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女生小说 > 再生欢 > 第55章 加更努力君
    见势不妙, 屠竹飞跑过来。

    薛放不用他,自个儿把杨仪扶抱着,脚不沾地回了房中, 又叫弄热水拿药。

    屠竹赶忙去把在凉着的药端过来。

    薛放握着杨仪的手, 只觉着又僵又冷,且又抖的跟筛箩一般“你究竟”他胆战心惊欲言又止, 把药接过来要喂她。

    “旅帅”杨仪喘息不过,挣扎着起身指着门口,竟是示意他出去。

    薛放道“你这个样子身边没人那怎么成”

    “我、无事”杨仪摆手“叫我安静些。旅帅”

    最后一声带了几分乞求之意。

    薛放不忍凝视她的神情, 只得把药放下“你、趁热喝了它。”

    他不再为难,起身带了屠竹出门, 想了想,把门扇带上了。

    两人没有立刻离开,屠竹担忧地看看紧闭的门扇,又看向薛放“旅帅, 先生怎么了”

    薛放的眼角有点泛红, 低低地他说“我要知道就好了。”

    屠竹张了张口“我从未见先生这样,就连先前淋了雨也没这般吓人。”

    “谁说不是。”薛放依旧低声, 说句不怕犯忌讳的话,方才在跟俞星臣狭路相逢那时候, 在他眼里,杨仪的脸色简直是死人一样的白。

    一定有什么是他所不知道的。而这症结就在俞星臣身上。

    薛放有一种预感,他所以为的仿佛谜团般的杨仪的过去, 解开的症结, 也许就是那个他看不顺眼的俞家三公子。

    一跺脚,薛放往外走去,正见斧头带着豆子跑来“十七爷, 我来回找人,你怎么又跑到这儿了”

    薛放不理他,斧头道“你可见过那个京城来的钦差了他可认得我呢,起初我没想起来,方才一下子想到哪见过他了。”

    薛放仅仅“嗯”了声。

    斧头才不管他,自顾自道“就是在杨家啊,那次他们杨家长房大爷做寿,他不是当场献了一首诗吗大家都没口子的称赞。连二姑娘都还藏着他的诗呢,不过那几个字,就宝贝一样。”

    薛放正要出门口,闻言看向斧头“二姑娘”

    斧头白了他一眼“就是甯姑娘啊,那天她房里的嬷嬷叫我进去吃糕,我看到她的桌子上就放着那张纸,我好奇看了眼,认得第一句堂前、什么丹桂后来甯姑娘的丫头新茶就把我拉走了。”

    薛放略一想,摇头。

    斧头说道“听说京内好些高门大户的没出阁的女孩儿都喜欢他的诗呢,甯姑娘自然也是喜欢的。十七爷,你不如也学学作诗吧。”

    薛放不言语,鼻子微微一抽,就像是狗要发怒前的一点皱起,显然是不敢苟同。

    房间门之中,杨仪并未去喝药。

    她慢慢地倒在竹榻上,蜷缩了身子,双手紧紧地扣住脸,无声地嚎啕起来。

    之前说过,杨仪来到羁縻州是有个缘故的。

    她前世跟着母亲颠沛流离,后来被杨家接了回去,一直都在院中养病。

    她本就倦怠了那些手沾血腥时刻忧苦的日子,倒也好,可习惯了跟母亲相依为命如今只剩下她自己,偌大杨家,毫无归属感。

    这种种交织,让杨仪对于自己的生活毫无期盼,也只是过一天是一天罢了。

    想来她最风光的那段,大概就是嫁给俞星臣的时候,从跟俞家结亲的消息传出来,似乎才有人想起在杨家还有个“大小姐”。

    对于眼前一片灰茫的杨仪而言,俞星臣显然是难得的一抹亮色,仿佛是上天恩赐。

    所以才单纯的以为,苦尽甘来,天意自有安排。

    杨仪对俞星臣自然是感激大于爱意,她把他当做“恩人”,或者“救星”,大过于夫君,两人可谓“相敬如宾”。

    因此杨仪也愿意为俞星臣做尽所有,包括她明知自己的体质不适合受孕,但是在极度渴求之下,她还是冒险给自己施针,服药千辛万苦,终于才有了那个来之不易的小生命。

    她小心翼翼一点一点积攒起来的幸福,最后,都被他们无情的扬尘了。

    如何能够不恨。

    这恨跟痛几乎快把她整个人都撕碎了。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屠竹来看了几次,屋内并无动静,也没有烛光亮起。

    忽地是斧头从外来到,一看房门紧闭屋内漆黑,便道“杨先生还没出来”一下午他也跑了好几趟。

    屠竹道“我先前叫了几次,都不答应,后来我正想进去看看,先生却出了声,叫我不用管他他要好好睡一觉。”

    斧头眨巴着眼道“这杨先生的身子实在太弱了,叫我说,得找个极好的大夫给他看看,多用点人参、虫草,灵芝,再什么雪蛤,鱼胶,燕窝之类的补品,好好调养或许还可以见强,就这样整天东奔西走,给这个看头给那个医脚,就这么操劳,几时能好”

    斧头因没见过杨仪当时回来时候那情形,年纪又小,只当她是身体的缘故。

    屠竹因为是目睹过的,猜到兴许另有缘由,只是不便说。

    他们两个就站在屋檐下,看着屋檐顶上时不时掉下的积存的雨水。屠竹问“对了,旅帅呢”

    斧头道“啊,你一提我想起来了,木亚老爷子,带着佩佩姑娘走了”

    “啊”屠竹很吃惊。

    斧头道“大概是因为将军把韩青的尸首水葬了,所以他们两个多半是恨着狄将军,又或许是没有想头了,竟瞒着人悄悄地离开了。”

    “可是这一老一少”屠竹很担心。

    斧头道“你别急,听我说完,戚峰听说后已经赶忙去追了。”

    屠竹松了口气“叫我说还是把人追回来才好。旅帅一起去了吗”

    “本来是要去的,”斧头皱着眉“可临行前,听一个人说,那位俞大人竟然去找过木亚跟佩佩,似乎是在问他们韩青的事情旅帅就冒了火,冲去找俞大人了。”

    屠竹色变“这还了得你还在这里安稳坐着弄得不好是会出大事的那、那俞大人可不比别人,他可是钦差,弄坏了他,朝廷那边是交代不过去的。你告诉了狄将军没有”

    斧头道“我可拦不住十七爷。放心吧,早有人飞报将军去了他们这些神仙打架,我小胳膊小腿的可不能靠前,万一被摔飞了呢。”

    屠竹啼笑皆非“你就不担心你们十七爷吃亏”

    斧头道“谁吃亏他也吃不了亏,还有啊,那位俞大人,其实跟我们家里多多少少有点关系的,应该不至于怎样。”

    “什么关系”屠竹忙问。

    斧头道“我先前在京城内杨家见过他他跟杨家长房的大爷二爷都极好,连二房的登老爷都对他青眼有加呢。我们家里跟杨家稍微沾亲带故,故而这么说。”

    “哪个杨家,太医杨家”屠竹试探问。

    “当然,还有哪个杨家”

    “可是这跟旅帅有何干系”屠竹又问“你刚才又说沾什么亲”

    斧头偷笑“你不是京内的人,当然不知道。我悄悄地跟你说,杨家跟我们侯府有一点渊源,二房登老爷的夫人家里的一位祖奶奶跟我们侯府的太奶奶是姊妹,所以拐弯算起来,我们十七爷跟杨府的二姑娘还有一层表亲关系。而且登老爷很喜欢我们十七爷,还说过要让十七爷当他们家女婿呢。”

    事关薛放的私事,屠竹觉着新奇,听得入神“杨家有几个小姐”

    “一个,”斧头回答后,突然想了想“不对,是两个。”

    屠竹惊讶“到底是几个,你怎么连几个小姐都记不清了”

    斧头道“不是我记性不好,委实是这杨家的情形有点复杂,外头的人大多不知道他们家还有个大小姐的。我才也一时忘了。”

    屠竹果然不懂“怎么个复杂,你快说。”

    “这杨家有太医杨家的称呼,祖先在太医院做过院首的,十分显赫,满朝文武都对他们家很是恭敬,”斧头说起京内的事,如数家珍“近来虽有些人才凋零,但二房的登老爷早先年轻时候,却是被寄予厚望的,据说他是最有可能重现杨家荣光的人,就是说以他的医术,将来或许可以坐上院首之位。”

    “然后呢”

    “然后就完了,这登老爷有个隐逸山野的奇人做师父,那师父有个女儿,登老爷跟她两情相悦,必要娶她。可是你知道,杨家门庭显赫,哪里会娶一个来历不明的寒微女子呢可登老爷脾气倔强,家里到底拗不过他,才答应了娶亲后来新娘子进了门,不出三月怀了身孕,本是好事,可不知为什么就在那时候发生变故,据说那新婚的妻子有一日竟不告而别了”

    屠竹正听得入迷,闻言吃惊地倒吸冷气“发生了何事”

    斧头道“京城内有许多猜测,有说那女子跟人跑了的,有说跟登老爷拌嘴赌气回娘家的,可是她也没了娘家人,那老爷子在她出嫁后很快便下世了也有的说她是跟杨家不合,被挤兑走了的,还有说登老爷领结新欢,那女子性情刚烈不堪忍受才”

    屠竹虽跟这对夫妻素不相识,但只是听着便似感同身受,忙道“这些流言可恨,这般糟践人。”

    “其他的也许是那些闲人捏造,但是最后一个,可是未必。”

    “啊”屠竹震惊。

    斧头放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不是我背后说人,登老爷的大房才去了不足半年,他便又迎了一个新人进门,虽然对外说是二房,但当日迎亲的那阵仗,比先前大房进门还要煊赫风光呢你说那流言是不是有点”

    屠竹捶着手“怎么会这样这登老爷是这么快变了心了”

    斧头人小鬼大,叉腰哼道“男人嘛,不过如此,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不过这也未必怪得了登老爷,要是别的女子倒也罢了,你要知道这新进门的二房,可跟大房不一样,人家是很有来头的”

    屠竹简直听得心潮澎湃“什么来头”

    斧头道“那位二房奶奶,是京畿都漕运使司的漕运使顾老爷的掌上明珠,顾老爷那可是堂堂正三品的大官杨家虽名头在外,但论起实权、官职,那可大大不如漕运使顾家。更难得是,那位登二奶奶生得花容月貌,人人称赞,你说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品貌,会有男人不心动吗”

    屠竹目瞪口呆“我不太懂,如果是三品官家的小姐,为何会选杨家”

    斧头道“我怎么知道,反正嫁便是嫁了,婚后据说极为和睦,也很快生了二小姐甯姑娘,这甯姑娘倒是聪慧懂事,从小人见人爱。只可惜”

    “可惜什么”

    “登老爷不知怎地伤了右手,恐怕这辈子是上不了太医院院首之位了。”

    斧头短短的这一番讲述,却是这样跌宕起伏,让屠竹听得不住感慨,心情复杂。

    他目瞪口呆,过了半晌想起来“就没有人知道,走了的那登老爷的原配如何了对了,你方才说是两位姑娘,难道”

    斧头笑道“你问的正是准了,早先有不少人猜测,都说一个女子还怀了身孕,恐怕凶多吉少。可在去年有传言说是那女子原本没死,而且还生下了一位姑娘,如今要叫姑娘回府里去。据说府里也派人去接了,但不知怎么至今没回府中,不知如何。”

    屠竹思忖着,感慨“这豪门大宅的事情便是这样,令人像是听书一般,真不如我们这些小门小户的还简单些。”

    斧头道“谁说不是呢,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大家子的经更拗口些罢了,别的不说了,就说我们侯府,也是一大笔的糊涂账”

    屠竹还沉浸在杨家的“恩怨情仇”中有点无法自拔,猛地听斧头说他们府里,顿时又来了精神“是吗”

    两个人在这里站着,斧头的脚都麻了“竹哥哥,我的嘴都干了,你好歹给我一口水喝。”

    屠竹听的兴起,又见天色更黑了,便拉他到旁边的自己房中,点了灯,倒了茶,伺候的妥妥帖帖“你们府里又如何”

    斧头润了嘴巴“我们府里,可又是另一番光景了。你可知道为什么我们十七爷那么小就往外头跑了”

    屠竹赶紧点头“我听闻旅帅十三岁不到就来了羁縻州,原先大家本以为他是孤儿,后来才晓得竟是京内侯门之子谁都不敢信呢。”

    斧头道“那是因为那个家,十七爷也不爱待、也待不下,所谓有后”

    正说到关键时候,屠竹竖起耳朵细听,院中豆子却吠了声,然后有脚步声,有人道“杨先生可在”

    屠竹只觉着才吃了一口极美味的东西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只能暂时出门“谁”

    借着灯光一看,竟是狄将军跟前的人,屠竹忙换了一副笑脸“是林大哥,找杨先生做什么”

    那侍卫道“还能做什么狄大人又犯了腹痛,问问杨先生有没有法子。”他看屋子漆黑“先生是睡下了还是”

    屠竹道“从白日淋了雨,就很不舒服,熬的药也不知喝了没有,一直在睡,你瞧灯还没亮。”

    侍卫为难“这将军哪里恐怕也是情形紧急。你还是去叫一声”

    屠竹当然知道将军的命令不可违抗,可又怕杨仪真的撑不住,正迟疑要不要把薛放扛出来当挡箭牌,身侧的房门却被打开,竟是杨仪披衣伶仃站在门口“请稍后,我立刻便去。”

    那侍卫大喜,急忙道谢。

    杨仪洗了手脸,慢慢地梳理头发。

    屠竹跟斧头在旁边盯着她,都有点担心。

    她本来就芊芊弱弱,这时侯更带着病容,整个人像是一道惨淡的月光,透着幽幽的冷气儿。

    屠竹进门后先看药碗,那一碗药竟然没动

    他更揪心了,赶紧去取了两块茯苓糕“先生好歹吃两口,不行的话不用勉强,让斧头去叫旅帅来,他们就不敢”

    “不用,”杨仪整理了发髻,又整了整袖口,领子,衣带“我已经好了。”

    将出门,她看了看茯苓糕,到底捡了一块,屠竹忙给她倒了温水。

    杨仪闭着眼睛,明明是清甜的糕点,她却仿佛在竭力吞咽什么苦药,好不容易直着脖子咽了下去,才拿起药包,转身往外。

    屠竹跟斧头交换了眼神,一个去打灯笼,一个上前扶着,豆子也懂事地跟上。

    远远看去,狄闻的精舍之中,灯火通明,门口的大芭蕉被雨水淋了一天,灯影下青翠如玉,美不胜收。

    还未到门口,便见有个人自门首走出,一眼瞧见他们。

    “你好了”薛放奔到跟前,皱眉看着杨仪,“下一天雨,又靠江边,这晚上的风可不是好受的,为何不多穿些。”

    “已经无恙,也多加了罩衣,”杨仪看他手持马鞭“旅帅这是”

    薛放看着她瓷白的脸色“我正想跟你说,才有人回来报说木亚带着佩佩回了小弥寨,戚峰虽跟了去,我有点不太放心,正要亲自去看看。”

    杨仪想到早上所见的那一老一少的惨状,揪心“小弥寨的人未必就真去了芥蒂,万一再有人生出歹心就不知如何了,旅帅快去。”

    “我也是担心这个。”薛放拧眉,“绝不会再叫这一对老少出事。”

    他转身要走,又折回来。

    按住杨仪的肩头,薛放微微俯身盯着她的眼睛“我不知道你跟俞星臣有什么仇怨,你不愿意说我也不会逼你,横竖等你想说的时候罢了。可杨易不管怎样你给我记着,我永远站你这边。你想要谁的命,只给我一句话。”

    杨仪昏沉了半天,本以为已经克制住了那些或狂乱或悲怒的情绪。

    可听了薛放这话,突然间门她的眼前就模糊起来。

    “知道。”她的声音很低,不由自主垂了头,不愿意叫他看见自己落泪“多谢。”

    薛放在她肩头轻轻拍了两下,吩咐屠竹跟斧头“看好了,若有个闪失,小心你们两个狗头”

    豆子似乎感觉到自己被冒犯,便汪了声。

    薛放低头看向豆子,探指在它脑门上轻轻一敲“你倒提醒了我,还有你,加起来三个狗头。”

    杨仪本来正禁不住泪,听到这里,顿时破涕为笑。

    目送薛放转身上马,带人离开,三人一狗进了精舍,还没到门口,就见有个人踱步出来,他背对灯影,原本无可挑剔的容貌浸润在黑暗中。

    见杨仪向这边走来,俞星臣的面上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杨先生扶病而来,令人钦敬。”他往门边退了半步,望着杨仪“莫非是惦记着先前我所说自惭形秽一事大可不必为此赌气,我也只是玩笑罢了。”

    杨仪并没看他,垂着眼帘道“我为看诊而来,非是为跟谁赌气而来,俞大人莫要自作多情。”

    俞星臣眼神一变“自作多情,俞某人倒是不敢,比不得杨先生举足轻重,连小侯爷也竟为先生冲冠一怒。”

    杨仪皱眉“你在说什么”

    胡大夫从里头颠出来,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先前薛旅帅气冲冲来寻俞主事,二话不说便欲动粗,若非主事的随从及时拼命拦阻,这会儿不知如何呢。”

    他叹着气对杨仪道“我才去给那四位差爷看过,薛旅帅下手太狠了,一个折了胳膊恐会留下残疾,一个呕血不止怕是受了内伤,还有两位至少要在床上躺半个月。把狄将军都气坏了。”

    方才狄闻就是给他们调解了半天,才又犯了病。,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