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女生小说 > 再生欢 > 第286章 无数加更君
    杨仪正握着他的手, 那股陡然弹动的力道狠狠地撞了她一下。

    她惊愕低头,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薛放却也正瞪着自己的手“我、我刚才是不是”

    杨仪的心也跟着一颤“十七你刚才动了”

    先前跟陈献说话之时,她毫无底气, 回来的路上也思忖此事,心情沉郁。

    尤其听薛放说什么、单手也能抱她,那种难过简直不能形容。

    可方才他手上的弹动,就好像在黑夜里突然亮了一点光, 稍纵即逝,让人简直怀疑是自己的幻觉。

    杨仪手足无措,

    屠竹跟小甘齐齐跑了上来。

    他们刚才在旁边听两人说话,听薛放说那句的时候, 两人心里也各自沉重。

    似薛放这样的少年, 这般年纪,若是残疾简直就像是生平所遇最可怖残忍的玩笑。

    屠竹急切地“十七爷的手动了吗”

    小甘也着急催促“再动一下,十七爷,一定没事”

    薛放被三个人瞪着, 心怦怦跳,试着要把手抬起来。

    但是那只手就好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媳妇,被人狠狠盯着,竟然害羞似的,一动不能动。

    薛放咬牙切齿, 额头的汗珠又冒了出来, 紧接着半边身子都开始颤抖。

    杨仪见势不妙, 赶忙制止“行了可以了”

    他这般只顾用力, 只怕手没法儿动,先把伤口又弄的不妥。

    薛放望着那只不争气的手,有点惊讶又略失望“刚才明明怎么又不行了呢真是活见鬼。”

    杨仪掏出手帕, 给他擦额头的汗“看你躁的,其实你现在这样,已经是比常人要快的多呢,太快了反而未必是好事,只是我太心急了。”

    莞尔一笑,杨仪转头对屠竹道“你们两个也别着急,总会好的。”

    屠竹虽然怅然,却不敢露出来“是是,当然了”

    小甘也忙道“药都要好了,趁着姑娘在这里,赶紧倒出来给十七爷喝了吧。”

    杨仪陪着薛放喝了药,又捡了一个蜜枣,放在他嘴里。

    “甜。”薛放咬着枣子冲她讨好地一笑,心里还有点忐忑。

    时不时地打量自己的右手,觉着这手臂像是一个不听话的逆子,关键时候给他丢脸,让他恨恨的想打一顿。

    吃了药,天下已经暗了下来,屠竹取了些饭菜,回来道“灵枢说,明儿就要启程了,叫今天收拾收拾呢。”

    杨仪早就知道,吩咐“吃了饭,再去取些纸来。我晚上要写点东西。”

    入了夜,小雨悄然而至,沙沙沙,麻酥酥的响动。

    被整肃清理过的县衙,透出几分清淡无扰的寂寥。

    俞星臣先去探望过宁振,意外地发现陈献也在。

    宁振被近距离震伤心脉,极难调养,据杨仪判断,至少要休养一年左右,才可以再行练功之类。

    陈献比他要好些,两个人吃的药都大同小异。

    俞星臣过廊下的时候,陈献正问宁振有关于“摄魂之术”的话。

    这让俞星臣有些意外。

    宁振道“十九弟对这个感兴趣”

    “我只是想多了解些,万一下回我遇到了,也能及早防备。你要是不愿意说就算了。”

    这毕竟是宁振的隐痛,他几乎栽在一个倭女的手中。

    不料宁振道“我非不愿意说,却巴不得把我所知都告诉十九弟,若不是你之前那番振聋发聩的喝问,又舍命相救,我就算身死东门,也难面对外公、巫知县”

    陈献拍了拍他的手“谁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候呢难的是跌倒后能够爬起来,再往前去。”

    宁振豪气滋生“多谢十九弟”

    “共勉罢了。”

    宁振寻思片刻“其实细想,她好像也没格外地对我做什么,只是每次听她弹琵琶,总会让我有种身不由己之感,有时候觉着是跟外公一起上阵杀敌,有时候是慷慨激昂扫除奸佞”他皱眉“还有一回,我生出许多幻象,好像海州城被贼寇荼毒侵害,让我心生恐惧。”

    而巫捣衣同他相处之时,便多是说些崇拜激励他的话。

    一来,让宁振对她更不疑心;二来,在这些话的潜移默化之下,宁振觉着自己合该是海州独一无二的守护之人,他生出一种至高之大的理想,那就是海州在他手里,一定要干净、安稳,比如那些人贩子,诈骗的恶人,都该扫除。

    那会儿他不知道自己已经中招,而这些想法已经是巫捣衣强加给他的了。

    “你是怎么想到那人贩子的毕竟监牢里那么多贼囚。”陈献问。

    宁振扶额“对了,是捣衣是她起初说起来的,还有那个诈骗之人。”

    当时巫捣衣如闲谈般提起了这两个人,只说最恨这种丧尽天良的罪囚。

    宁振就入了心,成魔似的非要除去两人。

    陈献想了想,叹道“这倭女也非凡人,她这手法不露痕迹,悄悄默默地就改变了一个人的心性,偏偏受害者还一无所觉,幸亏你中荼毒不深,不然只怕天长日久,就真成了被人左右的傀儡了,也无人能够再叫醒你了。”

    宁振后怕道“我也正是这么想的。幸亏俞巡检、小侯爷跟十九弟你们来了,不然我就成了海州的千古罪人。”

    俞星臣走到门口,微笑“我打扰两位了”

    陈献起身相迎,宁振人在榻上,见状便要下地。

    俞星臣上前制止,略坐寒暄数句,说起明日启程之事。

    他又格外嘉许了宁振几句,无非是叫他勤谨自省,固守海州之类。

    宁振一一应诺。

    出了宁振房中,俞星臣问陈献“十九你的情形如何”

    陈献道“好的多了,多谢俞巡检挂怀。”

    两人从廊下缓步行过,灵枢隔着五六步跟随。

    俞星臣道“陈府之中只有一位夫人,明日启程,十九怕是也想尽快返回吧”

    陈献心知他不是那种喜欢跟人闲话家常的,怎么突然提起自己的家事

    十九心中猜疑,口中道“这也是人之常情。不过我经常在外,家母也深懂此情,已经习惯。”

    俞星臣颔首“今日得了京内一封急报。”

    “急报”

    俞星臣道“皇上最近龙体欠安听说海州的事,十分震怒,召见了冯旅帅,命他传令于我,海州,沁州,汐州三地的官吏,但凡涉案、或者有渎职者,一概从重处罚。”

    陈献知道他说这些话必有用意“那俞巡检肩头的担子不是更重了明日就启程,不是太仓促了吗”

    俞星臣淡笑“这两天,我已经把三地的官吏考核通看了一遍,心里已经有数。”

    陈献震惊“这不愧是俞巡检真神人也。”

    “这倒算不上,而且,这一番拉下马的人多,能扶上马的人却少之又少,这才是问题关键。”

    陈献品出几分滋味“哦”

    俞星臣转头。

    目光相对,陈献笑问“您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俞星臣道“冯旅帅的意思是,此处的官吏指派,交给我全权负责,只在最后递送名单给吏部过目就是,我想”

    陈献润了润唇“俞巡检总不会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来了吧。”

    “哈哈,”俞星臣仰头笑了两声“到底是十九,一如既往的聪慧知人心。”

    陈献早在他说什么自己家里的母亲的时候就已经警惕了,如今见果然露出真意,不由苦笑“天下人才辈出,何必盯着我”

    “人才虽多,合用者寡。”

    “俞巡检真的要把我留在此地”

    “不是此地,”俞星臣道“是沁州。”

    陈献屏息。

    “沁州是连接海州,汐州的中枢。先前沁州林旅帅被灭了满门,贾知县又是个不顶用的自然要尽快处置。我正愁没有一个得力的人在这里挡着。”

    陈献呵呵“我自问也没那么得力”

    “那是你自谦。”俞星臣瞥了这少年一眼。

    从在沁州惊魂那夜,他就深知这少年能屈能伸,有勇有谋,才干不容小觑。

    俞星臣早就中意良久,而在海州这里里里外外,一番考验,陈十九郎也确实是当得起的。

    陈献没言语。

    俞星臣道“你还记得那个王保长吧”

    陈献讶异“当然,又怎么”

    “倭贼之所以把他看的那么重要的原因,我已经查明。”

    “是何缘故”

    俞星臣冷道“他有一个族亲,是汐州城门守。”

    陈献心头一震“原来是想借他之力,再把魔爪伸向汐州”

    俞星臣道“倭贼的心思何其歹毒,原先海州已经被他们视作囊中之物,沁州更是尽在掌握,若汐州再落入他们手中,东南一带半壁江山岂不是他们的了你想想看。”

    陈献低下头。

    “所以,重中之重,是在沁州这个两地的桥梁中枢,安排一个能干得力而信得过的人。”

    陈献苦笑“这么说,俞巡检做了决定了我岂不是不能推辞。”

    “推辞还是能推得,只是我想十九也是深明大义的人”

    陈献无奈地看他“俞巡检,你们读书人的肠子都是这么九曲十八弯,把人贬官似的外派,还用这般大义凛然的借口压着你。”

    俞星臣呵呵笑了两声“我纵然有几分打算,可也瞒不过十九你啊,你虽不是读书人,心思却比读书人更强,只有你这样有勇有谋、进可攻退可守的人在这里,我才放心。”

    陈献抓了抓头“您这口灿莲花的,自然是不叫人反驳了。我才调回京畿巡检司几天,就被你抓了壮丁了”

    “放心,”俞星臣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头“我会尽快再找合适的人接替你,只是如今危难之时,你是临危受命,你把沁州的事情撕撸的干净明白,我就算再找个不如你的人去接替,也容易些。”

    “那我顶这个差事,得顶多长时间”

    “快的话,两三个月,慢的话最迟一年吧。”

    “那我、只能从命了”

    俞星臣却又看着陈献,意味深长地说道“十九,所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你在这里,未必是一件坏事。”

    “是是是。”陈献叹气“我都听您的。谁叫官大一级压死人呢。”

    俞星臣听着“官大一级压死人”这句,仰头笑了两声。

    夜雨自天空洒落,比前些夜晚的诡谲凄冷不同,多了几分闲适自在。

    南院卧房。

    薛放盘膝在榻上运功调息。

    杨仪坐在窗下桌前,一边思忖,一边慢慢地写东西。

    这几天她里外奔走,对于留在县衙的几个重伤者的情形心中烂熟,虽说他们的伤势已经安稳,但如今要走了,她还有点不放心。

    就把如何看护、用药,等等心得想法儿写出来,又多写了几个应急的单方。

    写完了之后,已经差不多一个时辰,外头夜色如墨。

    杨仪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腰,慢慢起身。

    回头看薛放,他仍盘膝坐着,这个时候,他却是极有定力的。

    杨仪一笑,拿着方子出门,要交给屠竹,让他明日早些送过去。

    不料才走到厢房外,便听到里头小甘跟屠竹又在嘀嘀咕咕。

    屠竹叹气“你说十七爷的手到底是怎么样看着倒也没有大碍,为什么总不能动呢。”

    杨仪脚步一顿,往前靠近站在檐下,避开夜雨。

    只听小甘道“我看,十七爷的手臂是没有事的,应该是不知什么样的原因。”

    屠竹忙道“姐姐跟着仪姑娘学医术,看法也都高明了,那既然不是手臂如何,又是什么原因”

    小甘被他夸奖,抿嘴一笑,道“究竟什么原因我可想不到,不过”

    她摸了摸下颌,突发奇想“十七爷的手能动的时候正好儿、是姑娘跟他说话的时候,难不成,是因为姑娘那话的缘故”

    屠竹觉着不可思议“难道三言两语,就能让本来不能动的手都动了”

    “本来不能动的嘛”小甘眼珠转动,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嗤地笑了出来。

    屠竹疑惑“姐姐笑什么”

    小甘捂着嘴“我原先也觉着不可能,但是现在想想哈哈,还真的是可能的呢。”

    屠竹呆呆地望着她,甚是无辜单纯的神色。

    小甘最喜欢他这样温温吞吞又简单认真的样子,自顾自咳嗽了两声,不敢多说,免得教坏他。

    谁知屠竹见小甘笑的明灿,便靠近了些“到底怎么可能呢”

    小甘道“总之我可不告诉你。”

    屠竹拉住她的手“好姐姐,你教给我吧,我也能明白些。”

    小甘低低道“不许再问了,再问我要生气了。”

    虽是这么说,声音却甜丝丝的。

    两个人咬耳朵似的说着,冷不防杨仪站在门口,听了个正着。

    杨仪本要等他们告一段落,再进去。

    待听了这些话,又觉着是这个情形,却不便打扰。

    于是又放轻了脚步返回。

    她因为担心雨把写得字打湿了,便只顾俯身挡着,冷不防自己的头发跟脊背都落了冰冷的雨点,上了台阶,奋力抖了抖。

    迈步进门,心里兀自寻思着小甘的话,只觉着眼前隔着一层纱,似懂非懂。

    她只顾出神,连薛放已经躺倒了都没发现。

    自顾自走到桌边,把那卷字纸放下“不能动可能”

    殊不知薛放其实听见她出门,生怕她离了自己,可听到脚步声在厢房门口停了,才放心。

    又见她进门,他就故意躺倒,想引她过来查看。

    谁知等了半晌不见人靠前,他疑惑地睁开眼睛,却见杨仪又坐回了那张桌前。

    先前薛放本来都调息好了,只是因为见她奋笔疾书,不容打扰的样子,他才勉强按捺,索性多运了两遍,如今见她又坐下,实在忍不住,便咳嗽了声。

    杨仪起初竟没听见,薛放连连咳了两声,杨仪才蓦地醒悟。

    回头见他倒下,杨仪起身“怎么了”

    薛放爬起来,望着她鬓边还带着雨点,哼“你在想什么我就在这里,你还想什么想的这么入迷”

    杨仪心里自然在想他的事,见他不乐,反而一笑“你困乏了自管睡就是了。待会儿我自己去西厢房。”

    薛放忙抓住她的手腕“不许走。”

    杨仪默默地看着他的手,心里又想起了小甘跟屠竹的话。

    “十七”

    “嗯”

    “你”杨仪的目光在他的脸上逡巡,迟疑“你、抱抱我。”

    薛放惊麻“啊”

    杨仪靠他近了些“你不想”

    “我我我当然想”薛放嘟囔了几声,不由分说地探臂把她搂入怀中,仿佛是喜悦来的太过突然“可、你怎么”

    杨仪感觉他的手臂勒在身上,提醒“不是这样,是双臂。”

    薛放一震“我”

    杨仪靠在他肩头“白天在厢房里,你怎么就能动了是不是因为我说的那两句话”

    “话”薛放的眼睛一阵乱眨“我、我不知道啊。”

    杨仪道“你听我说那两句话的时候,是觉着怎样、怎样的”

    “怎样”薛放口干舌燥,回想“我那会儿心里很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窜动,只想要抱着还没来得及反应就”

    杨仪仰头望着他,越发靠近了几分“那你想不想现在抱我”

    她从来不曾这样,带点刻意诱惑地对人。

    但平时就算不如此,就已经够薛放受的。

    如今眼波荡漾,比平时的清冷之外,竟更多了几分媚意动人。

    “你”薛放脑中一片混乱,只听见心如擂鼓的声音,他身不由己,望着那张清凌凌初雪般的脸,薄樱色的唇在眼前摇曳,她稍微一抿,那点弧度勾的他的心都跟着荡漾,他简直神不守舍“我当然想”

    “那还等什么”杨仪眼波闪烁,樱唇距离他的下颌只差一寸,吐气如兰,那点润泽就像是春雨降落,诱他欲狂。

    薛放没有再等,他立刻低头衔住了。

    手臂勒紧,把她往身上揽了揽。

    他身上的气息就如同盛夏炽热,即刻将杨仪包围。

    杨仪双眼微微一闭,感觉身上踏实的力道。

    但,薛放还是单臂抱着她,他的右手没有动

    正隐约有些失望,觉着自己是不是想错了却另有一物,不请自来地动了。

    两人贴在一起,自然感觉鲜明。

    杨仪起初没反应过来,疑惑地往那边摸索。

    异样的触感,碰到的瞬间,听见薛放口中顿时溢出的闷哼。

    她醒悟了那是什么。

    此刻,在厢房外间,听小甘跟屠竹说的那些话猛然通透。

    杨仪脸上身上齐齐发热。

    想要推开薛放,可被撩拨起火的少年,如何能够罢休

    杨仪挣扎不得。

    耳畔只听他慌乱断续地说“别动,姐姐别动让我”

    杨仪浑浑噩噩,无奈中想小甘那个混账丫头,平时看着一脸天真烂漫,亏得她竟是这么多花花肠子。

    真是误人不浅。

    杨仪正感叹后悔,薛放正欲罢不能,两人竟都没发现,他那只本垂在她腰畔的右手,正自乱抖起来。,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