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女生小说 > 无限异常调查官 > 第118章
    明荔枝还在呆愣中一时无法回神, 商南明已经给枫映堂打了电话,告知对方自己现在的地点和情况,同时听取了简要汇报。

    在枫映堂带人赶来的这段路上, 商南明已经利落干脆的处理好了所有因为自己失联而堆积的工作, 一道道指令下发,一线战场很快恢复了正常秩序。

    商南明回归的消息很快传到所有人耳中, 给众人吃了定心丸。

    不再像之前一般茫然无措,而是找到了道标的方向和主心骨, 就连工作都更有动力。

    “好好, 我知道了。科研院和上面都交给我来, 你不用操心。”

    林不之微垂下眼睫, 弯了弯唇角,忽又轻声道“南明。”

    “欢迎回来。”

    商南明不轻不重的应声“嗯。”

    随即,电话挂断。

    他转身, 看向客厅。

    明荔枝还沉浸在回来的不是老板, 希望又落空的失落中,但他还是去将出来时摔在地上的生化服扶了起来。

    成年男性将近二百斤的体重再加上二百斤的防护装备, 明荔枝扶得很吃力, 小脸煞白, 但还是咬牙连拖带拽的将他拖离墙壁, 离得远远的才将他安顿在沙发旁。

    接受过助理培训的明荔枝,在这个时候发挥出了莫大的作用。按照流程询问, 确定伤员污染等级和神智清醒程度,联系医疗官,实时传递伤员信息并进行预先急救

    明荔枝很快收起了自己的失落, 俨然一副进入工作状态的架势, 有条不紊的处理好了侦探社所有杂事。

    生化服不知道明荔枝的身份, 只以为他是正常的调查官助理。

    但商南明却沉沉注视着明荔枝。

    没有出声,但平静的眼神也已经是询问。

    明荔枝笑了下,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风轻云淡“我老板都在拯救世界,我也不能拖老板后腿呀。”

    商南明挑了下眉,没说什么。

    枫映堂很快带着医疗官赶到,第一时间对还密闭在生化服中的工作人员进行了检查和救治。

    生化装备剩余的有效时间只剩不到五分钟,胸口的电子指示牌已经变成了鲜红色,响起尖锐的示警声,提醒着使用它的人尽快撤离污染现场。

    几名特殊工作人员见到被墙壁吞噬的同事先是一喜,随即连忙将他从侦探社里抬走到临时搭建的隔离棚中,先是彻底的清洗喷淋,确定周围不再有污染粒子附着,随即就是对生化装备的拆解。

    “快快快赶紧,他只剩三分钟了,马上防护材料就要失效,他的氧气不够用了”

    “一分钟”

    “别催别催,拆着呢好了。”

    几人七手八脚的把同事从生化服里拖出来,轻手轻脚放在担架上,医疗官立刻围了上去。

    直到看到同事的状态逐渐趋于平稳,几人这才松了口气,软软瘫坐在一旁,随即不由得发自己内心的开怀笑了起来。

    看起来有些傻。

    不过谁都没有在意。

    “真好,还活着哈哈,真好。”

    有人嘟囔着,忽然眼眶发热,连忙低下头将脸埋进手掌里“还活着,活着就行”

    商南明走过的脚步微顿,修长有力的手掌落在那人的肩膀上,拍了拍。

    什么也没说,却也说尽一切。

    足够令人安心甚至热泪盈眶的温度和力量。

    商南明很快带着枫映堂和其他人离开,已经确定好了他曾在“屏幕”里看到的殡仪馆位置,并且调派殡仪馆附近的专员先行赶到。

    “只包围,确保污染源无法逃跑,不要靠近。”

    商南明淡淡道“不要打草惊蛇。其中

    一个,还保留有判断和反应能力。”

    “是。”

    黑色长制服的衣角翻飞在身后,如海浪烈烈翻滚。

    商南明回眸深深看了眼身后的侦探社,随即大跨步踏上停在门外的黑车。

    车队驶离。

    只留下等待着同事检查结果的特殊工作人员们,眺望着调查官离开的背影,一直消失在长街尽头。

    “那位就是商长官”

    有人忍不住小声惊叹“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忽然就能理解了,为什么机动1队这么多年来始终排名第一。”

    有那样的指挥官和管理者在,手下的人怎么会是孬种。

    旁边的专员小王笑了“第一次和机动1队合作吧时间长了你们就习惯了,那位长官一向是这样的行事风格。”

    “不过,听说商长官有个搭档来着”

    那位对机动1队并不熟悉的特殊工作人员左右看了两眼,奇怪道“没看到谁像是商长官的搭档啊。”

    刚巧明荔枝走出来。

    知道内情的专员一惊,赶紧给特殊工作人员打眼色。

    他“”

    明荔枝却笑了笑,只将侦探社里遗留的有可能被污染物品交给专员,并没有因此而表露情绪。

    “没关系,不用在意我。我老板可是最棒的,他会回来接我的安然无恙的。”

    专员连连点头应是。

    因为污染曾经在侦探社出现,因此物品,甚至是墙壁也要拆掉进行彻底清理,确保不会残留有使得新缝隙生发的可能。

    专员说可以报销,所有费用都算在调查局身上。

    明荔枝却摆了摆手“没事,我自己来吧,老板的喜好我比较清楚,你们装饰的,我担心老板用不习惯。”

    “报销也不必了。从我卡上走就行。”

    说着,他已经掏出手机,自然而然的当场给生活秘书打了个电话,告知对方自己的需求。

    语气平淡得像是买了根烤肠买烤肠都比这要激动。

    看到了这一切的专员目瞪口呆,大受震撼。几十上百万说掏就掏,比喝水都要轻松

    专员脑海里就剩下一句话不装了,我和你们摊牌了我就是富二代。

    富二代的身份是上午发现的,无形炫富是晚上。

    忽然就很能理解祈侦探对明荔枝富二代身份如此怨念的原因了。

    专员小王

    “王哥,王哥”

    通讯另一边的专员莫名其妙“干什么呢不说话”

    小王幽幽道“在仇视富二代中”

    对面的专员“”

    小王抹了把脸,问“怎么了”

    对面的同事是支援到殡仪馆的,正在外围隐藏包围中,调查官等还没有抵达。

    但是殡仪馆内部的情况,并不好。

    京城有家殡仪馆,除了已经被炸毁的京郊殡仪馆外,其他几家殡仪馆也都多在郊区,荒无人烟之处,距离商南明赶过来的侦探社,以及其他调查官前来汇合的亮子家小区,都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时间,需要时间。

    向小王求助的专员很清楚商南明下达的命令,但他同样焦急于殡仪馆内部目前的混乱。

    “这次的污染粒子效果,有一部分是融化对吗但是从外面看,殡仪馆的路上已经有很多黑泥”

    他犹豫了一下“我不能确定,那些泥是化雪后产生的,还是殡仪馆的人被污染后融化而导致的。”

    殡仪馆过于安静了。

    听不到哭嚎声,也没有哀乐传出。

    至于人来人往的痕迹,更是消失得一干二净。

    大门紧闭,视野中一个人也没有,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安静得像是所有活着的生物都已经死亡诺大的郊野外,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司机仓惶惊恐的奔跑在没有人的长廊上,用尽了这辈子所有体力跑出最快的速度,像是身后有虎狼追赶。

    肺部疼得几乎炸裂,但他不敢停下。

    快跑,快点跑不能被怪物追上

    恐惧使得司机的手掌都在颤抖,腿软得几乎站不稳,刚刚喝下去的酒精全都化作了冷汗蒸发,只有求生的念头在支撑着他继续向前,即便眼前已经一阵阵发黑。

    就在后院,他亲眼看到前一刻还在从冷冻货车上搬动尸体的搬尸工,竟然转瞬间就都消失不见,只留下满地流淌的污泥。

    司机本来以为那些搬尸工是偷懒去了哪里,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不对劲。

    那些人,并没有离开后院。

    但也没有出现在眼前。那人都去哪了

    污泥在翻滚,像是岩浆一样沸腾,翻滚堆积着白色泡沫,一条条白色的纹路像是在重新构建,组成一张张像是人五官的脸。

    而那些脸,怎么看都像是见过几面的搬尸工的脸。

    一开始司机还以为是自己喝醉了产生幻觉,嘟囔着揉了揉眼睛再看,却发现刚刚还仅局限在后院里的黑泥,竟然在飞快向外扩散,不过眨眼之间就已经蔓延到了他的脚边,甚至沾上了他的鞋子。

    司机只觉得脚下一凉。

    连同脚掌上的一块血肉和鞋子,竟然已经全部被黑泥吞噬

    那些在黑泥中翻滚着的脸,也像是狰狞无声的哀嚎,扭曲着在向外人诉说它们的绝望痛苦。

    一只黑色的手掌,从黑泥里伸出来,死死抓住司机的脚腕,力气大得似乎想要把他也拖进泥浆里,承受和他们一样的痛苦。

    司机大惊,连忙慌张的踹碎那种手。

    那只手的残骸也随即落进黑泥里,重新融为一体。

    但先是一只手,然后是第二只,第三只

    数不清多少手臂甚至是漆黑的骸骨人形,在从污泥中缓缓站起身,一双只剩下眼白的无神眼珠,死死盯着司机,在怨恨他为什么,我死了,你还活着。

    不允许,不允许不允许不允许要把整个世界,所有活着的人,都拖进我所在的泥潭里,和我一起,在黑暗中永生永世痛苦挣扎,不得解脱。

    我一人是痛苦。

    但如果,所有人都和我一样,是不是,就不再痛苦

    那些全身漆黑的骸骨向司机扑过来,枯瘦骨爪想要拽住他,将他吞噬其中。

    司机大骇,拼了命的逃跑,边跑边怒吼着出事了有妖怪大家快跑,快跑

    可是殡仪馆里来往的死者家属和工作人员们,只是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并没有因此而行动,只是和身边人窃窃私语,猜测这是谁家的智障人士还是精神病患跑出来了。

    就连殡仪馆的工作人员,也惊讶错愕的跑过来询问情况,不明白怎么好好的货车司机忽然就疯了。

    司机确实是疯了。

    他抓住对方的衣领拼命摇晃,嘶吼“你信我,信我啊真的出事了,那东西会吃人啊是水鬼,死了的水鬼来抓替身了”

    工作人员还想再说什么,但司机身后紧追不舍的污泥已经扑了过来。

    他也再顾不得其他人,见所有人都不相信,只能自己拼了命的跑。

    不敢停,更不敢回头。

    沿路的人从一开始的惊奇,到看到司机身后污泥的错愕惊恐,疯狂大喊。

    司机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哭,高兴的是终于有人亲眼看见那吃人鬼,相信自己的话。

    哭的,是死亡。

    人们在痛呼大叫,在求救。

    但他们尖锐凄厉的叫喊声很快就被黑泥吞没,变得沉闷,像是从遥远的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回声。

    司机能感觉得到从耳边刮过的厉风,逐渐带上了血腥的气味。

    冬天的北风从脸上吹过去,像刀割一样痛。但他顾不上这些了。

    只是心脏,一阵阵发凉,绝望而无助。

    谁来,谁来救救我们不要让我们被鬼吞噬。

    司机从殡仪馆中奔跑穿行而过,遇到的人越来越少,周围也没有了声音,不知道其他人现在究竟是死是活。

    可就像是鬼打墙一样,他在这逐渐空荡死寂的地方来回奔跑逃命,却无论如何也无法逃离。

    路,生路在哪呢

    司机举目四望,但只有满眼茫然。

    但如果以局外人的视角去看

    亮子冰冷的站在中庭角落里,像是陪葬品的蜡像陶俑,僵硬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他静静看着不远处的长廊下,货车司机陷在墙壁中,像是陷入了沼泽的人一般,大半个身躯都被变得柔软黏腻的砖石吞没,只剩下手脚依旧还暴露在空气中。

    司机像是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的处境,依旧在呆滞迟缓的挥舞着手臂腿脚,还在本能的做出挣扎的举动,好像在奔跑。

    却始终停留在原地,甚至无法减缓陷落进墙壁的速度。

    亮子就这样直愣愣的看着,面无表情。

    对于死亡,已经习以为常。

    而在他身边,却是殡仪馆里唯一的吵闹声。

    他任由黑子跪倒在地,在自己面前哭嚎,却也无动于衷。

    “老天爷啊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些究竟是什么东西啊”

    黑子几乎崩溃。

    不到半个月之前,他还是有着普通但是吵吵闹闹也还算幸福的一家,可就在这短短的几天之间,天翻地覆。

    大喜大悲。

    似乎从他从实验室拿走粉色宝石开始,他的人生就无法停歇的驶向不可回溯的未知方向,一切都被彻底改变了。

    先是宝石带来的暴富喜悦,然后就是家人身上出现的古怪症状;。

    媳妇变得僵硬而没有感知,在家中像是蜡像一般,整日枯坐,连动也不动。

    儿子陷入了漫长的昏睡,却连呼吸都在日渐衰弱。

    父母老人更是不知在某一个凌晨的某一个时刻,长睡不醒。

    就连黑子自己的身上,也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异样。

    暴瘦,脱发,精神状态浑浑噩噩,分不出什么是现实什么是幻觉。

    他经常会觉得,墙壁中有人在对自己说话,自己还能听到他们的笑声。

    走在街上,也会忽然间看到地面上浮现出一张人的五官。

    好像有什么东西跟上了自己,隐没在他的影子中,亦步亦趋,无法摆脱。

    短短几天时间,黑子瘦了一百多斤,整个人瘦得脱了形,松弛得一层层堆积皱褶的皮肤下面,骨骼甚至脏器的轮廓,清晰可见。

    以往的旧衣服挂在身上宽宽大大的,像是穿着衣服的骨头架子。

    所有看到黑子的人都被他吓了一大跳,以为他是染上了不良习惯吸了东西,或是重病快要死了。

    满脸的黑气,死亡阴沉沉的压在他身上。

    就算是对玄学一窍不通的人,看到黑子都会明白什么叫印堂发黑,血光之灾。

    黑子心里明白,自己应该去向外寻求帮助的。

    可他一方面舍不得好不容易到手的宝石,不想把它交出去,让自己富有的梦落空。

    另一方面他根本,记不住了。

    不

    论他看到听到什么,都无法存在脑子里,好像脖子上面支撑的那个球体,真的是用榆木雕成的,明明看到也拼命告诉自己要记住,要去做,但很快就会忘得一干二净。

    就连他本身的存在,都连同一起消失了。

    没有实感。

    这是个虚假的世界,他是在噩梦里。

    黑子终日浑噩,想起来的时候就哭嚎着踉跄想要往家里跑,想要救自己的家人,可往往不等他到家,又很快会把这件事忘记。

    等再恢复记忆的时候,他根本不会记得曾经发生过什么。

    直到有一天。

    黑子摸到了口袋里的宝石,突然间心生疑惑宝石他找到的,珍贵的宝石。为什么,一切改变,都从得到宝石的那一天开始

    “我试着回去找了当时我们搬运尸体的那个实验室,但是,什么都没有。”

    黑子擦了眼泪,声音嘶哑嘲哳“那个工业园区里,没有了我们去的实验室。那里,只剩下了一个爆炸的深坑。”

    没有了。

    不论是那晚看见的黑西装男人,还是神秘严密的实验室,地下的冷库,培养仓

    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从地球上彻底蒸发一般,再没有人能找到它的存在。更不会知道,那里究竟隐藏了什么秘密。

    爆炸的火光埋葬了一切。

    “亮子,我我做错了。我知道,我做错了。”

    黑子颤抖着手掌,从口袋里掏出那块宝石。

    他半跪在地上,抬头看向面无表情的亮子,哑着嗓子绝望的问“现在我只想知道,到底是谁,害我们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家人也全都死绝到底是谁,是谁”

    “我要杀了他,害我们变成这样子的那个人,我要找到他,杀了他,杀了他”

    黑子悲戚的嘶吼撕心裂肺,是从灵魂深处发出的绝望怒吼。

    血液缓缓顺着他的眼角流淌下来,红得发黑,在枯瘦得只剩一层皮包骨骷髅一般的脸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越来越多的血从他的眼睛鼻子嘴巴里冒出来,红的发黑,咕噜咕噜像是涌出泉水的井,将他整张脸覆盖。

    而他的五官和头骨,也随之慢慢被血液腐蚀,融化,失去原本的形状,坍塌,与血液融为一体

    只剩下举到亮子面前的那只手掌里,粉色晶体依旧熠熠生辉,在阴暗微弱的光线下,仍旧折射着华美的光泽。

    比钻石更加耀眼。

    像令人无法拒绝的财富和光明未来。

    只要伸出手,抓住它,就能获得一切。

    去往新的世界。

    亮子迟缓的低下头,没有瞳仁的眼睛直愣僵硬的看向粉色结晶。

    黑子所有的绝望和挣扎,都在亮子面前消融,只剩下不断重复循环的单音,单调的响彻环境,成为了这片死寂中唯一的声音。

    杀杀杀杀杀杀

    亮子慢慢弯下腰,青白没有血色的手掌,缓慢从黑子手中拿过那块粉色晶体。

    霎时间,刚刚还勉强维持着人形的黑子,崩塌融化,坠向地面。

    像在见光瞬间风化散落的雕像。

    变成亮子脚边,流淌满地的淤泥。

    咕嘟,咕嘟

    缓慢翻涌着,堆积出一张人的五官,痛苦嘶吼着的狰狞。

    是黑子的脸。

    它似乎仍旧在质问究竟是谁,是什么东西,害死了我

    但没有人会回答它。

    亮子缓缓闭合手掌,将粉色晶体握在手中的瞬间,他也眼皮沉重下落。

    闭上了眼睛。

    顷刻间,满地蠕动蔓延的黑泥都向亮子所

    在之地延伸过来,分散在殡仪馆内外各处的黑泥重新融合成一个完整的聚合体,所有的人脸都在惊恐哀嚎中消失。

    怒浪翻滚,扑向亮子。

    那一瞬间,如同蜡像般已经对外界彻底失去知觉的亮子,崩塌成无数细碎的烂肉碎骨,落向地面。

    又被冲上来的污泥接住,融合。

    粉色晶体从亮子的尸骸中落下黑泥,吞没其中。

    就在那一刻,所有的黑泥,所有的污染粒子,就像是失散的孩童找到了家长,终于找到了方向,蠕动着快速向这里聚集而来。

    巨大的怪物拔地而起。

    黑泥成为了它唯一的构成,像在建造的大楼,添砖加瓦中迅速拔高。

    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内。

    “妈妈你快看,快看那是什么”

    殡仪馆内,女生透过窗户看到外面顷刻间阴沉下来,漫不经心想要去看乌云,可看到的,却是只在电影里看到过的狰狞怪物

    那是怪物通体漆黑,没有五官和手脚,分不出哪里是肢体哪里是躯干。

    可莫名的,所有看到它的人都知道,它是“人”的聚合体。

    抛弃了个体,以集体之名存活下去的“人类”。

    专员愣愣抬头,注视着逐渐从视野中升起的黑色怪物,手机从手掌中摔落,一时间连呼吸都忘记了。

    黑色的怪物遮天蔽日,将周围所有光亮遮了个严实,只剩下昏暗天幕下飞沙走石的呼啸狂风,顺着地底脉络迅速向周围游走前行,开疆扩土的污染粒子。

    专员猛地回神,疯狂向四周咆哮着提醒同事们“污染源,污染源变成了完整体”

    “别他妈的等了,快,快疏散”

    专员们再也顾不得是否会惊扰污染源,是否自己会死亡,也不在乎殡仪馆里的人们究竟有没有被污染。

    他们冲进殡仪馆,只要是肉眼能看到的活人,就立刻给对方强制套上防护服拖拽架走。

    没有解释的时间,只有紧张的逃命。

    在怪物成形的时候,一辆辆黑色越野车从殡仪馆满载着普通人,猛踩油门不管不顾的疯狂冲出去,想要逃离这片阴暗天幕,离开污染源的影响范围。

    专员们的心脏剧烈到几乎要从嗓子里跳出来,紧张得浑身不可抑止的在颤抖,唯一仍旧被肢体记住的动作,就是踩油门。

    快些,再快些

    一定要把这些人送到安全的地方

    但即使是飙升到近乎三百的速度,也无法逃得过庞然大物的攻击范围。

    巨大的黑色怪物不知何时停止了继续生长和融合,它低垂下头,不存在的眼睛从黑泥中看向疯狂疾驰的车辆。

    从天空向大地看去,装备精良的重型越野车也不过是小小蝼蚁,只要伸出手,一巴掌就能摁死。

    怪物伸出“手”,无数黑色的泥泞顿时像是流星般坠向地面,直直砸向地面上的越野车。

    车上的攻击系统发出尖锐的示警声,专员用尽了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变转车道,按照防撞击提示躲避。

    在车载屏幕的监视画面中,躲过一击的专员终于看清了,究竟是什么东西在攻击自己。

    流星。

    从天幕划过的流星。

    像坠落的黑色火球,砸向车队。

    但它并非是浪漫美丽的许愿,失去了所有华丽的外壳和传说,赤裸裸只剩危险和恐怖。

    像真真正正的,天外来客。从地球外的砸向地面的陨石,目标明确的指向所有人的性命。

    吞噬,吞噬一切的本能。

    黑暗在降临。

    神却隐身。

    即便越野车已经尽可能分散和躲避,但仍旧有些车辆,

    避无可避的被那些陨石般的黑泥击中。

    有的侧翻,有的接连翻滚后冒出滚滚黑烟。

    驾驶位上的专员头破血流,甚至有的专员被黑泥击了个正着,肩膀上的头颅被彻底削掉,只剩下咕噜噜冒着鲜血的脖颈断面。

    其他周围的越野车见状,立刻在无线电频道里嘶吼着呼救,同时有专员从车上跳下来,拼了命的冲向出事的越野车,咬紧牙关撬门窗,将幸存的人们从车上拽下来,送到其他越野车上去。

    人们惊慌失措,在专员的指挥和帮助下手脚并用的往新的越野车上爬,这些越野车本身也已经满载乘客,在被无差别大范围攻击的情况下,只能在经过时减慢速度一瞬,将人拽上来之后,甚至连车门都来不及关,就一脚油门重新冲了出去。

    有的人被吓得哭嚎,腿软得走都走不了,瘫在地上茫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不论专员如何焦急恳求的拖拽,都无法起身,被吓傻在了原地。

    专员只能咬牙将人连拖带抱的拼命往前走,可没走几步,却被什么东西拽住脚腕,猛地摔倒向地面。

    他回头向后看,心里不由得升起一阵无奈的绝望“怎么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黑泥死死抓住了他的脚腕,从脚掌和小腿开始,逐渐向上蔓延,慢慢将他整个人吞噬进黑泥中。

    污染,在侵蚀他的神智。

    旷野上的风吹过,发丝凌乱了视野。

    他抬起头,头顶是压顶的滚滚阴云,而不远处,是满脸惊慌向他跑来的同事。

    专员笑了。

    他伸出手,将牢牢护在身下的人推给赶来的同事,嘶吼“带他走快”

    同事神色微动,眼中有泪“你好。”

    他没能做完的事情,同事接过手继续去做,没有一秒停歇。

    而他趴在地面上,痛苦顺着四肢百骸游走,像薄薄的手术刀顺着每一缕肌肉束的走向,每一块骨骼关节的连接点,将他一片片分割。

    神智逐渐模糊。

    专员艰难的试图勾起嘴角,最后一个念头是“欠王哥的钱,还没来得及还呢。完了,成老赖了”

    随即,一切坠入黑暗。

    同事连回头的时间都没有,硬生生憋回去泪水,将人塞到停下来的越野车里,嘶吼“走快走”

    越野车呼啸驶离。

    所有下了车的专员都没有再上车离开的打算,他们从所有被击中损毁的越野车里尽可能的抢救幸存者,将他们疏散到其他车上离开。

    在某辆车驾驶的专员死亡时,也顶替成为新的驾驶员。

    有的专员眼睁睁看到黑泥从天空坠落,砸向自己身后的越野车,似乎击中已成定局。

    他咬了咬牙,停下奔跑的脚步,在原地站住脚转身抬头看向黑泥,疯狂挥舞着双臂,大声怒吼“狗娘养的你爷爷在这呢,来啊,杀我啊”

    黑泥坠落“轰”

    污染吞噬生命,在土地上蔓延,蜿蜒流淌。

    可黑泥不断从天空坠落,黑色怪物弯下腰,占据了庞大的天空,像是无数榕树的气根,将周围笼罩形成牢笼。

    所有生还的希望,在被逐渐斩断。

    车上有人在哭泣,怒骂,诅咒。

    “那到底是什么究竟发生了什么”

    “妈妈,保佑我活着回家妈妈”

    “你们得救我你们不是警察吗你们必须得救我听见没有”

    “鬼,真的有鬼啊”

    “观音菩萨上帝三清如来佛祖炸酱面啊,救救我吧”

    驾驶位上的专员却不敢分心。

    无线电频道里的同事们,一个个失去应答,只剩下无限拉长的白噪音,

    无法确认生死的恐惧在绝望蔓延。

    他觉得,自己好像被污染了。

    甚至看不清前面的道路,大脑也混沌得逐渐忘记一切。

    可眼前唯一仅剩的景色,就是前方远处的光亮,在阴云之外的天空。大脑中唯一一个反复循环夯实的念头,就是离开。

    离开这里。

    带着所有人,平安离开,到安全的地方去。

    他是异常事件调查局情报分析部的外围专员,职责是保护,生命。

    保护

    他看到,车窗外,黑泥从天空坠落,直直的砸向他。

    越来越近。

    专员扯了扯嘴角,艰难的露出一个苦笑。

    好像,他的任务,要失败了

    可就在这一瞬间,突然有冷冽寒光闪过。

    黑泥制空一秒。

    随即,轰然炸开。

    “砰”

    纷纷扬扬散落的黑泥如同下起的一场黑色雨水。

    而那人修长敏捷的身影从半空中落下,双刀在手中挽了个漂亮的刀花,利落而快速的将长刀舞成一片雪亮刀光,成为了阴暗天空下唯一的亮色。

    是再次升起的太阳。

    专员震惊的缓缓睁大了眼睛。

    眼泪不由自主漫上眼眶,他颤抖着嘴唇,想要说什么却哽咽,所有的话语都堵在酸涩的喉头。

    只有安心只有一个念头,反复在已经浑噩的大脑中回荡。

    得救了,祈侦探来了,调查官来了,他们得救了

    却见那人长腿微屈,落在自己越野车的前盖上,吊儿郎当的向他行了个礼。

    “调查局顾问侦探祈行夜,为你保驾护航。”

    那人拍了拍车窗,笑嘻嘻示意他开车“记住一个动作就能活下去踩油门冲”

    专员瞬间将油门踩到底,猛冲了出去。

    而祈行夜也脚下发力从车前盖上一跃而起,借力冲向半空的同时,手中双刀重新挥向新坠落下来的黑泥。

    虎虎生风的长刀形成了一整片保护范围,像无情的收割机器,将这一片空域的所有黑泥都挡在半空中,不给它下落的机会,将下面的越野车队密不透风的保护在身下。

    天空中同样响起震耳欲聋的声音。

    螺旋桨掀起狂风,战机群穿过污染的封锁,冲进被黑色怪物笼罩的空域。

    调查官们驾驶着战斗机,神情坚毅,满眼怒火。

    不需要警告,对污染特制弹药已经倾泻而出,冲向占领天空的污染源,千树万树火花盛开,爆炸爆发时炸开的绚烂火光,点燃昏暗天空。

    怒吼着,咆哮着。

    人类不曾屈服的希望。

    与此同时,所有专员的无线电频道里都响起低沉平稳的声音。

    “我是商南明,机动1队已就位,负责拘束污染源。普通市民的安全就交给各位专员了,感谢各位的付出,以及牺牲。”

    “你等放心向前,污染由调查官阻拦。”

    定海神针。

    所有专员都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大石落地,安心专注的驾驶越野车,满载着生命和希望冲出污染封锁线

    而祈行夜抬起头,看向高空直升机外站在悬绳上的商南明,嘴角咧开笑容。

    “哟,商长官,许久不见,别来无恙想我了吗”

    商南明垂眸,勾唇“祈行夜,这次污染案,依旧拜托你了。”

    祈行夜笑嘻嘻,吊儿郎当的行了个礼“放心,商长官”

    “如有一颗污染粒子穿过封锁线,提头来见。”

    随即,他的眼眸微转,目光死死锁定巨大的

    黑色怪物,俊容上的笑意消弭,只剩冰冷无情的严酷。

    锋利,直指污染核心。

    他抬手。

    竖起中指。

    “既然是黑暗的造物,就应该滚回黑暗。”

    祈行夜声音阴冷危险“谁允许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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