陛下又要依靠谁总不好等陛下先开口。”

    骆晟适时添了一句“我看行。”

    太子道“让我想想。”

    行吧,祝缨不想再说了,对骆晟使一个眼色,两人从太子处出来。往东宫略看一眼,再与张、肖汇合。骆晟就不管了,由祝缨与他们去四夷馆。一切还依之前的安排,祝缨召来了之前分好的组,每个掌客都给配了相应的士卒。

    余下的士卒由张、肖轮番率领坐镇。肖校尉起初想赶紧整顿行伍,又怕半天时间不够,心下焦急,催着张校尉“胡人就要来了,这点时间哪里够大哥怎么还不急”

    张校尉道“不妨事,到了就知道了。”

    到了一看,一切井井有条,只要将人往里一填,依葫芦画瓢就行。肖校尉不由吃惊。

    胡使也在这天下午到了。,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