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女生小说 > 再生欢 > 510. 一更君 虎毒不食子
    胥皇后心思缜密反应敏捷。

    她当然知道俞星臣一言一行必有其意, 所以听他说什么“故事”,立即“闻弦歌而知雅意”。

    皇后认定了是伺候俞星臣的金环泄露的机密。但偏偏她猜错了。

    金环银环都是从小伺候在胥烈身边的,胥氏在北原是极超然的存在, 伺候的奴婢们, 便如同侍奉神明般恭敬。

    金环当然担心胥烈的安危, 但她尚且没有那个胆子、也不敢把主人的隐秘告知外人。

    之前银环因为被俞星臣套了口风,立刻便给她调离了身边。

    金环自己当然不会犯这个忌讳,因为她知道,那件事, 不管是皇后还是胥烈,都不会允许她透露分毫。

    而俞星臣之所以能够极为“完整”地把这个故事的梗概说了出来, 并非因为有人告诉。

    从胥烈对薛放的异乎寻常的恨意, 到祖王城这里银环无意中透露的那些话, 俞星臣得出一个结论,薛家的男人, 跟胥氏有过一场极惨烈的爱恨情仇。

    极其看见了皇后跟合都小王子的容貌, 再想到银环那句“自己崽子都咬杀的狼”, 他更加推出一个关键的信息。

    扈远侯已经十几年不到北境了, 薛放是初次前来, 唯一一个又疑点的是谁, 自然不用说了。

    俞星臣当然无从知晓胥皇后跟薛靖的详细,比如他们如何相识, 如何相处但从摆在面前的结局,以及那些只言片语, 已经足够他把事情的大概脉络了然于胸了。

    他给胥皇后说的故事,字字句句,毫无纰漏。

    但倘若胥皇后镇定下来仔细想想, 就会发现确实如她自己“赌气”所说,这个故事十分普通。

    可偏偏她早已经认定这个故事是说自己的,所以便立刻认为是金环透露了隐秘。

    再加上俞星臣一副成竹在胸之态,皇后竟并未疑心俞星臣是把有限的所知利用的淋漓尽致、来半诈自己的。

    可是这件事,是皇后心头上的疮疤,一旦触及,恨怒跟痛楚交织,无法自抑。

    皇后索性打断了俞星臣,直接下达了最后的通牒。

    俞星臣深吸了一口气“娘娘何必强人所难,我生是大周之人,死既大周之鬼。”

    “那本宫只好成全你”胥皇后咬牙“来人”

    两名侍卫进门,胥皇后盯着俞星臣道“把他的手指一根根敲碎,先从左手开始。”冷笑了声,皇后道“俞监军,本宫倒要看看,你能撑到几时。”

    俞星臣身形一晃,他不是那种强悍勇武之人,听是这般折磨,脸色早变了。

    他只能紧紧地咬着唇,任凭侍卫把自己拉开,摁倒在地,握住他的手,分开他的手指。

    俞星臣垂头,冷汗从额头上滑落。

    就在这时,门外有一人闯了进来,跪地道“娘娘娘娘请宽恕。”

    皇后垂眸,见是金环“本宫还未处置你,你倒是赶上来了。”

    金环道“奴婢自问没有跟他透露什么,但娘娘若怀疑,奴婢不敢强辩,只有领罚。唯有一点,还求娘娘饶恕俞监军。如果伤了他,少主在大周那里,处境只怕就危险了求娘娘看在少主的面上,宽恕他。”

    “且慢。”皇后制止了行刑的侍卫,她看看俞星臣又看向金环,问道“你并未告诉他”

    金环伏地垂泪道“奴婢怎么可能如此无知。”

    皇后看向俞星臣“既然这样,你是从何知晓。”

    俞星臣道“娘娘,我说过了,你还不知道这个故事真正的结局。”

    正在这时,外间一名侍从进内禀告“娘娘,牢房那里有个周奴,说是要有一件机密要告发。”

    皇后拧眉“机密什么机密。”

    侍从道“那人透露说,是俞监军跟那些周奴、私下密谋要做什么事,他要面见皇后才能说。”

    胥皇后的眼中透出几分愕然,吩咐把人带来,又斥退了侍从,才问俞星臣道“俞监军,你可真让我刮目相看,你在监牢那里做了什么”

    俞星臣揉着自己失而复得的手“娘娘这、这必定是有人诬告。”

    皇后冷哼了声“诬告对于你,本宫可是从未小觑分毫。”

    不多会儿,那人带来,竟是先前那认出了俞星臣的麦青,他战战兢兢,进门后便跪地。

    胥皇后道“听说你要揭发他们的密谋说吧,是怎么回事。”

    麦青不敢抬头,道“求娘娘恩准,若我说了要、要保全我性命,不要让我再回、那个监牢去了。”

    胥皇后面上掠过一丝不屑之色,道“这就要看你说的到底是什么。”

    麦青小心翼翼看了俞星臣一眼,又死死低头“俞、俞监军跟大家密谋要逃出祖王城。”

    胥皇后眼神一利“是么,怎么逃。”

    麦青道“具体、具体我并不清楚,俞监军也没说,只让大家在搬运辎重的时候,把、把桐油桶子尽量往、棉服粮草旁边去靠。”

    “桐油、粮草”皇后脸色一变,盯着俞星臣道“你想干什么”

    俞星臣哑口无言。

    麦青则畏畏缩缩地小声道“俞监军,我实在是受不了了他们、他们要把我拉去马奴营,我我、我不想被吃掉”说着他就大哭起来。

    胥皇后冷笑道“你放心,你不会被送去马奴营,因为会有人代替你去。”

    麦青一愣。皇后看向俞星臣“说是不敢小看,谁知还是小看了你,你这是要把十万军马的辎重毁掉,然后趁乱带人逃走是么你果然聪明,只可惜功亏一篑。”

    皇后说罢“来人。把他先关入大牢。明日送往马奴营。”

    有侍卫进内,俞星臣脸色苍白,但并不慌张,只望着皇后道“娘娘,此人确实诬告,我当真并无图谋”

    “有无图谋,立刻便知道。”胥皇后即刻喝命心腹前往仓库,查看粮草棉服等物。

    俞星臣面色坦然“我已经是极有把握,又何必多做其他呢只可惜,娘娘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竟不肯听我说完这个故事。”

    “事到如今,你还如此嘴硬。”皇后笑起来“我也不由地佩服你的胆量了。”

    俞星臣也竟泰然一笑“我想娘娘毕竟是聪明人,你总会想听我说完那个故事的。”

    胥皇后派去查看辎重的人,巡视了一圈,看似并无什么大不妥,只正如麦青所言,桐油桶子确实离棉服略近。

    回来禀告了皇后,皇后道“此人做事必有缘故,指不定安排了什么计谋。且桐油跟棉服粮草同存储于一处也是不妥,即刻把桐油挪出去。”

    那心腹道“遵命,可仓库那里,再无其他空闲之处了。”

    皇后呵斥“偌大祖王城,还找不到存放桐油之处”

    心腹见皇后微愠,赶忙答应着退了出来。

    这次俞星臣被送往监牢,那牢头却没有再叫他脱衣。

    谁知道皇后娘娘会不会再改变主意呢。

    俞星臣到了牢中,十几个周囚望着他,默然无声。

    他把皇后赏赐的那件北原的华美外袍脱下来,盖在一个咳嗽的老者身上,而他身上里间一件,却正是赵世之前脱给他的袍子。

    次日天不亮,外头便有响动。

    有侍卫来提了俞星臣出门,身后众囚徒纷纷站起。

    俞星臣本以为自己会被送到马奴营去,他已经做好准备。

    谁知,就在王衙之外的冰天雪地中,他看到了胥皇后。

    皇后的脸色,仿佛一夜未眠,两只湛蓝的眼睛在黎明的薄曦里,格外的魅惑。

    眸色朦胧,皇后道“我知你惯能蛊惑人心,本来不愿意理会,可”

    一整夜,脑海中都是他的话,什么“结局”什么“不见泰山”,如中魔了一般。她知道不可能,但还是忍不住去想那一点儿微茫的“可能”。

    “你要说故事,就快些说罢,迟了,你想开口也不能了。”皇后淡淡地说。

    蓝眸看向远处,那是壮丽的大雪山,雪白跟乌黑交织的峰顶上,已经染上些许清晨阳光的淡金色。

    雪山之下某黯淡之处,阴暗中似有群魔乱舞,便是祖王城中的马奴营。

    神鹿小城。

    胥烈听到外头一阵骚动,隐约是“有刺客”的声音。

    他料不到是谁在这个时候想对杨仪不利,最好不是自己的人。

    受伤之后不能动的日子,他回想了跟杨仪相识以来的种种,似乎她是个他的克星,一旦跟她有关的事,非但做不成,还往往让他惨败,头破血流。

    比如之前在京城鼠疫的时候,比如在瞿家庄的安排,比如姑娘山被围困乃至最后长生南山被猛虎袭击,处处落了下风。

    当然若要全部归咎在杨仪身上也不对,但胥烈总觉着种种,都跟她脱不了干系。

    比如,决明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子,居然肯为了杨仪,把自己往虎嘴里送。

    那小子当然是害怕的,因为那老虎可不会认人,凶性大发连他都会吞掉。

    但他居然还是这么义无反顾的做了。

    胥烈要挟决明就范的时候,便以杨仪的生死为要挟,可最后功败垂成,也是因为决明想要护着她。

    直到此刻,胥烈仍是无法忘怀,那猛虎逼近时候的感觉。

    当时他重伤不能动,压在决明身上,他能感觉猛虎嗅着自己后颈,或者准备一口咬落。

    然而一切并未发生。

    就如同一个绝境中的一点儿神迹,那老虎逼近嗅了嗅,不知为何,竟扭头不紧不慢地离开了。

    胥烈笑了笑,简直不可思议。

    他再一次的惨败,又落在了杨仪的手中。

    杨仪,真是让他又爱又恨,就如他所说,明明是一只鸡都杀不了的女子,偏偏就能拿捏他拿捏的死死的。

    不过这一次胥烈的心情难得平静。

    他也有点儿“随遇而安”了,虽然知道杨仪照看他是为了救俞星臣,但还是安心地“受用”她的照看。

    胥烈相信杨仪的医术不说,甚至隐隐地盼着她那双柔软而干净、一点温凉的手指搭在他的脉上,或者拂过肌肤。

    被“敌人”这样亲密无间的触摸,竟让他生出一种奇异的

    越想越觉着愉悦,连手上被针刺的疼都忘了。

    胥烈朦胧睡了会儿,不知过了多久,感觉一阵冷飕飕地,有什么刺着自己。

    他本能地以为别是那个蒙面的小子又来折磨自己,猛地睁开眼睛,却意外地看见了另一个本来不会在此的人。

    “薛”胥烈唇一动,才感觉到自己趴了太久,身体有些僵了,刚才脸侧着,嘴也有点麻。

    薛放歪着头细看他的脸“哟,原来这只狐狸长的这个模样啊”

    虽然两个人“神交已久”,也曾交过手,但这还是薛放头一次目睹胥烈的真容。

    他特意留心胥烈的眼睛,乍一看没什么大不同,细瞧,才发现那暗色里透着微蓝,如同晓风。

    胥烈抬手右手擦了擦嘴“薛督军几时从定北城来此的莫非是为了我而来”

    薛放道“是啊,你格外招人爱,整天想你想的睡不着”

    杨仪站在他身旁,闻言咳嗽了声。

    薛放回头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杨仪低声“别油嘴滑舌,说正事。”

    胥烈看看两人,本来就讨厌薛放,这会儿不知为何,那讨厌的感觉竟加了倍。

    “怎么,薛督军特意来找我,是为了什么正经大事”

    薛放走近一步,掀起盖在他身上的薄毯,看看他背上的伤,回头对杨仪道“要是我在,只许你保住他的命,何必费事还要让他全须全尾的呢。”

    杨仪不语,在一张椅子上落座。

    胥烈道“幸亏你不在,也幸亏永安侯还是很偏爱我的。”

    薛放捏住他的下颌“你得意什么你知不知道,北原不想用你换俞星臣,你就是一只没用的死狐狸。”

    胥烈道“怎么,你要杀了我”

    薛放道“你坏事做尽,留着也是后患,自然是杀了干净。”

    胥烈毫不惧怕“那就动手啊。反正你们姓薛的干这个顺手。”

    薛放扬眉“你说什么我们姓薛的你认识几个姓薛的”

    胥烈哼了声“没几个,但都不是好东西。”

    薛放回头看看杨仪,又看向胥烈“你指的是我哥哥,是不是”

    胥烈的目光涌动,却扭开了头。

    薛放道“你一见我,便喊打喊杀。好像我跟你有不共戴天之仇,我本以为你发疯了,现在看来,恐怕真有其事,是因为我哥哥当初驻守定北城,让你们这些北原人寸步不能进,你便无能而恨上了”

    胥烈冷笑“随你怎么说。”

    薛放打量他的神色,道“看样子这个说法不太对那既然不是为了公事,就是私情了”

    胥烈索性闭嘴。

    薛放道“我听说,如今北原的皇后,是你的姐姐”

    胥烈的眉头猛地皱蹙,他扫了薛放一眼“你什么意思。”

    薛放道“我也觉着不该是这个意思,但是又忍不住会想,毕竟你恨我恨得入骨,总该有个必须不可的理由吧我忍不住将心比心假如我有个姐姐,却跟一个异族人有了首尾,只怕我也会难以忍耐,从而恨屋及乌地讨厌上那人的兄弟姊妹。”

    胥烈的牙关咬紧,却又道“你可真会说故事,不觉着荒唐么”

    薛放道“还有更荒唐的呢。比如他们两个不仅仅是而且还有了、有了那个”

    胥烈盯着他“薛十七”

    薛放双手抱臂,面色冷峻“你以为我愿意给你说这样荒唐的故事你以为我喜欢把自己的哥哥,跟什么北原的女人扯在一起我不管你那姐姐是什么倾国倾城也好,我也觉着不可能我哥哥,绝不会跟北原人、尤其是北原的皇族有什么不清白这简直是奇耻大辱,丢人现眼”

    胥烈原本还神色平常,听薛放越说语气越重,胥烈的眼睛竟也微微泛红,听到最后,他不由道“耻辱哈哈耻辱你们果真是兄弟”

    薛放冷眼看他“这么说你果真认得我哥哥。”

    胥烈欲言又止“呸。”

    薛放上前,一把揪住他,牵动了胥烈肩头的伤,他忍不住闷哼了声。

    杨仪坐在椅子上,微微坐直了些,但仍是没有出声。

    薛放把胥烈揪起来,盯着他道“你们到底用了什么下作法子迷惑了我哥哥以他的品性,绝不可能做那种事就算你姐姐脱光了站在他面前,他也不会对一个北原女人有任何动心。”

    “薛十七”胥烈自己倒是没什么,听他侮辱皇后,竟也动了真怒,“你、你敢”

    薛放道“我说的不对那你反驳我啊,你不反驳,那便是你们用了下流的手段,比如什么美人计”

    胥烈疼得脸色都白了,却已经顾不得自己的伤,只道“下流美人计倘若能够时光倒回,我宁肯死在林海之中,也不要跟薛清平认得,竟是引狼入室,害人害己”

    薛放盯着胥烈闪烁的暗蓝眼色,心却往下沉“这么说,我哥哥真的跟你姐姐”

    胥烈一愣。

    此刻他忽然意识到,薛放原来竟是激他的,不过是想让他亲口承认的确有这件事。

    薛放将胥烈放开,他重新趴倒在榻上,不知是后悔还是伤情,开始咳嗽。

    杨仪走过来,检查过他肩头的伤,看了看薛放,在他的手上握了握。

    薛放向着她笑笑,示意自己无碍。

    然后,薛放看向胥烈“你说引狼入室害人害己,又是何意。”

    胥烈道“你不用再套我的话,我不会再说一个字。”

    喉咙里有些发干,薛放道“好,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胥烈不想听。

    薛放道“你姐姐,是不是真的跟我哥哥生了一个孩子。”

    胥烈猛地一震。

    薛放眯起眼睛“那孩子在哪儿”

    胥烈埋着头,似乎打定了主意一个字也不会再说。

    薛放道“或者,因为你们憎恨我哥哥,所以把那孩子杀了”

    这句话,却让胥烈不能忍了。

    他猛地扭头,原本英俊的脸色有些扭曲“你竟敢说这话你为什么不去问薛靖”

    薛放道“我为什么要问他,你们仗着死无对证,敢做不敢认吗”

    “薛十七”胥烈的眼神极为可怕,他眼睛血红地瞪着薛放道“敢做不敢认的不是我们,是薛靖,是你死无对证的好哥哥杀了那孩子的不是我们,是他虎毒不食子,你为什么不去问问薛靖,他为什么连自己亲生的儿子都能下得了手”

    这几句话,极大反转,不管是薛放还是杨仪,都猝不及防。

    薛放一怔之下,喝道“你胡说什么你别以为我哥哥不在了,你就能胡说八道往他身上泼脏水”

    胥烈呵呵笑了几声“我用得着吗你不是想问我为什么恨你,这就是原因他杀了我的外甥海纳,我就要杀了他最心爱的弟弟,就是你”他说到这里,便又剧烈地咳嗽起来。,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