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女生小说 > 重生后嫁给废太子 > 正文 115. 晋江·if·番外 If上一世窈窈被秦……
    七月流火, 连日的大雨冲垮了河堤,黄河改道,让秦州哀鸿遍野。

    大水过后就是大旱, 原本硕果累累的丰季, 遍地只剩下枯黄的野草,犹如涛海般随风浮沉。

    一行黑甲卫骑马而至,马蹄声由远至近, 草杆发出不可抵御的折断声,好像是一声声凄厉的哀叫。

    “殿下”一名老丈迎了上来, 宛若遇到了救星一般,抹着眼泪就哭诉起来

    “殿下,您看今年秦州是种不了粮了这朝廷发的灾银要是还不到, 我们连这个秋天都过不下去了”

    秦王李策从马上下来, 举目眺望。

    头顶白晃晃的烈阳把万物都照得惨白,远处的山也变得朦胧。

    老丈划拉着四周的枯草,悲戚道“这里曾也肥沃, 养着牧草能供几千匹战马如今别说牧草了,就是野草也活不了我、我们也活不了了”

    李策环顾四周, 眉心微蹙。

    “老丈放心, 灾银的去向本王必会查个清楚, 既是在本王的地界上,此事本王会管到底。”

    “什么人”突然身后的护卫齐齐拔刀,冲着一个方向呵斥。

    不正常的异响惊动了秦王护卫。

    李策随着他们的声音转过头去。

    “发生何事”

    载阳上前禀道“刚刚那个方向有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正说着话, 骑马追赶上前的黑甲卫从草丛里赶出两人, 他们慌不择路地逃窜。

    “大牛二牛”老丈认出了那两道身影,一边呼唤,一边解释起来, “殿下误会误会那是我家两个不成器的孩子,因为家中没有存粮,就想着去外打猎,看看能不能猎到些什么”

    因为老丈的解释,排除了他们可疑的身份,那两名青年折返了回来,顶着黑甲卫审视的目光,冷汗滚滚而落。

    “阿耶。”

    “你们二人怎会在此逗留”老丈看着两个儿子两手空空,不由叹了口气。

    现在这个时候,山林里都没有几个活物了,猎不到食物也是正常。

    大牛看了眼旁边的黑甲卫,紧张道“阿耶,刚刚我们在那边的林子打猎,忽然冲出来了好多山匪,他们抢杀了一个路过的车队,我们怕被牵连才躲到这片野地来的。”

    “山匪”

    李策听说过最近山匪猖狂,到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但是向来只会抢商贸繁华的路段,没想到会在这里出现。

    大牛和二牛两人齐齐点头。

    二牛还抬手指着一个方向道“我们刚刚瞧见从车队里逃出来了一位姑娘,就在那附近,被追过来的人射杀了”

    李策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

    足有人腿高的枯草挡住了一切,看不出到有什么异常。

    “你们是说有位姑娘被山匪杀了”老丈十分吃惊。

    “是啊,我们俩正准备要去看,但是听见马蹄声过来还以为是那些千刀杀的山匪又回来了,这才赶紧躲开。”二牛搔了搔脑袋,憨憨道。

    “殿下”载阳见着李策一直看着二牛指的那个方向,马上心领神会,“是否要属下们去查看一下”

    李策一颔首。

    载阳一挥手,几名黑甲卫前去那片草地搜寻。

    “唉,只怪那位姑娘的命不好,遇到了山匪。唉,只怕连姓谁名甚都无人知晓,就要葬身在这样荒凉之地。”老丈想到心酸之处,抬起袖子又擦了擦眼角的泪,连连叹息。

    李策抬脚随意往前行,枯黄的草被踩在靴下,慢慢分出了一条小道。

    走出一段距离,忽然衣摆被什么东西猛然勾住,让他抬起的腿受到了阻力,不得已又落了回去。

    李策垂眸往下,竟发现从草丛里伸出了一只血淋淋的小手,正拽住他衣服下摆。

    “殿下”载阳在他停步垂眼的瞬间就大步走了上前,腰间的刀已经抽出了一半。

    李策抬起手,示意他不必担心。

    因为那只纤瘦的小手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从他衣角颓然滑落。

    李策俯身拨开草丛,得以看清躺在自己脚边的是什么人。

    那是一位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女,面无血色,反衬得一双眼睛黑得惊人,苍白的唇正痛苦地微张,好似快要窒息的人珍惜每一口空气。

    她发散钗坠,一头的青丝铺在枯黄的草堆里,凌乱而狼狈,可饶是如此,那张脸却依然美得惊人。

    细腻白皙的肌肤犹如初雪一般,眉目精致,浓密而卷翘的睫毛下,一双水光盈盈的杏眸我见犹怜。

    她并没有出声求救,满目冥茫和死气,就仿佛是被折断的野草,只等着枯黄腐烂,湮灭在世间。

    李策移目往下,在她不断起伏的胸脯上看见了一支足以要她性命的羽箭。

    刚刚大牛二牛口里所说,被山匪射杀的少女就是她无疑。

    “竟还没有死”载阳看了眼她胸口箭的位置,话语脱口而出。

    这样的伤,即便现在没死,也离死不远了。

    “取下她头上的银簪子。”李策吩咐。

    载阳哦了一声,蹲下身,取下少女发间摇摇欲坠的银簪,双手捧给秦王。

    女子的首饰多有刻印,能表明身份或表明出处。

    秦王手指捏着银簪端详了须臾,摞下两个字

    “救她。”

    八方客栈。

    天字号的客房里房门紧闭,徒留四名面目森冷的护卫看守,几名小二聚在楼梯口嘀嘀咕咕。

    一人对晚来的伙计低声道“你刚刚是没有瞧见,那里头的贵人好像是疯了”

    饶是他努力想要压低声音,可最后疯了两字还是忍不住拔高了音调,配着他那副夸张的表情,仿佛是件天塌下来的事。

    “怎么会疯了”

    “是疯了啊,刚刚涛子端了茶水进去,那贵人不知怎么的,忽然原地掐住自己的脖子不住地痉挛,口里还含着要什么人去死”

    “嘘嘘嘘,是大夫出来了。”

    天字号房打开,一名面覆半张银面具的年轻护卫带着胡子花白的老大夫出来。

    “你尽管去开药,我们公子不会亏待你。”

    老大夫有些惶恐,“可这位公子的病,老夫也没有”

    “少废话,我们公子没有病,只是有些水土不服,你且开些安神的药即可”面具护卫及时打断老大夫的话。

    老大夫无法,只能提着药箱跟着门口的一个护卫离开。

    应峥朝外看了眼,客栈小二们正在擦栏杆,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注视,擦得越发卖力了,有一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你们几个,去打点水来,我们公子要沐浴了。”

    小二们被吓得一个激灵,连忙点头哈腰去照办。

    应峥回到房中,只见楚王李睿已经平静了许多,手里端着一杯热茶,扭头看着窗外的景象。

    “殿下”

    应峥刚开口,有名女子哭喊的声音从门缝里传了进来。

    “殿下殿下您一定要救救我家娘娘”

    “知蓝姑娘,说了多少遍了,殿下现在正在休息休要胡搅蛮缠”

    “侧妃娘娘遭山匪偷袭,至今还下落不明,你们居然不去找呜呜呜我家姑娘若是有个好歹,你们担得起么”知蓝被几个护卫架着,只能伸腿去踢门。

    “楚王殿下楚王殿下救救侧妃娘娘吧”

    应峥嘁了声,手刚摸到袖袋里黄金兔子,就听见身边哗啦一声响。

    是李睿手里的杯子摔碎在了地板上,碎瓷片四溅。

    他的神色也颇为古怪。

    是惊是喜,是诧是怪。

    应峥心里猛然一跳。

    楚王该不会是真的疯了吧

    应峥还没回过神,那边李睿已经迫不及待开口命令。

    “让她进来”

    门口的护卫只好松开知蓝,让她推门而入。

    “殿下您一定要救救余侧妃”知蓝一进门就扑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李睿额头青筋跳了跳,用力一闭眼。

    他莫不是在做梦梦里的自己娶了余清窈,与如今的情形竟一般无二。

    李睿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没有把自己疼醒。

    这不是梦

    他忽然狂喜道“来人啊速速去找余侧妃”

    应峥倏然回头看着楚王。

    他是真疯了

    楚王在秦州四处搜人,不但耽搁了救灾的进度,还弄得鸡飞狗跳,民愤人怨。

    但外面的混乱余清窈一概不知,她的伤势太重,几度濒死,一直陷于昏迷当中。

    等稍有些意识时,已经是大半个月后的事了。

    她被安置在离出事地不远的一座村落,借住在一农户家中,有一名山上清修的女冠为她治伤。

    女冠的小徒弟是个爱说话的,见余清窈醒了就经常陪她说话,仿佛想给这个死气沉沉的姑娘注入一点活气。

    “师父,她莫不是个哑巴徒儿与她说话,她从来不搭理我。”

    余清窈听见小徒弟偷偷在门外跟她师父议论自己,却也没有开口解释。

    女冠从半开的门洞里望了进去。

    那重伤得救的少女倚在竹床上,身上盖着一块洗得发白的麻布,垂着眼睫发呆,魂不守舍。

    自从醒来,她就一直是这样,好似救回了她的肉身却没有把她的三魂七魄找回来。

    “你又忘记师父说的了,不要妄议他人,你怎知这位姑娘是不是觉得你聒噪了才不愿意和你讲话。”

    “”小徒弟哼了声,岔开话题“那我们什么时候回上山去呀,这山下太危险了,到处都是官兵在搜人,到底在抓谁呀”

    听见官兵搜人,余清窈的眼睫才颤了颤,手指慢慢蜷缩起来,握紧手心。

    门外的脚步声纷杂,打断了女冠和小徒弟的谈话。

    不多会,余清窈察觉到屋子里一暗,就仿佛有什么人挡在了她的门口。

    她抬起头,慢慢望了过去。

    门口逆着光站着一名高大的男子,穿着深青色的直裰长袍,发髻上似是插了一支玉簪,简衣素袍但挺秀玉立。

    “我是秦王李策。”他开口自我介绍道。

    余清窈知道他。

    两年前她曾经在皇宫别院里见过他一面,只是那时候他还是一人之下的皇太子。

    “是你救了我”余清窈好久没有开口说过话,声音都变得有些陌生。

    李策慢慢走近,坐在女冠留在床边的一张椅子上,“我以为你拽住我那下,是想要我救你,但听云吟子道长说你好像不想活了”

    重伤昏迷多时的人多是形销骨立,余清窈也不例外,但在他授意悉心照顾之下还能把自己养的如此病弱,唯有一种可能,病人自己不愿意康复。

    李策并不是个多事之人,原本一个女子生死与他也并无干系,更何况她还是楚王的人。

    “为什么”

    余清窈眼睫湿润,“我已无后路,楚王要杀我。”

    这次不成,还会有下一次,余清窈知道自己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么多,他便不会放过自己。

    李策顿了下,“他想杀你是他的事,你自己是怎么想”

    “我怎么想”她扬起苍白如纸的脸,盈盈泪目望向秦王。

    “你失踪之事早已传遍秦州乃至遥城黑河,明威将军前几日擅离边境,单枪匹马杀入楚王队伍,险些触怒楚王。”秦王静静看着她,“你死了,明威将军会不会叛”

    “阿耶”余清窈眼睛眨了下,眼泪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着急地撑床探身,激动争辩道“我阿耶不会叛的,李睿把我阿耶怎么了”

    “你阿耶没事,就是一直还在找寻你的下落,我这次过来就是想问你,若你想活我就带你走,若你觉得楚王负了你,你要死,我也尊重你的选择。”

    李策说罢拂袍起身,似是不愿多待。

    他的话有些不近人情的冷漠,但也让余清窈如梦初醒。

    若是能有重来的机会,她绝不会再上李睿的当了,可即便没有重来的机会,她当真要舍去来之不易的性命吗

    这世上哪怕只剩下一人还在乎她,她也不应当放弃。

    “我想活,殿下您带我走吧”余清窈担心李策已经失去了兴趣马上就会离开,下意识伸手想要抓住他的袖,然而虚弱的身体经不住这么剧烈的动作,她的手扑了空,身体直往榻下坠。

    李策离她近,未及多想,一只手就托住她落空的手掌,另一只手及时扶住她侧塌下的腰。

    幸好未摔下榻。

    余清窈惊魂未定。

    青丝从肩头滑落,垂于余清窈脸颊两侧,她乌黑的杏眼还湿漉漉的,睫毛也一簇一簇沾着泪,看着病弱娇气怯,可是她的眼神不再死气沉沉,就像是灰烬里的火星慢慢复燃,慢慢亮了起来。

    “我想活。”

    李策垂眸望了眼,她的小手紧紧握着他的手掌,仿佛擒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求殿下救我。”

    望着她的眼睛,李策的声音也温和了许多,“好,我答应你,会让你好好活着。”

    李策信守承诺,五日后就带着余清窈回到中都。

    秦王的藩王府就坐落在中都的中轴线上,余清窈改名余姩姩成了客居在王府兰园的贵客。

    王府上下对她敬重有加,因为还从没有女子能住进秦王府的后院,下人们都当她可能是未来的王妃娘娘。

    余清窈自知李策这么做全为了保全她性命,所以安分守己,不敢逾越半步。

    除了养伤之外,她其余的时间都花在担心阿耶和知蓝身上。

    明威将军身边有很多人盯着,都是楚王李睿派来的眼线。

    他们没有在野草地找到她的尸身,对于她是否活着还存有疑虑,因而严密监视虎贲营,只等着她自投罗网。

    余清窈虽然心急如焚却也只能听从李策的安排,所幸没过几天李策找到了一个稳妥的人悄悄为她送了一份家书回去,报了平安。

    至于知蓝虽虽在楚王的手上,但听说也暂时也安然无恙。

    这也不算是坏消息,余清窈的心稍安。

    秦州灾祸严重,朝廷发来的赈灾银下落不明,让救灾的进度推行缓慢。

    李策已经有数十日没有回府了,余清窈只能从侍卫口里得知他最近的忙碌。

    余清窈偶尔也会不断回忆起自己遇险时的情况,越冷静想,越觉得里面有蹊跷,无论是那些忽然偷袭到面前的山匪,还是溃败逃走的护卫,都十分古怪。

    此事或许和李睿的干系很大。

    若是李睿监守自盗,那么李策想通过四处剿灭山匪来夺回灾银无疑是要耗费许多精力。

    余清窈有了猜测,但她也没有确实的证据,只能拜托那名叫载阳的护卫把自己的想法转告给秦王。

    若是能帮上一点忙也好。

    况且她的婢女知蓝还在李睿手上,要是可能的话,能把她救出来最好

    余清窈本是不敢向秦王提什么要求的,不过相处了一段时间,让余清窈隐隐觉得李策看起来并不像表现的那么冷漠。

    果不其然,载阳不久后就来转达了殿下答应了她的请求。

    余清窈暗暗欢喜。

    果然,秦王实际上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一日复一日,余清窈的身体慢慢在康复,伤口结痂了,她偶尔会在兰园里走动,或在不那么晒的时候,也会坐于树下看话本聊以解闷。

    “见过殿下”王府婢女忽然见到许多天没有回府的秦王,十分惊喜,行礼过后又识趣地退出了院子。

    余清窈才听见那边的动静,视线从书上抬了起来,院子里的婢女都不见了,唯有李策正朝自己走来。

    “殿下”

    许久没有见到秦王,他眉目之间深凝,犹带倦色。

    一定是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

    “上次是你告诉载阳,灾银与楚王有关系”

    余清窈站了起来,局促地捏着手里的书,忐忑道“殿下,是我多虑了吗”

    李策扫了一眼她因为紧张而握得发白的指节,放柔了声音安慰道

    “你没错,是我没有想到李睿竟敢如此行事,倒是疏忽了,所以这次我是专程过来告诉你,灾银已经找到了,你功不可没。至于你的婢女知蓝,我会找机会把她带出来。”

    他一样样说给余清窈听,既肯定了她的功劳,又表示自己并没有因为公事繁忙而忽略了她的请求。

    “多谢殿下。”

    余清窈眼眸一弯,粲然而笑,那张才恢复七成气色的脸竟让人目眩神迷。

    微风拂过,树叶簌簌乱响,几片落叶打着旋落下,沾在了余清窈发间的蝴蝶簪上,李策下意识伸出手,想要帮她摘下落叶,却在余光触及她望来的视线的时,不由定住了所有动作。

    余清窈微讶。

    李策的手离她很近,仿佛只要眨动睫毛就能扫到他的指腹,他袖笼着一股淡雅的松竹气息,就好像是高洁的君子,让人神往。

    不过,君子不会做出这样失礼的举动。

    他仿佛是被人夺了舍,摄了魂般,定定立了半晌。

    “抱歉,是我唐突了。”李策意识到自己的轻率,飞快收起手,藏于袖中。

    余清窈抬手摸着自己的发髻,心也好似慢跳了一拍,“无、无妨的。”

    两人都不自在地把视线投向了不同的方向。

    落叶又悄无声息地从蝴蝶发簪上落下。

    灾银一事彻底得罪了楚王,他的行事越发激进,处处打压秦王不说,还联合朝臣不断上书弹劾。

    局势对于只能困守藩地的李策很不利。

    倘若日后楚王登基为帝,削藩事小,只怕会有更可怕的结局在等着他们。

    李策当即也联合临近的齐王,一起收罗楚王与黑风寨勾结,吞并灾银,煽动虎贲营守将擅离大营,扰乱军心、撺掇乡绅土豪兼并灾地,买卖土地等罪行。

    燎原之火从秦州一路烧到了金陵,让众多大臣如惊弓之鸟般惶惶不可终日。

    人人都说秦王不会坐以待毙,定然会东山再起,重掌东宫。

    这些话,余清窈在秦王府听的最多。

    秦王府里的婢女每天最热衷的事情莫过于讨论假如秦王复立太子后,会不会把秦王府里的下人都带到金陵去。

    “可是东宫难道还会缺人伺候吗”一名并不乐观的婢女摇摇头,“我们应当是没戏了,但是余姑娘想必是会被殿下带在身边的。”

    正在剥着蚕豆的余清窈一愣。

    “是啊是啊,殿下迟迟没有给姑娘名分,实乃重视姑娘,怕是想要等到了金陵才封位,那可是头一份的尊容”

    余清窈不由苦笑一下,虽然李策从未严令手下的人议论与她的关系,可她们也当真是越传越离谱了。

    她与秦王何时有她们口里说的那般亲近

    “殿下如此宠爱姑娘,每每回府都要先来兰园看一眼姑娘”一婢女羡慕道。

    余清窈不由抿唇垂眸。

    原来他每次来兰园在别人眼里看来都是很不寻常的事

    “可不是,知道姑娘吃不惯秦地的酸辣,专门找了遥城和金陵的厨子,百忙之中还能操心这样的小事,足见上心”

    余清窈抬起眼。

    她其实并不是吃不惯,而是心里有事才一直胃口不好,但是李策每给她换一个厨子,她还以为是秦王府的厨子多,想要表现出众来领赏,她不忍让他们失望,这才多吃了些。

    婢女们都在为余清窈高兴,说个不停。

    然而余清窈很清楚自己的存在尴尬。

    她虽然已经被定为已亡故的楚王侧妃,可是这张脸在金陵城已经被不少人见过,她是绝不可能再回到金陵城,更不可能光明正大地站在李策的身边。

    再说了,她和秦王怎么会有情

    “姑娘”知蓝见她忽然闷闷不乐起来,十分担心。

    余清窈对她摇摇头,继续剥手上的蚕豆。

    秋去冬来,秦州比金陵下雪要早,一天夜里鹅毛大雪突袭,千里冰封,美不胜收。

    刚过完年,中都依然热闹,顽童打着爆竹,一整天都没有安宁的时刻,声音隔着院墙都能传进来。

    余清窈一手捧着手炉,一手捏着三枚喜币站于台阶下。

    她抬头望着院子里的落雪纷纷,惆怅感慨时间飞逝。

    开春后,秦王就该回金陵去了吧。

    虽然意味着他们要就此分开,但是于公于私,余清窈也希望皇位能落在李策手里。

    也好过让李睿得了去。

    因为他既无治世之才也不仁德宽厚,怎配得上这至尊的之位。

    “雪寒风冷,大夫说你身子还弱,受不了寒。”李策的嗓音出现在她身后,令余清窈有些意外。

    “殿下今天回来的比往日要早,是事情都办完了吗”她转身登阶而上,脸上不由自主露出一抹笑容。

    “嗯,办完了。”李策颔首,“事情没有那么多,不重要的可以延后到开春。”

    余清窈欲言又止。

    开春,开春他就要离开中都,离开秦州了,想必那些事情也要转交给别人来办。

    李策注意到她手上的祈币。

    秦州有掷币许愿的习俗,逢年过节每家每户都会置办一些,和买花灯、爆竹、烟花一样都是必备之物,而且丰俭由人,有金的银的也有普通的竹片,余清窈手上的这几枚是秦州的旧币新铸的,与市面上的字样是反着的。

    “你想许什么愿”李策看着她发丝上的雪花慢慢在消融,湿润了她的发丝,黑的就好像是刚碾磨出来的墨汁。

    “我想祈祷殿下能够如愿以偿。”余清窈乌黑的眼睛被雪光映亮,又被她垂睫掩下,里面浅浅藏着一些不便言说的心事。

    希望殿下能够重归金陵,重掌尊位,从此遂心如意。

    李策垂头俯视,忽而与她说道“再有,就祝我平安归来吧。”

    “殿下要回来”余清窈眼睛倏然抬了起来,惊讶不已。

    风扬起了一阵雪沫,好似浪涛卷起了泡沫,漫天挥洒,她的脸颊发间又落下不少雪粒。

    外面的爆竹声噼里啪啦,好像要将寒冬闹暖,迫不及待迎接新春。

    李策凝视着她的眼,伸出大手,摊平在她身前,温声道“新的一年,理应送旧迎新,等我料理好金陵的事,你愿意迎接新的人吗”

    好像在这一刻,爆竹声消弭了,风雪也止歇了,天地之间唯有李策的嗓音清晰地回荡。

    刹那间,余清窈鼻腔一酸,眼泪涌了出来。

    她这一生还能与青山明月共度已是幸事,不敢奢望还能与君子良婿携手。

    但是

    手炉从掌心跌落,火炭散在了湿润的地面,她的手再次放在了李策的手上。

    就好像那一日他稳稳托住就要坠入深渊地府的她,许她一生平安。

    而这次他更是握住她的手,郑重许诺道

    “你若相托,此生不负。”

    开春后,秦王一返回金陵,就与楚王正面交锋。

    传言是楚王曾派心腹潜入中都秦王府,或是预谋行刺或是窥视上什么宝物,让秦王对他不再容忍。

    双王夺储,历时半年之久,期间刀光剑影,凶险难说。

    待到伏暑,楚王铤而走险,调动金陵左右峰营进城剿匪,意图逼宫,奈何秦王早有预料,禁军在御道设下埋伏,以逸击劳。

    楚王兵败逃走,被围于谷城驿道,走投无路之下葬身火海。

    原以为秦王胜券在握,定会马上将储君之位拿下,然而他却向明淳帝提出立年仅十八岁的皇六子、齐王李祥为储君,并举出他所辖齐州的这两年,风调雨顺,物阜民安,百姓皆能奉令承教,官吏无有作奸犯科。

    堪当大任,能承大统。

    明淳帝考虑三日,即招齐王回金陵城,齐王太后亦得以归都。

    一年后,明淳帝旧疾缠身,禅位给齐王。齐王登基为帝,年号盛元。册封提拔亲信,并将秦王封为摄政王,以辅佐自己理政。

    不及弱冠之年的小皇帝成日被奏章案牍困书案之后,叫苦连天,每每问到摄政王下落,旁边的亲信太监就会掏出一封信来,看着上面的信戳回复小皇帝。

    “摄政王最新的来信是从雍州传回来的,听说那里飞崖悬瀑,十分壮阔哩摄政王想必还会去那叮咚泉尝一尝这个时节最肥美的泉鲤”

    小皇帝皱着眉头,把一本奏章往小太监头上一丢,气道“他到底是替朕巡视江山的还是带着王妃游山玩水的”

    小太监装模作样地哎呦一声,捂着脑袋捡起地上的奏章,“陛下勿恼,摄政王他当然是先替陛下做事,顺便游历山水前些日子不是还抓了几个贪官,又充盈了国库”

    小太监言之有理,让小皇帝心里的怒消退不少,一个泄气又瘫在龙椅上,忽然揪了揪自己的头发,越想越生气道“游山玩水的本来该是本王该是本王”

    一叶扁舟在浩瀚江波上随波逐流,悠远的萧声伴随着两岸的鸟啼猿鸣,十分的惬意。

    余清窈捧着清茶,望着临风而立的李策,唇角的笑就从未淡去。

    这是他们成婚的第三年,也是他们游历江山的二个年头,大江南北,两都十三州皆在脚下。

    他们丈量了肥沃的良田,攀登了起伏的山峦,探索了幽静深谷,也驰骋在了广袤的草原。

    既见了山巅之上的旭日高升,也听过莲塘枯荷的雨蛙合奏,感受到风吹草低的寂寥,也品味了城市红尘的热闹。

    在返回中都的一个深秋,他们途经明山,上山寻寺。

    山寺名为壶中,住持法号缘来。

    缘来大师请他们进了雅室品了茶,歇脚,又让小沙弥带着两名贵客游逛山寺。

    寺庙供着香火,又挖了清池养锦鲤供人许愿。

    清澈的池水下沉着厚厚一层祈币,那都是周围的居民虔诚的心愿。

    “女施主可是想投祈币我们可以去给您拿”看见余清窈望着池水,机灵的小沙弥马上就猜出她的心思。

    余清窈朝着小沙弥摇摇头,“不用拿,我这里还有”她从荷包里拿出一枚祈币,这还是那年新年她剩下的一枚。

    “你想许什么愿”李策含笑问她。

    余清窈牵着他的手,苦思冥想了须臾,“现在国富民安,天下海晏河清,我亦幸福快活,好似是没有什么能够许的”

    李策摩挲了下她手里那枚祈币,“那就想想,还有没有什么憾事许来生。”

    “来生”余清窈被李策的说法逗笑了,眼眸弯弯,“夫君原来也信鬼神,盼来生吗”

    “从前不信,但遇见了你,就想信了。”李策也不怕被她笑,诚实道。

    余清窈眼睫微润,虔诚许道“那若有来生,愿能够早与夫君相遇相识、相爱相守。”

    祈币沾水即沉,泛起涟漪不断。

    被水光映照,方孔右边的喜乐与左边的平安字样莹光闪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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