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女生小说 > 再生欢 > 第411章 二更二更君
    马车停下。

    俞星臣听到外间说话的声音。

    原来这会儿功夫, 已经到了巡检司。

    他的喉结吞动,一时失语。

    杨仪却望着俞星臣“你方才是不是有话说”

    俞星臣的舌头都僵涩了“我”

    他深吸了一口气“我是想说,顾二夫人的事情, 不知将会如何, 总之这些日子,你多留意。”

    杨仪这才明白“你难道觉着她还会对我不利说来奇怪,当时我没回京, 那些杀手前赴后继, 恨不得我死, 但我回京后,反而消停了。”

    俞星臣道“这妇人的心思很难猜不可不防。”

    停下来。俞星臣垂眸。

    这些话不是他原本想说的, 但却是他本来打算说的。

    当时俞星臣跟杨仪在宣王府说那些话, 按照他的做派, 是有些不太谨慎。

    毕竟那是王府, 耳目众多,此种机密,至少该等离开之后再行商议。

    但他并没有。

    杨仪没察觉拐角处的人,俞星臣身旁可是有个灵枢的。

    吁了口气, 俞星臣对杨仪道“总之你不要怠慢,知道吗”这话像是贴心的叮嘱。

    杨仪点头道“知道了, 只是小郡主的事”

    俞星臣道“会派人去追踪的, 放心。”

    说完了能说的, 俞星臣起身下车。

    杨仪看着他的背影, 又道“别忘了人参养荣汤,或者也让蔡太医给诊脉看看。”

    俞星臣回头,目光闪烁。

    这一瞬间的回眸,只因两人之间的相处, 竟是难得如方才一般“平和”。

    没有任何剑拔弩张、针锋相对,杨仪一句叮咛,竟让他想起了那个曾经对他无微不至,百般关怀的人。

    可惜,当时只道是寻常。

    杨仪见他注视自己“怎么了还有事”

    “没,”他的嘴张了张。只是一笑“我是说好。”

    俞星臣开门下车,灵枢扶住了他。

    巡检司门口众人看到俞星臣从永安侯的车中下来,都觉诧异。

    俞星臣站住了,再回首,见杨仪自车窗边望着他。

    他举手行礼,仪态端方,除了脸色依旧苍白,看不出任何异常。

    直到凝视杨仪的马车离开,俞星臣刚要回身,灵枢道“大人。”

    俞星臣目光转动,却见在街对面站着一个人。

    竟是一身赭红的锦袍,皂靴,马尾长发,发端也用红色丝缎系着。

    乍一看,真是鲜衣怒马的风流少年郎。

    初十四。

    跟俞星臣四目相对的瞬间,初十四挑唇一笑,笑影里透出几分了然,就仿佛在说捉了个现行。

    俞星臣一看到他,顿时想起那夜在酒楼门外送别时候,他说的那些刺心的话。

    眼神立刻冷了几分。

    初十四却很没眼色似的,他负手踱步走了过来“俞巡检,好巧啊。”

    俞星臣没好脸色,一边转身一边淡淡道“初军护怎么在此。”

    初十四道“我本来是在这附近闲逛,因靠近巡检司,便想过来看看新鲜,没想到看见了”

    “看见了什么”俞星臣问。

    初十四歪头看向他面上“你有马怎么不骑,跟人挤一辆车很舒服么”

    俞星臣道“多管闲事也是你的兴趣所在”

    初十四仰头大笑“我只是这么巧的遇见,多问一句罢了,俞巡检何必把我当作敌人一样你要清楚,我是对你最好的一个人了。”

    俞星臣已经走到门口,闻言止步“这话何意”

    初十四扬眉“你不信那也算了。对了你不打算领我进去瞧瞧”

    “这不是随便游玩的地方,军护若有兴趣,可去其他名胜古迹一览。”

    “啧啧,这么不近人情,算了,反正我也觉着这里没什么意思还是去崇文街找永安侯吧。”

    俞星臣听他说没意思,正合心意,猛地听说去崇文街,便皱眉看过去。

    初十四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之前跟永安侯说过,我得闲是会找她的。她是那样好性子的人,必定不会拒人千里。我兴许还能蹭一顿饭吃。”

    俞星臣打量了会儿“随你。”他意识到初十四是薛放他们一伙的,想必杨仪自然也乐意见到他,自己确实管不了。

    初十四见他抬步向内,却仍是亦步亦趋。

    门口的侍卫不知他是什么来历,不过,见俞巡检并没有示意,料想不是什么闲杂人等,于是也没有拦阻。

    直到进了院中,灵枢忍不住问“你这个人,不是要走吗进来干什么”

    初十四道“我又不是皇帝,说的话也不是圣旨,不兴我开玩笑么今儿天色晚了,我若是去,只能留宿,所以我想明儿再去吧。”

    灵枢不喜欢这少年,可见俞星臣并没有言语,倒也罢了。

    进了内厅,俞星臣叫他去配人参养荣汤,灵枢便去询问蔡太医方子。

    蔡太医即刻惊动,赶紧又过来问俞星臣如何,又给他诊脉。

    “确实有些气血两虚,人参养荣汤是永安侯给开的”蔡太医猜的倒是很准。

    俞星臣道“是。”

    蔡太医点头“我这就叫人配药。”

    此刻初十四已经在屋内转了一圈,显得很自在熟,听他们说完,便回头看俞星臣“你怎么又吃药这身子也太不禁了。”

    俞星臣不言语,只看桌上的公文“若看够了的话,你该走了。”

    初十四却走到桌边,手在桌上一撑,竟轻轻地在他桌上坐了。

    俞星臣窒息。

    初十四翘着二郎腿,拿起桌上的公文要看。

    俞星臣一把夺回去“放肆。”

    初十四笑道“别整天绷着脸,我说过我不是你的敌人”他说了这句,眼珠转动“我其实就是好奇永安侯的事情,你跟我说说吧”

    俞星臣道“你想知道,何不去问小侯爷。”

    初十四抱着双臂道“我就想听你说。据说,她的身世坎坷,之所以回京还是你的功劳呢”

    俞星臣本来以为他只是胡闹,听到这里,突然警觉“你问这些做什么。”

    “她是周朝最传奇的女子,我自然好奇,你是她身边最清醒的人,不像是十七,他早就为她昏了头了。”初十四姿势浪荡地坐着“你不想告诉我吗”

    俞星臣当然不想,他没这个闲心,也不愿跟初十四这样的人交浅言深。

    牧东林身边的人,绝不可能有心思单纯的。

    谁知道初十四想干什么。

    但是奇怪的是,俞星臣的心竟南辕北辙。

    他确实很想跟一个人说一说,他们一路经历的那些事杨仪的所作所为,她的为人,品性,甚至更多。

    他不像是薛放般情绪外露,也不能如薛放似的正大光明去谈论杨仪、甚至表现对她的无尽心悦,他几乎很少对人提起她。

    大概是忍了太久,所以那天晚上牧东林问起来的时候,才一时没按捺住,情绪波动。

    俞星臣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他不动声色道“你要听故事,或者去南街茶楼。”

    初十四诧异“嗯你要跟我在那里讲述吗”

    俞星臣道“只要三十文,你就能在那里坐一整天,你想听什么,茶楼里的说书先生会花样翻新地给你说。”

    初十四噗嗤笑了出来“我为什么要听故事,我想听的是永安侯的事迹。”

    俞星臣眉眼不抬地说道“你去了就知道,你想听的应有尽有。”

    这倒不是俞星臣搪塞,确实如此。

    毕竟杨仪是周朝最传奇的女官,原先就有些现编的话本故事。尤其是此番疫症之后,京内各大茶楼之中,有关于她的说书话本,更是层出不穷。

    什么海州食人怪,甑县大战仙师妖道,以及她给人治疑难奇症的那些个案子,或惊险非常,或新鲜有趣,跌宕起伏,每日吸引无数听众。

    当然,俞星臣跟薛放偶尔也会在故事之中绽露头角保有姓名。

    初十四垂首,感叹道“我是要听真正的永安侯的为人事迹,而不是听神仙菩萨般的她,或者妖魔古怪般的她,正因为你会如实讲述,才找你的。”

    俞星臣听了这句,觉着奇怪“你真的是打听杨仪的事”

    “不然呢”

    “为什么对她这么感兴趣”

    初十四跟他目光相对,笑说“这有什么可奇怪的,你不也是一样”

    有了这句话,更奇怪了。

    宣王府。

    顾莜喝了汤药,本已经好些了。

    但到了晚间,颈间的红痕突然间肿了起来。

    看着极为瘆人,就仿佛勒了一道红色的绳索在她的脖子上。

    顾莜只觉着发痒,总觉着那条小蛇还缠在自己的脖子上,时不时哆嗦着伸手去抓摸。

    几次三番,很快就挠的破了皮,越发添了几分难受。

    先前杨登回了一趟杨府,向老太太等禀明此处的事,叫家里人放心,便又赶了回来。

    望见顾莜颈间的伤痕,杨登道“这怕是那条蛇有毒。”

    顾莜先前告诉了他,这痕迹是一条小蛇勒住留下的。只是按理说,只要那蛇没有咬到人,应该不会中毒。

    可眼见如此,只怕是那蛇是其毒无比的那种。

    杨登取了一颗解毒祛瘟的紫金锭研磨,调匀,为顾莜涂在伤痕处,用细麻布包裹妥当。禁止她乱抓。

    又写了一个连翘解毒汤的方子,让人去抓药。

    顾莜看他忙的团团转,道“我先前担心你今晚不会回来了。”

    杨登垂眸道“怎么会。”

    顾莜握住他的手“还好有你在。”

    杨登望着她惨白的脸,勉强一笑。

    半晌,杨登道“阿莜,之前俞巡检来问的那些话,是不是真的”

    顾莜一颤“什么”

    杨登道“那个人,真的是冲着你来的,对不对”

    顾莜咽了口唾沫,却极艰难,脖子都跟着一疼“你怎么跟俞星臣和杨仪似的,也来质问我”

    杨登沉默片刻“我只想你别瞒着我。我不想到最后才知道。”

    那刺客是躲在顾莜的马车里,小郡主不过误打误撞,替顾莜挡了灾而已。

    这是板上钉钉的,顾莜怎么也说不过去。

    顾莜也清楚这个“也许,确实是冲我的,但我不知为何。”

    “真的不知”

    顾莜道“二爷,你不相信我”

    杨登望着她“我一向都相信你。”

    太过相信了。

    顾莜只以为是字面意思,竟松了口气“我也纳闷,也许是因为顾家那边在外头得罪了人吧,又或者是别的什么缘故,比如府里、又比如王府毕竟千头万绪,也难说。”

    她的表情很真。杨登问“这是实话吗”

    “当然。”

    杨登不置可否地笑笑,想了会儿“那今日你跟俞巡检说,那个刺客的影貌,可是真”

    他问了后,却又没等顾莜回答“罢了,你不用说了没什么要紧的。你的伤该好好养着。”

    顾莜正心头发紧,听他主动打住,心一宽“我也着实累的很,二爷也歇会儿吧。今晚就留在王府好么”

    杨登凝视着她楚楚可怜的眼睛“你睡吧。”

    他没有直接回答,让顾莜稍微不安。但这三个字,也算有所交代了。

    顾莜握着他的手“你上来跟我一起睡。”

    “不必了,我还得看着药。”

    大概是受惊太甚,顾莜慢慢陷入了梦乡。

    而守着她的杨登却站了起来,他出了门,抬头看向漆黑的夜空。

    那原本会让人心情舒畅的夜空,此刻就如同一个巨大的黑色深渊,要将杨登吞噬其中。

    不知站了多久,他的眼前也随之一片漆黑般,竟看不清任何。

    杨登茫然惊慌地伸手,想要找什么扶住。

    幸而他捉到了一只探过来的手。

    定了定神,杨登看清楚面前是人“王爷”

    他大为惊疑,急忙松手,后退行礼。

    宣王凝视他“你怎么了”

    杨登的唇动了动“方才一时头晕。无意冒犯,请王爷恕罪。”

    宣王道“你的脸色很不好。怎么,是二夫人的情况有异”

    杨登的目光直了几分“她、二奶奶的情形还算、稳定,并无大碍,王爷放心。”

    宣王道“有你在,本王自然不担心。不过看你也不太妥当,明日再传两个太医过来替换吧,不要累坏了。”

    杨登欲言又止,垂头“是。多谢王爷体恤。”

    宣王本是要来探望,听杨登说无碍,便不再入内,只道“既然你不舒服,那也先歇息吧。”

    吩咐之后,宣王带人去了。

    杨登目送他离开,回头看向里屋,凝视片刻,迈步向院外走去。

    只是还没出门,便听身后道“父亲去哪儿。”

    杨登回头,对上杨甯注视的目光,青叶跟冬儿在她身后,一左一右。

    “我要回府了。”杨登回答。

    杨甯温声道“母亲情形不稳,又最依恋父亲,父亲自然是在这里看着她为好。”

    杨登默然片刻“我不能再看着她了。今夜,她不至于有事,明日,王爷自会再传太医。”

    “父亲这是何意”杨甯蹙眉,隐隐意识到了什么“难道我今日跟父亲说的话,你都忘了吗”

    之前在俞星臣跟杨仪来的时候,杨甯曾特意跟杨登提到过此事。

    杨甯道“这其中必定有误会,父亲此刻该相信母亲,要知道她做所有事,都是为了父亲。”

    “为了我”杨登喃喃。

    杨甯说道“这还有什么可疑问的从母亲选择嫁给父亲的时候,你就该知道,她从来对你都是一心一意。除了父亲,她眼中再看不进别的什么。”

    杨登想起所听见的俞星臣跟杨仪的那些话,嘴里心里,如同吞了黄连一样“甯儿,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仪儿在外头的时候,曾经被人、追杀过”

    杨甯冷笑道“父亲果然是听了些不实的传言。”

    她一点不觉着意外。杨登心里有个声音响起她果然知道。

    “这种事有什么稀奇的,母亲整日在内宅还被人刺杀,何况当时姐姐人在外头,谁知道招惹了多少仇家”杨甯哼道“母亲在府里十分不容易,父亲该体谅她才是,倘若有人误会、污蔑,父亲该驳斥那些话,怎能听别人的来质疑她她跟了父亲半辈子,把你当作天一样看待,若你也那我真不知说什么好了。”

    这些话,让杨登不由心软。

    确实,顾莜下嫁给他,又顶着妾的名头过了这么多年,对他却始终如一,关爱有加。

    他也许不该怀疑,也许,确实有什么误会。

    尤其是在现在,顾莜遭难,自己更不该在此刻再另外生事,不然对顾莜而言岂不是雪上加霜。

    不过,此时的杨登已经变了主意。

    他看向杨甯“你说的话,我当然没有忘。”

    “那”

    杨登道“甯儿,等你母亲好些,你去问问她,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到现在都不肯跟我说实话。为什么要对仪儿一而再的下毒手”

    “父亲”杨甯色变,向着他走近几步“你怎么还偏信这些”

    “我不是偏信,”杨登的脸色却出人意料的镇定,沉声道“下午的时候我并没有回杨府。”

    杨甯愕然“那、你去了何处”

    “我去了顾家。”杨登的脸色有一点罕见的漠然冷意“我找过了你大舅舅。你该知道吧,如果真的有买凶杀人这些事,你母亲是不能自己出头的,她得有个人帮她。”

    所以他去问顾朝宗。

    杨甯几乎窒息“你”

    “顾朝宗都告诉我了,”杨登木然地垂着眼帘,道“他确实替你母亲办过几件这样见不得光的事。”

    杨甯的眼中闪过一丝怒色“他是胡说父亲这也听”

    “甯儿,我也愿意这些都是谎话,”杨登听似平静的语气,但声音已经在发颤,那是强忍的悲愤,也是万念俱灰“可我知道,这是真的。”

    入了夜,喧闹了一天的京城逐渐安静下来。

    城郊,一处偏僻的客栈,小房间内,床榻上卧着一人。正是紫敏。

    她已经睡着了,烛光中,眉眼恬静,似无事发生。

    而桌边坐着未睡的,却是颠道士。

    他死死地盯着紫敏,目露凶光。

    片刻,颠道士从怀中掏出一个不大的玉瓶,轻轻晃动,里头传来沙沙的响动。

    “不如还是让食髓出来,把这笨丫头的脑子吃了。”颠道士磨磨牙,自言自语“正好它也饿了好几天了。”

    冷笑了几声,颠道士走到床边,望着紫敏浑然不知安睡的小脸“是你这丫头不知死活,可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他作势要把瓶塞拔开。

    而玉瓶内的食髓仿佛有所感应般,蠕动的更厉害了。

    就在这时,窸窸窣窣一阵响动。

    在紫敏的枕边,一个碧绿的脑袋探了出来,正是那条叫玉儿的小蛇,它微微挺身,黑豆般的眼睛,紧紧盯着颠道士手中的玉瓶。,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