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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r5e2坦途5

    离开了东盟陆军第5军的驻地后,麦克尼尔和其他东盟军士兵一样穿着军服、戴着草帽,把自己打扮成难以让他人把他从这些军人中区分出来的普通士兵。首次和吴苏拉见面时,对方的凶悍作风和对疑似勾结叛乱武装组织的村庄进行的毫不留情的屠杀严重地刺激了麦克尼尔的神经,也影响了麦克尼尔对他的态度。他不知道这位手握重兵的东盟将军的打算,而他的性命就掌握在对方的手中。

    在第5军指挥部外围,赶去寻找丢失的大狗的士兵们乘上了几辆轻便的越野车,顺着东盟军士兵们开辟出的土路迅速地赶往邻近的村庄。

    “想不到桑松会允许雇佣兵来当他的秘书、了解这些连许多忠诚的东盟军军官和士兵都无从得知的机密。”坐在越野车后排的吴苏拉一直饶有兴趣地观察着麦克尼尔,即便是越野车已经开动,他的目光也没有偏移的迹象。

    “中间发生了很多事情。”麦克尼尔不打算详细地向对方说明,他没有这个义务,也不想让这个在他心目中没有留下什么好印象的东盟军少将对他有更深入的了解,“我在新加坡工作的时候,时常听说前线作战部队的补给状况堪忧,造成后勤补给紧张的主要原因据称是交通条件恶劣。到了你们这里实地观察了一阵,我总觉得你们和官方的媒体宣传之间总会有一个在造假。”

    面对麦克尼尔的指责,吴苏拉没有急于反驳,而是先把目光移向了道路两侧郁郁葱葱的树林。如果不是因为肩负着重要使命,麦克尼尔也很愿意在远离战乱的山林中尽管这处山林恰恰最接近战场休息一段时间、调整自己的心态和思维模式。战争不仅摧毁了肉眼可见的美好生活,还摧毁了人们塑造新生活的能力。

    “你做桑松将军的秘书,想必读过他的作品。”

    “读过一些。”麦克尼尔点了点头,“都是有关亚洲复兴的文章和书籍。”

    “那么,桑松将军主张在结束战乱后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吴苏拉戴上了一副大墨镜,胸有成竹地等待着麦克尼尔的答案。

    是恢复正常的生产活动,农村也好,城市也好,都应当建立新的秩序。对此,吴苏拉直截了当地说,他是兴亚会的成员,虽然资历远远比不上韩处安和桑松等在兴亚会创立时就已经加入的老前辈,但他笃信兴亚会的信条,并愿意践行作为兴亚会头号理论家的桑松教授所提出的诸多纲领。

    据吴苏拉所说,在整个缅甸北方,农村的生产活动受到了极为严重的破坏。其他不受兴亚会控制的东盟军阀肆意妄为地掠夺乡村、抓捕村民充作士兵和免费劳动力,而自称受到当地居民支持的叛乱武装组织却强迫农民种植毒品而不是维持生命的粮食。说到这里,吴苏拉语气沉重地自责道,若是桑松提倡的恢复农村生产秩序的办法能在整个中南半岛北方得到实施,也不至于出现广泛的饥荒。

    言外之意,要是他和他的东盟第5军彻底压制了附近的军阀,就能完全落实桑松的主张。

    几架无人机紧贴着树林上方飞过,惊扰了栖息在树林中的鸟兽。驾驶越野车的军官把车子停在一条稍微开阔的道路旁,指着前面的村子,告诉自己的长官定位到的名为彼得的大狗最后出现的位置就在这里。

    麦克尼尔只看了一眼就认出这正是他们之前造访过的村子。他一言不发地跟随吴苏拉下了车,扮成保护吴苏拉的卫兵,以免引起额外的关注。

    “不过,你不是亚洲人,却要为兴亚会服务,实在是让我吃惊。”吴苏拉喘着粗气,站在原地观望了一阵,继续向前走。

    “兴亚会和血盟团保护了我们。”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再往前追溯,你们是在东盟的混战中打出另一种旗号的先驱,而那些之后效仿你们的组织却不知道该怎么为公民争取更多的利益。那些人可以因为几句话就把我的饭店砸成一片废墟,可以因为我的想法不符合他们的理念就对我进行私刑报复,更不必说号称坚持他们的理念继续在这里抵抗的叛乱武装组织还强迫村民种植毒品”他握紧了拳头,“兴亚会的缺点很多,但我觉得这些缺点是可以接受的。”

    “也许亚洲复兴的理念应该宽容一些,而不是绑住自己的手脚。”吴苏拉似有所悟,“可惜就最近半年多以来的发展状况而言,兴亚会变得越来越狭隘你很快就会感受到的。”

    兴亚会的理念中存在许多自相矛盾的内容,既有前卫的观点,也有保守的传统,而这二者之间的密切配合几乎是不可能的。如何从两种互相矛盾的观点中汲取有利的内容,成为了困扰着学者们的一个重要议题。

    麦克尼尔还没有真正理解兴亚会的最终目的,挡在外面的村民的惊叫让他无法保持思考。全副武装的东盟军士兵抢先一步包围了村子,不仅如此,一架大型无人机也从上空紧紧地锁定了村庄,随时准备将村子中的可疑人员化为灰烬。桑松出发前和麦克尼尔提到过,第5军有一支完全装备无人机的装甲空降骑兵团,这支部队是第5军直辖战斗部队中唯一留在城市基地内的特殊作战部队。

    “唉,又乱跑。”吴苏拉挥着手枪,“麦克尼尔先生,我也推荐你养一条狗狗是非常忠诚的朋友,不会背叛你。想当初,我被人打了伏击,自己一个人昏迷在前线,还是彼得找到别人把我救回来的。”

    “我那朋友也叫彼得,他也很忠诚,我们彼此之间都可以把关乎对方性命的大事托付给另一方。”麦克尼尔陪着笑脸应付着。

    “是吗那你可得好好照顾他,很多人一辈子都遇不到可信的朋友。”吴苏拉的笑容因为前方匆忙地奔来的两名士兵的报告而僵硬住了,他换了麦克尼尔根本听不懂的缅语对着那两名士兵大吼大叫,其中一人被吓得面如土色,但仍然坚定地重复着同一句话。

    众人见吴苏拉突然离开队伍向着一条田边小路跑去,措手不及地打乱了队形、以尽快跟上位高权重的长官。等到麦克尼尔追上吴苏拉时,只见这个壮实的中年男子跪在一处栅栏外,而那栅栏上则横卧着被穿刺在上方的黑色大狗。

    没等麦克尼尔前去安慰吴苏拉并进行解释,吴苏拉已经从地上爬起,凶狠地向着身旁的其他军官下达了命令。从四面八方涌来的东盟军士兵忠实地执行长官的指令,把村庄里所有能找到的人全部搜了出来并抓往村内一处较大的空地旁。麦克尼尔一面焦急地跟上对方,一面用围巾挡住自己的脸,免得村民认出他的真面目。

    “吴苏拉将军,他们过的日子这么难堪,恐怕是打算把狗杀了吃肉。”麦克尼尔想出了一个为村民辩解的理由,“如果他们吃饱了,以后大概就不会发生类似的事情了。”

    “他们这么残暴地对待伴侣动物,必然是受到了叛军的蛊惑。”吴苏拉板着脸,完全没有回心转意的想法,“叛军也就只会这些粗俗的办法来欺骗公民了,用利益去影响公民的判断比如说杀死附近凭借着辛勤的劳作才积累下产业的土地所有者并将土地白送给流浪的村民稍微有点自尊心的人都该拒绝这样的施舍和侮辱。”

    麦克尼尔心里突地一跳,他总觉得吴苏拉刚才这段话有些不对劲,但他一时间找不出问题所在。也许他最初见到吴苏拉时,对方确实只是在用稍微冷血一些的手段去对付支持和藏匿叛军的村庄。

    被东盟军士兵召集起来的村民忐忑不安地坐在一起,等候着吴苏拉的发落。

    尽管麦克尼尔听不懂吴苏拉说的半句话,他理所应当地认为吴苏拉首先要做的是让这些村民交出凶手。然而,凶手就是正在第5军指挥部的彼得伯顿,而这些村民哪怕穷尽想象力也不可能猜到这一点。因此,吴苏拉花上再多的时间也不可能从村民们口中得到凶手的半点信息,他注定要白费功夫,而他的愤怒也必须以其他的方式得到发泄。

    “这群不服管教的家伙。”一连询问了多次之后,吴苏拉泄气地放弃了持续询问的打算,“上一次他们藏匿叛乱的游击队员,我饶恕了他们的罪过,并且告诫他们遵守兴亚会的规定这一次他们又杀了我的狗”刚从青年步入中年没多久的东盟军少将气急败坏地吼道,“用如此残忍手段虐杀动物的人迟早会成为被叛乱武装的暴戾思想俘虏的敌人”

    “等一下,这是不是太”

    早有多名东盟军士兵从人群中随意地拖出了一些居民,麦克尼尔没想到他能在另一个世界见到作古的十一抽杀。他沉住气,又认真地扫视了被东盟军士兵押送到附近的村民,终于察觉到了明显的蹊跷之处。老人、女人、儿童占据了其中的绝大多数,而青年男性集体缺席,负责农耕的似乎都是中年人。

    不过,麦克尼尔不会允许无辜的村民因为伯顿无意中莽撞行事犯下的错误而受害。他拦住了一名拖着一个白头发的老人的士兵,一连向着对方比划了几个手势。这些手势没有发挥任何作用,倒是他用来挡住脸部的围巾掉了下来。低下头任人宰割的老人不经意间看到了麦克尼尔的脸,连忙指着他并向着吴苏拉大吼大叫。

    吴苏拉就像是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事情一样,弯下腰笑得前仰后合。

    “他说了什么”麦克尼尔不知所措。

    “哎呀,我实在是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了。”吴苏拉收敛了笑容,走到麦克尼尔身旁,指着那个瑟瑟发抖的老人,“他说,杀了彼得的人是跟你们一起来的这不是胡说八道吗有些人哪,自己不想承担责任,只会靠污蔑别人才能勉强活着”他直接拔出了手枪对准了老人的脑壳,“佛说,不能杀生,不能吃肉;你们不认真种地干活,杀狗吃肉的手段倒是从叛军那里学来了”

    就在吴苏拉扣下扳机的那一瞬间,麦克尼尔眼疾手快地按下了手枪,子弹没有击中老人的脑袋,而是打中了大腿。不顾躺在地上惨叫的老人和捂住嘴巴不敢说话的村民,十几名东盟军士兵齐刷刷地举起步枪瞄准了麦克尼尔,他们不介意击毙袭击长官的可疑人员。

    “将军,这些连自己母语文字都不认识的人不可能立即了解您的想法,他们还需要更多的时间摆脱叛乱武装的毒害。”麦克尼尔的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他直视着吴苏拉的眼睛,希望从那里看到一丝退让,“再说,桑松司令官今日来访,您的佛既然说了不要杀生,那在欢迎老朋友的宴会举办之前杀人终归有些不妥”

    对峙持续了几秒,吴苏拉把手枪塞回枪套中,算是同意了麦克尼尔的说法。

    “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改日我得认真地教训他们。”他余怒未消,“把彼得的尸体带走,我们先回去。”

    这实在是出乎麦克尼尔的意料,他本以为吴苏拉会固执己见,没想到这名东盟军将领竟然立即改换了办法。看来,每一个能统率数万大军的指挥官都不是等闲之辈,也许麦克尼尔以前确实看错了人。其他东盟军士兵将死掉的黑色大狗的尸体装上了车,一行人便沿着来时的路返回了他们的指挥部。

    在由大型村镇扩建而成的指挥部中,吴苏拉为桑松举办了盛大的欢迎宴会,指挥部内所有在场的校官和将官都出席了宴会。麦克尼尔本来没有资格参加这个宴会,但他具备桑松的秘书这一特殊职务,因此也得以列席。

    正如吴苏拉所说,宴会上使用的食材全部是当地的产品,或者说就是从附近的农村中所收取的,而不是来自后方的补给运输的食材。想到吴苏拉对于恢复农村生产的那一番评述,麦克尼尔有些不安,而他找不到证据。他应该抓住参加宴会的机会结识这里的其他军官,但心不在焉的麦克尼尔自始至终像木头一样呆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只有当桑松提醒他该举杯庆祝时才机械地挪动几下。

    桑松很快看出了麦克尼尔的不安,借故去外面上厕所,把麦克尼尔一同叫了出来。

    “你这是怎么了”他拍着麦克尼尔头顶的草帽,“这不像是你的作风。”

    “司令官,这里的一切都很异常,和宣传中即便是那些独立媒体所说的都有很大的差距。”麦克尼尔顿时严肃起来,他捂着仍然咕咕叫的肚子,望着桑松身后兴高采烈的军官们,“桑松将军,我有一种预感,兴亚会的命令没有在这里得到执行”

    “异常到处都是,这里是东盟军和自由南洋联军进行激烈对抗的前线,双方杀得丧失人性,干出什么事情都不奇怪。”桑松点了点头,他更倾向于认为麦克尼尔所说的异常只是和后方相较而言,“对了,关于跨中南半岛的基础设施工程建设项目,施工团队需要在附近寻找受我军保护的地点最近有时间的话,你去和他们一起看一下。”

    “行。”麦克尼尔也只好暂时放下了心中的不祥预感。

    “那就好,多吃一点,别饿着了,接下来咱们要做的工作多得很。以后想要像今天一样吃一顿饱饭,可就难了。”桑松叹了一口气,“附近的其他作战部队贪污物资、倒卖装备的情况十分严重,第5军是我们目前唯一信得过的作战部队了。”

    月明星稀,觥筹交错之中,麦克尼尔始终保持着清醒的头脑。他象征性地代表受到亚洲复兴的理念感召而投身这一事业的非亚洲人讲了几句话,而后又找了个借口溜出了宴会,并叫上伯顿和他一同去附近借一辆越野车。

    “你这模样跟饿了一整天一样”伯顿叹了一口气,“话说回来,这支部队也不怎么样嘛。我的意思是,从军事角度来看,他们在交战区域附近布置的火力点、侦察哨站等等,都符合一般的战术思维,比那些只会用人数优势硬碰硬的军阀强多了可是作风就和兴亚会宣传的内容差远了。”

    麦克尼尔乘上了一辆越野车,准备和伯顿一起去他们上午路过的村子看看。

    “那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加入东盟军;第二,加入自由南洋联军。”心急的麦克尼尔自己充当司机,让伯顿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休息,“选一个吧。”

    “老弟,你是了解我的,我的选择跟着你走。”伯顿不慌不忙地辩解道,“自由南洋联军的人以前砸过咱们的餐馆,再加上他们据说还命令当地村民种植毒品,而你是最恨毒贩子的不用试探我,东盟军虽然不怎么样,比那个对咱们半点好处都没有的什么自由南洋联军好得多了。”

    “对,但我怀疑有人故意演戏给我们看。”麦克尼尔猛地一转方向盘,“所以我得去确认一下。”

    迈克尔麦克尼尔尽可能地抄近路缩短流程,这是他不久前赶路时记忆下的路线。但是,他还是来晚了,准确地说是比突然出现的袭击者来晚了一步。整个村子已经笼罩在一片火海之中,简陋的房屋成片成片地倒塌,被火光映照成红色的隔离带旁不见有人出入的踪迹。

    伯顿心里打起了退堂鼓,他对麦克尼尔说,在各种武装组织发生混战的地带,缺乏自保能力的村庄一夜之间被杀得鸡犬不留并不是什么大事。

    “进去找。”麦克尼尔没有听从他的意见,“我们至少要知道是谁袭击了村子,只要有人活着就行。”

    他们只有两人,熊熊燃烧的村落中可能藏着数不清的敌人。尽管伯顿清楚地看到了遍地的尸体并再次建议麦克尼尔停止前进,麦克尼尔不仅没有后退,反而上前开始检查尸体的状况。但是,他的预想似乎落空了从几乎阻塞了道路的尸体堆中挖出的完整尸体上进行推测,村庄遭受袭击的时间并不是他和吴苏拉离开后不久。

    “难道我又一次搞错了”麦克尼尔的脑袋有些糊涂,他已经被此前多次受到表象欺骗的经历弄得疑神疑鬼。正当他终于心灰意冷地准备离开时,伯顿却大喊大叫起来。原来,彼得伯顿在一处较为完整的墙壁下方的尸体堆中用红外探测装置发现其中一人还活着,并同时在附近的墙壁上找到了一些熟悉的宣传口号。

    “不宽容是一种癌症。”麦克尼尔自言自语着,他放松了戒备,令伯顿把目前找到的唯一生还者带来。伯顿无奈地摊开双手,说他害怕那人刚被拖拽几米就一命呜呼,所以还得麦克尼尔亲自过去探视才行。

    迈克尔麦克尼尔走向尸体堆,发现被伯顿挑出来的生还者正好是当时被他救下一命的老人。老人的身上除了大腿中弹的痕迹外还多了刀砍的伤痕,他气息奄奄地躺在另一具尸体上,和死了没有什么差别。

    年轻的东盟军宪兵跪在地上,轻轻地摇晃着老人的身体。老人睁开了眼睛,从嘴里微弱地吐出一句话。

    “伯顿,赶快录音”

    伯顿迅速地做出了反应,他们两个不懂缅语,也不懂当地的其他语言,这段录音将会成为他们了解当地实际情况的重要证据之一。

    “ ”

    “他说了什么”伯顿一头雾水。

    “我怎么能知道”麦克尼尔没好气地回应道,当他再转过头的时候,却发现老人已经停止了呼吸。

    似乎是自由南洋联军的武装人员袭击了村子并杀死了其中的所有村民也许还抓走了有利用价值的少数人,这从那群叛乱武装人员留下的标语和记号上可见一斑。迈克尔麦克尼尔郑重地将老人的尸体放回原位,和伯顿一起离开正在从地图上消失的村子,站在昏沉的月色下,思考着他们在缅甸的工作。

    “咱们有地了。”他自言自语着。

    “什么”伯顿愣住了。

    “这块地不能荒废了,得利用起来。”麦克尼尔快速地说着纯粹用于安慰自己的话,“让那些施工团队来这附近驻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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