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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r3e4血海沸腾3

    无论以何种形式进行,权力的实质交接需要尽快地完成。近在咫尺的朝军不会留给韩军更多的时间,一旦他们察觉到韩军的异常行动,就会抓住有利时机迅速地发动新一轮攻势。为此,在首尔市区内部的韩军按照殷熙正大将发布的假预警信息四处活动时,俨然掌控了全局的陆军试图将一部分士兵留在前线以免防御设施变得虚弱,尽管人手短缺令他们难以达成自己的目的。此外,考虑到一向不安分的市民可能会反对军队的所作所为,把那些同市民有着较深联系的家伙抢先逮捕更有助于控制局面。忠实地执行着命令的士兵们不必心怀任何顾虑,谁在战争中持有最强大的武力,谁就天然地拥有了一切问题的最终解释权。

    陆军的行动本应被情报部门注意到,但情报部门自始至终没有向其他部门发出任何警告,也没有要求其内部工作人员做出应对。显然,情报部门的管理者选择了投靠军队而不是站在李璟惠总统一侧,他们深知自己那号称无孔不入的侦察和渗透能力建立在上层的全力支持下。没有新统帅的授权和支持,情报部门也将彻底变成瞎子。在作出了象征性的抗议后,情报部门不加掩饰地站在了陆军一侧,并为陆军的指挥官们了必要的情报。那些在陆军眼中显得危险的公众人物同样是情报部门此前的重点调查对象,如今情报部门愿意同陆军主动分享这些内容,无疑是为陆军扫清了巩固其临时统治的障碍。

    原本身为军人的情报部门管理者们,纷纷撕下了用西服制作的简陋面具,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任副理事,让这些人继续逍遥法外,似乎有些不妥啊。”

    急匆匆地赶回地下设施内的任在永没有遇到多少阻碍,他的身份成为了最有说服力的通行证。在两旁的卫兵们敬畏的眼神中,任在永走进了情报部门设立在地下的办事处,去听一听自己那位直属上级的意见。由于情报部门的缺席,事先没有任何人了解陆军的计划虽然殷熙正大将似乎只是临时起意,大部分部门未能做出抵抗便落入了陆军的控制之中。海军和空军则没有受到影响,殷熙正大将认定其他兵种的同僚不会干涉他的行动,只是象征性地以合同参谋本部的名义告知海军和空军继续维持现状。

    悠然自得地躺在椅子上打盹的,正是第八局的管理官元载勋。

    “想要抓人,也得有足够的士兵才行。”任在永毕恭毕敬地站在办公桌前,给足了面子,“陆军需要不停地从前线抽调士兵才能勉强控制住局势,这还是冒着被北韩军攻破防线的风险迅速地摆平反对者,再让一切恢复常态,才能避免敌人抓住这一机会给我们造成致命一击。”

    “我也不想和那些次要人物打交道。”半眯着眼睛的元载勋管理颇为赞许地点了点头,仿佛是肯定了任在永提出的客观缺陷的存在,“由他们去吧,我们只需要把主要人物抓起来。这样我们既可以向陆军交差,又不必担心在失败后被追究责任。”

    任在永那单薄的眼镜片后方透射着冷冽的眼神,他用毫无尊敬甚至是略带冒犯的目光打量着自己的上司,从中他找到了无数的破绽。元载勋是个精明的官僚,知道如何最大化地利用专业人士去办事,也明白该如何在一场复杂的斗争中恰到好处地保持中立。若不是以李璟惠总统和反对派之间的矛盾激化到了再无缓和余地的程度,元载勋和整个第八局都不会被当做牺牲品,而是继续贯彻着这种半中立立场去为不同的新主人效忠。

    污浊的空气灌进他的鼻腔,令人作呕的气味刺激着他的神经并断绝了一切遐想,永远冷峻的现实一刻不停地推着任在永向前身不由己地爬行。他有着截然不同的主张和理想,或者说他的理想和殷熙正大将、元载勋管理都背道而驰。只有站在对应的高度,他才有希望把理念变为现实,提前暴露内心的所思所想会为他更早地带来职业生涯的重点。向着趾高气昂的长官谦虚地说了一些没营养的奉承话后,任在永转身离开办公室,从一旁的走廊中叫来了几名卫兵。

    有额外的险恶任务需要他来完成。不稳定因素需要被立即铲除,其间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情报部门的说法是,让那些反对派悄无声息地消失是殷熙正大将的命令,但谁又能否认这其实可能是情报部门的管理者为了讨好新的合作者而想出的自作多情之计半真半假的命令又被元载勋这样一个从来不怕用最下作的方式达成目的的精明官僚传递下来,任在永无法得知命令背后的真相。在传递命令的链条上,确实有人想要让这些反对派的首脑全部人间蒸发。梁振万、金京荣是其中的首要分子,此外还有一些平日缺乏表现机会的小人物,他们都在这份秘密名单上。

    命令沿着这金字塔向下传递,到了任在永这里,他成为了真正的执行者。以戒严的相关条例规定中的内容为依据,先去逮捕其中一些人,再让他们恰到好处地失踪,这就是陆军的命令。假如接管了局势的陆军能够顺利地赢得这场战争,无论他们选择交权给文官还是自己继续执政,局势只会对他们有利。即便反对派的基础仍在,失去了首脑人物的集团势必变得一团散沙。

    “任理事,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

    离任在永几步远的通道交汇处,具秘书忐忑不安地询问着长官的看法。

    “我有我的计划。”任在永望着身后那些心不在焉的士兵,他怀疑士兵们从未清楚执行这些命令可能带来的严重后果,“况且,我们改变不了什么。”

    任在永没有说出全部真话,他确实有一个计划,只不过那计划需要更多人的配合;他自己改变不了大局,但他能够接触到的大人物中却有着能够扭转局势的强力角色。在这支奉命前去逮捕并以事故为名处决部分反对派首脑人物的队伍出发之前,已经有一些目标逃离了各自的住处。也许那些目标不能完全逃离陆军的控制区如果他们离开了韩军的阵地,就会陷入朝军的包围之中但哪怕他们稍微用心地同前来追捕他们的士兵捉迷藏,任在永也能找个借口尽量拖延时间。只要他的上级找不出明确的证据,就无法认定他涉嫌泄露相关情报或是刻意协助目标逃跑。

    他只希望不要碰上放弃挣扎的悲观者或是抱着殉道的念头自己往搜索队伍上撞,那样谁也救不了他们。大摇大摆地前去抓捕目标的队伍很快就会引起注意,纵使情报部门选择了无视陆军的兵变并迅速地同陆军联手,那些在各个部门之中埋伏了密探的大人物们也会比普通市民更早地获得相关情报。只要他们都选择把保命当做第一优先事项,其中大部分人都能逃过陆军的围捕。

    那么,既然他需要逮捕的反对派首脑几乎都有各自的方式来保证自身的安全,任在永只需要做一件事让更加不专业、不熟练的工作人员去代替他完成这些工作。

    “我们得提高效率,别让他们跑掉了。”在迷宫一样的隧道中转了十几分钟后,任在永叫住了那些士兵们,“他们手无寸铁,只要我们派出全副武装的士兵站在他们面前,就会让他们丧失一切反抗的意志。按照这些地址去寻找他们的下落,尽快把他们一网打尽。”

    戴着头盔的士兵们唯唯诺诺地分头离开,按照记录的地点前往目标的住宅去逮捕那些对陆军而言体现出了威胁的大人物们。具秘书向着任在永敬了个军礼,正打算跟着其中几名士兵一同离开,却被任在永叫住了。

    “你就别去凑热闹了。”任在永靠在墙壁上,双眼无神地望着头顶的照明灯,“这本来就是他们该负责的工作,你和我都没必要亲自去当刽子手。”

    “但是”

    “咱们得向尊敬的元管理学学偷懒的技巧,这很重要。”任在永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没有哪一条命令要求实际负责这项工作的负责人必须亲自到场逮捕目标。既然他们不说,我们也当没看见就好。”

    具秘书心怀敬畏地伫立在任中领身旁,依旧和对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从这位副理事身上学到了很多技巧,一半是具体工作中的技巧,另一半则是官场中的必备生存技能。任在永比他大了将近十岁,经验也多出许多,人生的真实体验往往是笨拙的说教无法替代的。那些愿意分享经验的前辈自然不想让晚辈犯下同样的错误,即便他们明知道晚辈可能听不进大部分告诫,这些辛勤的先辈仍然选择用自娱自乐一般的态度讲述着他们曾经嗤之以鼻的教条,来警告志得意满的年轻人。

    隧道的尽头传来了脚步声,具秘书难以想象这时还会有人焦急地路过这里。他和任在永不约而同地向着隧道尽头投以好奇的目光,出现在那里的是三名气喘吁吁的韩军士兵。等到这几名士兵离他们更近一些,任在永才从对方的相貌中辨认出这些韩军士兵的真实身份。

    跑在最前面的麦克尼尔看到任在永同秘书悠闲地留在地下通道中散步,不由得产生了不满

    “任中校,我们简直碰上陷阱了。”他不住地向着任在永抱怨,“接到你的命令之后,我们分别前往十几个地点进行搜查,却没有发现任何目标。见鬼,他们跑得太快了,我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快地得到消息。到目前为止,我们没有抓住任何人。”

    有那么一瞬间,麦克尼尔从任在永那张冰封的脸上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笑意。他怀疑自己看错了,并且当任在永板着脸数落他们时,他确实认为自己只是看错了。然而,象征性地用几句甚至没包含侮辱性质词汇的废话打发了众人后,任在永便和具秘书相视一笑,那样子像极了童话故事中发觉诡计得逞的巫师。这让麦克尼尔一时间又搞不清任在永的真实用意了,他相信任在永一定会在这场变故之中持有某一确定的立场,只是任在永更善于掩饰罢了。

    “跑掉了”任在永装作用心的样子念叨着,“那就继续去找吧。找不到他们,我们也没法交差啊。”

    “这会耽误很多时间。”麦克尼尔试探性地说道。

    “没错,所以我认为他们会很快地结束这场闹剧并让一切恢复正常。”任在永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毕竟,无论谁想要胡闹,他都没有办法绕过挡在我们眼前的北韩军。”

    留给反对派用来逃跑的时间不多了。相对而言,留给殷熙正大将用来铲除其政敌的机会也变得越来越少。如果他无法尽快地达成目的,就必须在固执己见地内讧和放下内斗去共同应对朝军之间做个选择。显然,没有人会愿意在对抗大敌时留存着巨大隐患,这也是殷熙正大将急于将他眼中的祸害和叛徒立即铲除的原因之一。不过,即便情报部门和陆军高级将领采取放任或支持的态度,那些无声无息地抵制着这项命令的官员和士兵们依旧为阻止局势恶化做出了自己的一份贡献。

    两支队伍在地下通道的交叉处分开,麦克尼尔和他的同伴们继续前去抓捕目标,而任在永则和具秘书留在原地休息。看得出来,任在永不会无缘无故地来到这里,他肯定接受了某个任务但又在中途决定将主要工作全部丢给手下。

    “咱们现在该帮谁”等到任在永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后,米拉才迟疑地叫住了麦克尼尔。

    “伯顿,说说你的想法。”麦克尼尔把难缠的皮球踢给了伯顿。

    “这还用问”伯顿不屑地哼了一声,“要我说,我们现在是难民,这片土地上的普通公民视我们为寄生虫谁对我们更好一点,我们就去支持谁。”

    “你忽略了一个问题我们的支持不一定是对应的群体迫切需要的。”麦克尼尔补充了一句,“也就是说,我们得确保自己献上的忠诚足够重要重要到能够让我们支持的那些人有足够的压力去兑现承诺。”

    他们看不清任在永的立场,也不清楚柳成禹的立场。但是,他们必须先有自己的立场,不能糊涂地被人利用着去剪除异己。麦克尼尔在三人当中具有相对的权威,他的观点就是这个小团体的最终决策。既要寻找有利于他们的一方,也要寻找用得上他们这份支持的一方。综合来看,还是反对派更值得他们投靠。

    “可我们现在就是去抓他们的。”米拉叹了口气。

    “别这么悲观,我们也许能找个机会向他们示好。”麦克尼尔看到了这场闹剧的结局,“在人类的历史上,没有哪个纯粹凭借私欲而造反的团体能够长久地保持它夺取的权力。韩国人的陆军一定会失败的,我相信这一点尽管那一天的到来可能是很久之后。无论如何,陆军不会善待我们,他们只会怀疑我们这些难民和脱北者一样都是潜在间谍。所以,大家找个机会去向反对派示好吧。”

    眼下,他们缺少的是麦克尼尔所说的机会。别说逮捕其中的目标,他们甚至没能在对应的地点发现目标的踪迹。麦克尼尔相信这是因为反对派安插在各个部门的卧底把同兵变有关的情报及时地告知了反对派,否则那些反对派只会和各部的长官一样毫无心理准备地被殷熙正大将控制住。

    “前面的隧道有其他士兵。”米拉通过附近的通讯状况判断韩军士兵的行动,“我们最好避开他们。就算我们身上有着逮捕重要目标的任务也无法排除某些士兵心生歹意对我们的威胁。”

    于是,麦克尼尔连续两次切换了路线以免同其他队伍正面相撞。好在多层次的地下掩体设施更适合玩这类捉迷藏游戏,只有沉重的脚步声可能暴露他们的行踪,但探头探脑地从通道一侧观察着他们的士兵总会在看到熟悉的军服后放弃探求真相的冲动。正当麦克尼尔还在试图从任在永和柳成禹的行为中分析出对方的立场时,他撞上了一名从侧面的路口中冲出的市民,那人当即被麦克尼尔向前撞倒在地,连续打了好几个滚才勉强爬起来。

    “抱歉”麦克尼尔心头一惊,“对不起,我有工作在身您没事吧”

    他主动走上前去搀扶那位市民,映入眼中的是一张熟悉的脸。除了代表着挫伤的淤青和剐蹭造成的划伤外,这个打扮成普通市民的不起眼的中老年人从任何角度看起来都像是金京荣本人。

    “金议员”

    见到麦克尼尔身上那副堪比食人生番的架势,金京荣苦笑着后退了几步,闭上眼睛,似乎是放弃了求生的打算。

    “这里有几条安全的路线,可以帮您逃出本区。”他诧异地睁开眼睛,发现麦克尼尔不仅没有开枪,反而急切地向他解释着该如何尽快逃出追捕,“不超过1天,他们肯定会结束在地下定居点的搜索并把士兵送回前线,那时您就安全了。”

    “你所说的路线通向北韩军的控制区。”金京荣议员跌跌撞撞地又后退了几步,有意识地远离麦克尼尔,“也是死路一条。”

    “他们不在乎自己手上多带几条人命。”麦克尼尔说罢,从背包里翻出了一套军服,“换上军服,再换上他们用来识别参加兵变的作战部队的标志,这样就算您被发现了,也有一定的概率被他们无视。”

    金京荣诧异地接过了麦克尼尔递来的那件军服,不顾上面沾满泥土和血污,立刻把军服披在了身上。

    “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们再认真谈谈。”

    说罢,金京荣拔腿就跑,速度快得不可思议。既然韩国的成年男性都被要求参军,说不定金议员在生死交错的紧急关头恢复了当兵时的灵敏身手。见金议员已经跑远了,麦克尼尔有些后悔地向着对方的背景喊道

    “记得给我们补齐薪水差距”

    “他听不到的。”伯顿拍了拍麦克尼尔的左肩,“而且,他兑现承诺的前提是他还能活着回来我是说,不仅要活着,还得活着做总统。然而,我并不认为这些律师、教授还有他们身后的市民能胜过韩国人的陆军。”

    麦克尼尔深吸了一口气,他确信自己所做的决定是正确的。渎职并非全因无能和懈怠造成,麦克尼尔更愿意将他现在的行动称之为良心意义上的抗拒。

    “怎么,你想说他做不了总统”他笑着回应伯顿的担忧,“总统又不是天生的。”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金京荣一样幸运。有些属于反对派的国会议员没有来得及逃跑,他们或是因为肩负重大责任而不能轻易地撇下身上的重担,或是恰好缺乏对应的消息渠道而对兵变一无所知。争先恐后地冲进室内的士兵们找到了不紧不慢地穿着西装的梁振万议员,以虚情假意的官话要求这位国会议员前去议事堂开会。

    “好的。”梁振万议员点了点头,“我也有些话想同阁下说。”

    士兵们没有把他带到通向地下议事堂的通道中,而是拐弯抹角地故意走了几条路况相对较差的隧道,最后在一处被封堵的墙壁前停下了。

    “你们好像走错路了。”梁振万议员冷静地说道。

    “没错,就是这里。”为首的军官指了指那面墙壁,“有北韩军入侵了地下设施因此,路途中发生意外也是在所难免的。”

    得知自己死期将至,梁振万议员不仅没有失态地大喊大叫,反而主动向着那面墙壁走去,在尽头潇洒地转过身,凝视着表情不一的士兵和军官们。

    “真是讽刺,大统领阁下的父亲是借助着兵变成为大统领的军人,而她却没有控制军队的本事。使用暴力去恐吓他人的小丑,直到最后一刻才会发现自己也是小丑中的一员。”

    “您有什么遗言吗”其中一名士兵举起了冲锋枪。

    梁振万议员又点了点头,原地踏了几步,背对着这些发抖的士兵们,自言自语道

    “大好河山哪”

    枪声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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