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必诚近乎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番话，听得来升和传信小厮心惊肉跳。</p>
先前说不去监视秦家动静，未免与秦家起冲突的是老爷。</p>
如今要对付秦家的也是老爷。</p>
显然老爷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p>
而走投无路的人，可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的！</p>
“你们两个过来，听我安排。”</p>
董必诚眼中闪过一道杀机，朝着二人招了招手。</p>
来升和传信小厮，你看看我，我望望你，谁也不敢上前。</p>
他们有一种不祥的预感。</p>
若是向前，恐怕再无退路。</p>
“敢造反了不成！”</p>
砰砰！</p>
董必诚将桌上仅剩下的茶杯和茶盖，分开砸在两人的胸前。</p>
二人吃痛，却还是忍着没有站起来，只是不停地磕头。</p>
“求老爷饶我们一命！”</p>
“老爷，我们上有老下有小……”</p>
“呵呵。”</p>
董必诚令人发毛的冷笑声，打断了二人的求饶。</p>
“你们两个还知道你们上有老下有小，可你们怎么忘记了，你们老的小的，都姓董！”</p>
只一句话。</p>
来升和传信小厮浑身一颤，像是被人捏住了命脉，认命地站起来，凑到董必诚的眼前。</p>
是啊。</p>
他们的家眷都姓董。</p>
董家遭殃，他们这些奴仆也跟着遭殃。</p>
“还请老爷吩咐……”</p>
来升声音都在颤抖。</p>
伺候老爷这么多年，他如何不明白。</p>
在此时此刻，老爷能够用得上的办法，只有一种。</p>
“挡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姓秦的不给我们留活路，我们也不必给他们留活路！”</p>
董必诚发狠地说着，附耳到来升旁边，低语几句。</p>
来升尽管猜到了结果，但听到董必诚的安排，还是心惊不已。</p>
“老爷，真要这么做吗”</p>
这也……太狠了！</p>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p>
董必诚阴恻恻地笑了。</p>
“事情成败在此一举，只要事成，你便是董家的大功臣，从此荣华富贵享之不尽……”</p>
“老爷，我只求事成之后，放归小的一家的奴籍。”</p>
来升低声下气的求情。</p>
他这次豁出性命，不是为了董家。</p>
而是为了自己的小家。</p>
“好。”</p>
董必诚冷笑着答应。</p>
“既然你不想要功劳，享受荣华富贵，而是想当个平头百姓，为几斗米奔波，你我主仆多年情分，我自然要成全你。”</p>
“谢过老爷的大恩大德！”</p>
来升大礼叩拜后，咬着牙根站起来。</p>
径直朝外冲去。</p>
按照董必诚的交代去办事。</p>
书房里，只剩下董必诚和传信小厮。</p>
“来升真是越老越糊涂了，既是董家的奴仆，生若不想当董家的人，那便只能死了当董家的鬼，你说是不是”</p>
传信小厮吓得瑟瑟发抖，再次跪倒在地。</p>
“请老爷放心，小的无论做何事，成功与否，小的都不敢生出二心，生是董家的人，死是董家的鬼！”</p>
听到传信小厮这番表态，董必诚不耐烦地挥了挥手。</p>
“行了，说正事。”</p>
他主动弯下腰去，凑到传信小厮耳边说了几句。</p>
传信小厮先是一惊，接着大喜过望，不断地朝着董必诚磕头。</p>
“老爷请放心，小的一定能完成您交代的事！”</p>
“……”</p>
董必诚当场黑了脸。</p>
传信小厮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抬起手，抽了自己几个嘴巴。</p>
“请老爷放心，小的一定……一定……”</p>
“行了，别一定了，秦家羽绒服的事是你先看出来的，我是看在你还机灵的份儿上，给你留了这么一个差事，但愿用不上你。”</p>
董必诚望着外面漆黑的夜空，顺势要抄茶杯，却摸了个空。</p>
但这也并不影响他此时激动的心情。</p>
“月黑风高杀人夜，半夜三更索命来。”</p>
“秦家，今夜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我董必诚，便与你赌一把运气！”</p>
只要事成。</p>
剑南道总管事便是他的。</p>
更能成为董家的大功臣，从此在董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p>
……</p>
秦家酒楼。</p>
噼啪。</p>
正在伏案画图的秦小满，被闪烁的烛光晃了一下眼。</p>
他抬起头，看向靠在柱子上假寐的唐参。</p>
他还没有开口，唐叔率先睁开眼。</p>
“公子，子时了，该休息了。”</p>
“我正打算喊你睡觉。”</p>
秦小满将图纸合上，用账本压好。</p>
图纸上是他根据印象画的缝纫机结构图。</p>
可这东西他只是见过，并没有试用过，许多细节方面，还要边想边试。</p>
花了一个时辰，只画出机座和传动的部分。</p>
最重要的机头倒有些无从下手。</p>
“先睡觉，明天一早去找木匠把图稿上画的打制出来，看着实物应该更有感觉。”</p>
秦小满简单地洗了脸和脚。</p>
正刷着牙，听到后院墙外传来“沙沙”的声响。</p>
合着他刷牙的声音，在大半夜里还有些诡异。</p>
“都深秋了，不可能是大长虫出没。”</p>
吐完漱口水，秦小满借着微弱的烛光朝外看去。</p>
数道人影闪过，还传来了“哗啦”的声响。</p>
不对劲！</p>
他仔细嗅了嗅空气里的气味，面色剧变。</p>
“唐叔！”</p>
他低吼一声。</p>
“公子，是燃油。”</p>
唐参同样面色凛然。</p>
燃油其实就是从植物或者动物中提取的燃料，像烛灯就是用的这种燃油。</p>
遇火便燃。</p>
“大晚上的往后院里泼燃油，酒楼里的掌柜伙计们累了一日半夜，此时睡得正沉，这群人，是准备放火杀人”</p>
秦小满怒了。</p>
他脑中几乎瞬间，便浮现出了是谁指使了这群人前来放火杀人。</p>
董必诚！</p>
董家制衣行藏匿的粗麻，还指望制成冬衣上市。</p>
如今有了羽绒服，粗麻的需求大减。</p>
挡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新官上任的董必诚，想直接动手除掉秦家在天府的产业。</p>
以此来摆脱困境。</p>
“不好，制衣行和其他铺子也有危险！”</p>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p>
秦小满不是没有提防董家鱼死网破。</p>
却没想过董家会在此时，敢在天府之地放火杀人。</p>
“公子，如今怎么办”</p>
唐参已经做好了抓人的准备。</p>
秦小满眼神闪烁不定，最终还是痛下决心。</p>
“唐叔，你悄悄地将掌柜和伙计们叫起来，让他们随时准备好撤离。”</p>
“再去制衣行和其他铺子传信，先不必管货物，人先撤，切勿打草惊蛇。”</p>
秦小满的话，让唐参悚然一惊。</p>
“公子，你呢”</p>
不抓人，还不离开这个危险之地。</p>
难道要留下当靶子，等着那些人来放火烧人</p>
“我当然另有要事去做。”</p>
秦小满难掩兴奋之色。</p>
“我还等着羽绒服入京，董必达按捺不住露出死穴，如今董必诚将把柄送到面前，我必须抓住它，尽早了结董家身为皇商的气运。”</p>
想放火烧人</p>
成全你们。</p>
可最后烧得是谁。</p>
还未可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