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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r3e1釜山行16

    当麦克尼尔在发现警察的行动并临时决定改变计划时,他最先考虑到的直接后果是那些同姜顺德勾结的日本人或许还有韩国人的反应。过了今天,操纵着姜顺德这个内心充满戾气和疯狂的家伙四处作案的罪魁祸首们就会察觉风声并迅速逃离,此前伯顿做出了和麦克尼尔相似的判断。在这些不知会从犯罪活动中获得多少利益的刽子手们决定抽身之前,一次更加大胆的行动出现在了麦克尼尔的蓝图中。

    “想法很不错,但这么冒险的方案没法实际执行。”任队长和麦克尼尔一起坐在单面镜后方,另一侧则是被五花大绑的姜顺德。手法娴熟的情报人员采取了多种办法防止这个穷凶极恶的犯罪嫌疑人向外界传递消息、逃跑或是自杀,如今的姜顺德在电子病毒的控制下成了仅保存生命体征的植物人,只有当这些满腹牢骚的情报人员决定审讯他时,他才能从束缚中被暂时释放。夜晚还很漫长,留给他们用来混淆视听的时间却不多了。不必等到天亮,姜顺德的同伙一定会发现异常。

    “您是担心对外国人动手会引起异议吗”麦克尼尔一向随时做好被人推出去承担责任的心理准备,只有向他的雇主们表明态度,他们才会相信他的忠诚,“那么,让外国人来对付外国人,总不会引来麻烦吧”

    “麻烦不在于抓捕和调查的对象是不是外国人,也不在于手续。”任队长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表,这件只具备象征意义的工具更多地给人一种心理安慰,“在于我们最终得到的那个结果是不是我们需要的。”

    麦克尼尔先是一愣,而后他从自己的处境中得到了启发。大批量地从港口城市涌入韩国的难民给韩国带来了相当大的压力,随之出现的犯罪更是让市民和警察都苦不堪言。那么,从朝鲜逃脱的脱北者其实也算是一种另类的难民,他们没有得到类似的下场,其中原因除了所谓的同胞身份外,更多地则是韩国为宣传工作而不得不优待这些流亡者,哪怕后来发生的事件证明其中一部分人是游手好闲的流氓。

    情报部门和警察都在跟踪这起案件,姜顺德背后的日本人令情况变得更加复杂,或许姜顺德秘密地从事间谍活动,那时情报部门有一定的机会将公众的关注点从姜顺德这个杀人犯原本是朝鲜人这个方向上转移到姜顺德是日本或其他国家的间谍上,其他流亡者也不必承担同样的骂名,更不必担心自己落得和难民一样的下场。反之,假如所有调查都证明这只是一起简单的刑事案件,对流亡者不利的流言就将不胫而走。消灭不稳定因素的目的是让社会恢复原本的稳定,倘若这一举动带来更大的混乱,麦克尼尔只能认定出自正义和法律的决策有时会得不偿失。

    “那您就要想办法让它的结果符合您的要求。”

    “没错,我们不能让事情变得更糟糕。”任队长按下了一个按钮,告诉自己的手下继续审问姜顺德,要是姜顺德还不招供,他们只能考虑用麦克尼尔的创意来审问了,“有不可靠的消息说,北边最近释放了和解的信号,不知是真是假这个时候如果我们国内突然出现了针对脱北者的仇恨舆论,即便脱北者都是逃出朝鲜的叛徒,估计朝鲜人也会认为我们没有诚意。”

    “办着简单的事情却还要考虑可能造成的后续影响,您的生活一定不轻松。”

    人各有志,任队长选择了这种人生,麦克尼尔和伯顿则有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生活。不同的出发点和选择带来了不同的结果,有时用单一的标准评价结果是愚蠢的,至少这是麦克尼尔自己的想法。军人有机会站在灯光下接受喝彩和欢呼,那些从事情报工作的特工则将自己的人生全部奉献给了只能藏在阴影中的事业。比起人,他们活得更像是工具和机械,这是不可避免的代价。总要有人做着类似的工作,挺身而出的勇士值得麦克尼尔奉上发自内心的尊敬。

    “这些活跃在东莱物产的日本人如果失踪了,无论你们怎么掩饰,暴露也只是时间问题。”麦克尼尔了一个新的想法,“但是,我们可以把他们的思想关进选好的牢笼里,而后您有数不尽的时间陪他们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你聪明得过头了,麦克尼尔先生,或者说所罗门先生。”任队长不动声色地点头表示赞同,“我们确实有这样的打算,利用一个机会交换电子脑,用我们的特工伪装成他们的人等等。”

    两人不约而同地望着还在被其他探员挂起来轮番殴打的姜顺德,他们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一份坚决和果断。

    “具秘书,这里有个新的任务要交给你。”任队长告诉他的手下尽快来接受新工作。

    绕过了那名样貌凶悍的助手后,麦克尼尔从房间的后门离开,在走廊中找到了数着墙上图案编号的米拉。两人之前进入设施时没有认真地观察墙壁,经过米拉的提醒,麦克尼尔这才看清那些密密麻麻的细小花纹。建造这座设施的建筑师和装修人员一定很有艺术天赋,他们在一座略显阴森恐怖的建筑中用这些花纹调和了气氛,使得走廊看上去更像是酒店客房外侧的长廊而不是通向地狱的快速车道。

    “可惜了这么好的构思,情报部门的工作场所只需要钢筋水泥就够了。”麦克尼尔发现米拉还在研究这些图案,“我们该出发了,希望我们的幸运足够让我们将犯罪团伙一网打尽。”

    “刚才我在这里迷路了。”米拉站起来,穿上了外套,“当时我似乎被困在一个正方形的循环走廊里,怎么走也出不来但是,当我开始研究这些花纹时,不知怎么回事,那个奇怪的迷宫就消失了。”

    麦克尼尔有些后怕,幸亏他没和米拉一起到处参观,不然他很难保证自己不会钻进类似的圈套。他和米拉沿着楼梯返回了书店,并将刚才的计划告诉了米拉。这是麦克尼尔第一次接触和交换电子脑有关的工作,以前他偶尔从伯顿那里听到一些荒唐的新闻,比如说某些大人物在寻欢作乐时热衷于交换电子脑那些人实在是太不小心了,只要这一过程中发生意外,他们名下的全部财富和资源将落入别人手中。义体是可以量产的,人与人之间的区别只在思想和灵魂,这是那些强调本质性的学者一直以来坚持扞卫的理念之一。然而,过去的少数案例表明,在交换电子脑的案件中成为受害者的大人物们很难获得手下的信任。

    “人类终究还是更看重已经形成了固定格式的外表。”

    他们留在书店中等待着临时分配的队友出现,麦克尼尔不愿将时间浪费在等待上,他还在探索潘多拉具有什么目前暂未起效的其他功能。正当他为烹饪技术的精进而产生了些许的满足感时,米拉用力地拽着他的衣袖,让刚从沉思中清醒的麦克尼尔一眼看到了离他只有几步远的姜顺德。

    “您是”

    “别弄砸了。”姜顺德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们现在立刻去拦截那两个疑似为姜顺德帮助的日本人。”

    麦克尼尔心中了然,任队长安排了一名手下用姜顺德的身体活动,以便将姜顺德的盟友骗出来。顶着姜顺德的外貌并使用他的身体活动的特工带着麦克尼尔来到了外面的一辆轿车附近,他对麦克尼尔说,自己左手提着的箱子中还有其他人的电子脑,如果他们能够顺利抓住姜顺德的日本同伙,届时任队长会决定让自己的手下冒充姜顺德及其同伙去打探消息。只替换姜顺德,容易被发现;只替换两个日本人,也不太稳妥;同时替换三个人,才能保证他们在短时间内不被发现。

    “很好,愿我们合作愉快。”麦克尼尔想向着对方释放善意,于是主动伸出了右手,可惜这位姜顺德并不领情,他只得尴尬地把手缩了回去,“当然,我对你们的法律感到好奇我想说,如果调查人员入侵电子脑以获得证据也是非法行为,那么把犯罪嫌疑人的电子脑换掉并安排调查人员去潜伏,会不会”

    “少说几句,那不是你该关心的。”

    麦克尼尔打开了另一侧的车门,坐在了驾驶员的位置上。保持沉默的米拉轻巧地霸占了后排座位,透过后视镜以调侃的眼神取笑着麦克尼尔的不识抬举。麦克尼尔没有气恼,他设定了驾驶路线,迅速地熟悉了这辆轿车的操作系统,然后将车子开出了停车场。姜顺德能够频繁外出且很少遮掩真面目却不被发现,一定有这些人的功劳,他们不会任由姜顺德四处乱窜而坐视不管。

    在半路上,麦克尼尔了解了同义体有关的部分法律。原来,自从全球第一个完全义体化的人类出现后,许多传统思维和道德都受到了严重的挑战。就交换电子脑行为而言,韩国的主流意见对其持反对态度,尤其是当这种行为可能被广泛应用于间谍活动和类似的犯罪时,严禁交换电子脑似乎变得势在必行。然而,当越来越多的年轻人通过这种方式寻求非同一般的刺激时,认真执法变成了空话,忙于处理难民的警察根本没时间了解今天又有谁私自和别人交换了电子脑。把自己的义体打造得和骷髅骨架一样的艺术家也不在少数,他们同样担心交换电子脑的行为一旦被声明违法,类似的伤风败俗的义体也会被查禁。

    前方出现了红灯,麦克尼尔无奈地将车子停下,等待着绿灯出现。深夜闯红灯不一定被追究责任,平时麦克尼尔开着大货车运货的时候也没少在交通法规的边缘游走,但这次他必须尽可能地防止行动被警察或其他无关人员注意到。万一某个半夜被飙车的声音吵得睡不着觉的热心市民勃然大怒地把恰好闯红灯的他们给举报了,到时候就轮到麦克尼尔又一次回到警察局接受盘问了。

    “那两个日本人今天似乎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办,他们还在开车返回厂区的路上。”姜顺德忽然对麦克尼尔说出了自己刚刚确认的消息,“我们可以去厂区和他们碰面,但要是能在半路上把他们拦下来,也许任务会变得更简单。”

    “好办。”麦克尼尔打了个响指,“基利安女士,给那些半夜还在勤奋工作的警察发一点材料,让他们赶快从没能抓到姜顺德的失望中恢复动力。”

    直到这时,麦克尼尔才明白,电子脑通讯的装置实际上是绑定在义体身上,这一技术隐患才是造成交换电子脑不会被外界直接发现的根本原因,否则同当事人密切交往的亲朋好友会立即察觉出异常。同电子脑本身的信息直接相关的数据也不是普通人能够随便读取的,米拉倒是可以通过黑客行为判定某人的电子脑是不是原装货,一般市民可没有那么多心思。

    “根据警方的通讯内容,他们已经在堵截的路上了。”

    麦克尼尔满意地笑了,他重新设定了路线,驶向最近的立交桥。没有什么比夜晚乘车沿着这些环绕摩天大楼的立交桥游览这座城市更能让人感慨其繁华的娱乐活动了,即便是穷人偶尔乘车兜风也会为此而感叹,更不必说那些拥有这座城市的大人物了。闪烁着光带和条纹的道路仔细地分辨每一辆从上面驶过的车辆,有时也会配合上方的监控摄像头确认驾驶员们和乘客们的身份。普通意义上的罪犯无法在这种天罗地网中逃脱言外之意是,只要技术过硬,罪犯就有自保的本事,警察也无可奈何。

    等待着他们的是由意外事故引发的拥堵。几辆轿车撞在一起,完美地将前方的道路封锁,没有在车祸中受到什么损伤的车主们互相冷眼旁观,都不打算主动跳出来承担责任。检测到前方存在大量障碍物的轿车自动放慢了速度并在车祸现场前方三十米左右停下,三人走出轿车,向着障碍物的另一头眺望,他们眼中的猎物很快就要出现了。

    “警察大概什么时候追到这里”

    “这要看他们的目标有多快。”米拉指着那些监控摄像头,“一旦目标进入立交桥区域,我们就要想办法防止警方继续追踪毕竟,我们这里有一个真正的姜顺德。”

    警察不可能轻易相信眼前的姜顺德其实是特工伪装的,他们更愿意将所有人拉回警察局。借助姜顺德的外貌,这位训练有素的特工可以轻松地欺骗之前无从了解自己为什么突然被警察追击的两名日本人,趁他们还没发现其中的蹊跷时,把他们骗上车子并开始下一阶段的行动。最大的难点在于保证警方不会反过来怀疑他们,那要看米拉在什么程度上欺骗了警察。

    目标来得比麦克尼尔预想中更快,他和米拉迅速返回轿车,只留姜顺德一个人在外面。发现前方无法通行后,两名日本人弃车逃跑,穿过那些诧异的车主们,从车子的残骸上爬过,惊喜地奔向佯装热情地迎接他们的姜顺德。他们顾不上思考前因后果,原本预计在今晚作案的姜顺德一定会给他们新的成果,届时这笔生意又将获得更大的收益。警察的追击不足为虑,熬过今晚,没有什么能难倒他们。

    “上车吧。”姜顺德指着那辆轿车,“警察最近肯定得到了情报,今晚我在夜店也看到了他们”

    未经思考就分别从副驾驶位置和后排上车的两名日本人被麦克尼尔和米拉轻松地拖进车内并打晕,这是麦克尼尔综合分析了义体和人体结构的共同点和差异后制定的战术。他们没有从姜顺德那里得到同两名日本人有关的详细情报,假如对方是完全义体化的生化人,通常手段就完全不起作用,谁也不可能勒死一个生化人即便是扭断对方的脖子也不行。可惜,义体化没超过50的人在麦克尼尔眼中只是还被血肉之躯困扰的弱者,他和米拉没有遇到任何有效的抵抗。

    “大功告成,我们该把战利品带回去了。”麦克尼尔终于可以暂时放松紧张的神经,“等一下,我们似乎应该在把他们的电子脑取出后,让您的同事和您一起去混入东莱物产的厂区。”

    伪装成姜顺德的特工会和其他两名使用日本人同伙的特工共同离开这里,任队长在附近准备了额外的车辆,他们三人会乘那辆车离开,而麦克尼尔和米拉的工作则是将换下来的电子脑送回书店。撬开别人的脑壳比麦克尼尔想象中更简单,而且也更方便。他本以为会看到许多令他不适的画面,因此当他发现这么做同他很久以前从老式计算机中取出光盘那样简单时,不禁有些惊讶。想必是贴心的商人们竭力避免这种情况出现,谁也不想在和别人玩某些紧张刺激的游戏时看到堪比屠宰场一样的场景。

    和姜顺德告别后,车子中只剩下了麦克尼尔和米拉两个人。电子脑被麦克尼尔保管在箱子中,他会将今晚最大的收获亲自交给任队长。这种感觉实在是不可思议,在这箱子中装着两个人的全部存在意义,如果他把电子脑毁掉,世上就有两个人彻彻底底地消失了。那么,在这一刻使用他们原本的义体和身份继续活动的那些特工,会不会在某种意义上延续了死者的生命呢

    “这种梦想似乎成真了。”麦克尼尔感叹道,“过去我常常想,某些人有着那么多的财富和资源却不会认真使用,要是我站在他的位置上,一定能做得比他更好以后会不会出现类似的情况这太危险了,毁掉别人并继承他们的一切简直是噩梦。”

    “灵魂是不会变的,所罗门先生。”米拉小声反驳道。

    “是啊,电子脑终究是一种设备、一种机器,它已经不再是原本的大脑了。我喜欢你的灵魂这个词语,它比其他形容词更到位。”麦克尼尔很相信自动驾驶程序,他回过头和米拉聊天,“假如以后有一种工具能将一个电子脑内储存的一切完全复制到另一个电子脑中,然后我们把原本的电子脑消灭而将复制品放回义体里你能说出这其中存在的任何区别吗”不知为何,一想到交换电子脑带来的隐患,麦克尼尔便浑身发抖,“确实,我们可以说原来的那个人已经死了,可是在外人的视角来看,他还活着啊。”说到这里,他指着装有电子脑的箱子,“有着相同的记忆、相同的经历、相同的思维模式和习惯,包裹在神秘中的一切都可以被技术解释。”

    载着两名乘客和他们的战利品的轿车抵达了书店附近,这时是凌晨两点左右,麦克尼尔第二天还要上班,他打算直接跑到餐厅附近的巷子里躲着,这时他来不及返回自己的住处。

    “在你看来,更换义体时最大的恐惧来源于什么”

    “未知。”麦克尼尔关掉系统,准备提着箱子离开车子,“我会担心自己就这么死了,而且毫无心理准备。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我可以像个英雄一样赴死,也可以毫无意义地死在徒劳却英勇的抵抗中,但戏剧性地死掉简直是最糟糕的结局,我会成为笑柄。”

    “也许还有更糟的情况。”米拉放在双腿上的两只手紧握在一起,“每一次我都担心,醒来的不是现在的我,而只是一个拥有过去一切信息总和的赝品。”

    麦克尼尔的眼皮跳了几下,他本不该产生这种感觉。当他正打算继续向米拉询问同那些花纹有关的体验时,任队长出现在了车子旁边,这使得麦克尼尔只得走出车子并前去交差。

    “完美,所罗门先生。”任队长在米拉面前称呼着麦克尼尔的假名字,“您有没有考虑接受正式雇佣”

    “难道现在不是吗”麦克尼尔反问道。

    任队长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眼镜片后方的双眼中浮现出了莫名的火热。

    “说得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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