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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r5e2坦途17

    “我始终觉得你们会比我们这些外来者更了解当地的实际情况,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够帮我解答一个困扰了我很长时间的疑惑”麦克尼尔嚼着口香糖,焦躁不安地在破烂不堪的沙发上挪动着身体。他打量着四周发霉的墙壁,一股又一股腐烂的气味钻进他的鼻孔,这种异常的味道总能引起他的条件反射。“就我的看法,接受东盟的管理和保护没什么不好的。责任和义务是等同的,假如你们希望自己从东盟脱离,那么除了你们之外的人也不会为保卫这片土地而流血。要是生活上的问题得到了解决,你们还会继续进行叛乱吗”

    他没有得到正襟危坐的游击队员们的回答,而他也没有指望这些顽强地和东盟军战斗的战士会给他一个让他满意的答案。即便是这座在由叛军控制的城镇中算得上稍微发达一些的镇子,也难以摆脱随处可见的萧条景象和暗示着当地居民普遍生活在贫困中的种种表现。附近的村民参加武装叛乱,或许是为了过上更好的日子,但这种英勇的反抗往往会让他们连当前得过且过的生活都一并失去。

    乔贝托桑松表现出了超越东盟和兴亚会一般官僚的勇敢,他决定和缅北同盟军进行谈判,争取实现短暂和平的机会。出发之前,完全依靠着韩处安的信任才获得了这般权力的国家宪兵司令官决定先行向韩处安征求意见,例如所能接受的条件的底线。无原则的退让会被视为对兴亚会事业的背叛,没有任何一个兴亚会的干部敢在关键问题上轻易地做出大幅度的让步。

    谈判还在进行中,双方代表带来的警卫则尴尬地留在会场外等待着。双方面面相觑,彼此之间缺乏语言上的共同点。一方是穿行在山林中用游击战的形式殊死抵抗东盟军的叛军,另一方是拿着东盟军薪水的非亚洲人,于东盟的主流价值观而言都是不受欢迎的人,但他们之间的分歧反而远远大于理论上由同样不受欢迎而带来的共性。

    “我说,他们可能听不懂英语,英语在缅甸地区的普及度不高。”伯顿也嚼起了口香糖,他和麦克尼尔在出发之前帮助桑松审阅了拟定的条件,尽管伯顿觉得这些让步可能会让尝到甜头的叛军武装组织有样学样地通过反复叛乱来敲诈到更优厚的待遇,他仍旧赞同先结束这场让他们难以推行计划的战争,事实已经证明东盟军无法在短时间内歼灭叛军。

    “但英语是东盟的官方语言之一,而且是目前能让几百个不同的民族达成共识的官方语言,他们没理由不学。”麦克尼尔绷紧了神经,他的片刻放松就可能带来无法挽回的后果。

    “老弟,咱们老家的西班牙语社区就经常住着一大群不会说英语的墨西哥人。”伯顿拍了拍麦克尼尔的肩膀,“我们只是来这里看戏的,等桑松将军结束了谈判,咱们就可以回到安全的地方了。”

    “没关系。”麦克尼尔认为是时候让阿南达发挥作用了,“如果他们不会说英语,那就用他们的语言了交谈吧,只不过交流的速度慢了一些你们要是不想说话,也无所谓。大家坐在这里很是无聊,吃点东西吧。”

    外面忽然又变得嘈杂起来,隐约传来打斗和谩骂声。不速之客的到来为这座小镇蒙上了一层阴影,生活在这里的居民中,有不少人的亲朋好友参加了对抗东盟军的战斗,其中不乏牺牲者。现在受害者的家属见到了代表着恐惧和死亡的魔鬼踏入了自己的家园,定然要想方设法将其驱逐出去。就在麦克尼尔和其他人护送着桑松抵达小镇的路上,他们遭遇过不止一次袭击。如果不是因为这支叛军武装或多或少地把谈判的消息告诉了自己保护下的居民,这些愤怒的民众就会冲上来把麦克尼尔一行人赶尽杀绝。

    暴露在外面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折磨,不仅是身体上的,也是心灵上的。麦克尼尔不敢直视那些居民的眼睛,他可以理直气壮地反驳共和护国联盟的黑衣人的言论并杀死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狂热斗士,时过境迁,他很难对竭尽全力才能勉强活下去的人们说出同样的话。距离阻碍了双方之间的理解和沟通,隔着屏幕使用无人机参加战争的东盟军士兵们对中南半岛北方战场周边地区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他们会傲慢地将叛乱的农民称为不服管教的牲口。

    和那些将眼前所能看到的一切当做理所应当的常识的东盟军指挥官不同,麦克尼尔愿意做出一些尝试。假如不用消灭对方就能解决中南半岛的工程建设问题,他乐于把精力放在更重要的事情上。

    端坐的叛军警卫没有接下他递过去的口香糖和食物。

    “哦我懂了,你们有自己的规定。”麦克尼尔悻悻地收回了他的小礼物,“这很好,不被规矩约束的暴力群体总有一天会失控的。不过,假如你们的信念会仅仅因为和我们说几句话或是接受了我们的食物就动摇,那么这种信念也不过如此,它不会支撑你们前进得更远。”他也故作高深地摆出正襟危坐的姿态,学出了一副严肃的口吻,“一定要把自己的敌人看成非人的野兽、异化成和自己不属于同一个物种的家伙,那么双方之间即便因为其中一方消灭了另一方而达成了最终和平,仇恨还是会延续下去引发新的争斗。”

    “不是什么仇恨,是利益。”其中一名叛军警卫终于开口说话了,阿南达忙不迭地把这句话立即翻译成了英语。他的发言打破了和麦克尼尔代表着的东盟军警卫之间的对峙,也让其余几名叛军警卫七嘴八舌地讨论起了这场谈判的用意。没有哪个叛军警卫抱着乐观态度,连他们自己都很清楚东盟军的善意源自无法达成内部一致军阀林立带来了东盟军的四分五裂。

    “认清事实吧,你们没有办法保护自己。”麦克尼尔见这些人总算愿意和他讲话了,判断他的手段起到了一定的作用,“过去将近一百年里,整个世界就像马赛克、像巴尔干半岛一样,越来越破碎。这成千上万的国家都认为他们争取到了自由,其结果不过是战争的扩大化和公民的悲惨生活。东盟的建立将要把总体和平时代带回东南亚,我看不出这其中有什么不划算的。”

    “尊敬的先生,被入侵的外敌杀死和被名义上与自己是同胞的支配者杀死,毫无区别。”又是那一名率先开口的叛军警卫反驳了麦克尼尔的观点,“您认为我们应该放弃自己的自由、转而寻求东盟军的庇护,殊不知驻扎在这里的东盟军对我们的祸害远胜于可能的侵略。”

    “喂”彼得伯顿大怒,他和麦克尼尔一样希望早点把这些叛军消灭干净,现在的妥协只是由于牵制东盟军发挥全力的因素太多,尤其是那些兼职毒贩子的军阀和莫名其妙地移民到战场附近的外来者还有疑似与此事有关的神秘组织兰芳赤子,“你们原来还能说话呀我们会坐在这里和你们平静地聊天,并不是因为我们没有消灭你们的实力等到”

    麦克尼尔制止了伯顿的发泄,他不想在紧要关头激怒这些叛军警卫。叛军不是一群冥顽不灵的疯子,从指挥官到普通士兵,各有各的苦衷,其中一些理由甚至完全值得麦克尼尔给予同情。只可惜共和护国联盟的行为给他留下了极坏的印象,这成为了阻碍麦克尼尔用客观的态度看待这些敌人的主要原因之一。

    对方说的没错,生存需要资源,获取资源和分配资源中产生的纠葛带来了不同的利益关系。参加了自由南洋联军的叛乱武装组织中,大部分为民间武装组织,这些组织坚信只有由他们自己来治理当地才能给居民带来更好的生活。过去的几十年中,东盟采取了多种方法安抚试图叛乱的民间武装组织,包括设立自治共和国、自治区等区划,但还是无法阻止不稳定地区的公民因生计所迫而叛乱。

    “我承认,我军的军纪存在严重缺陷。”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然而,你们的想法只是出于一种朴素的道德观,认为由本地的公民担任官员来管理本地是最好的安排。各位,你们有没有考虑过这意味着什么这不是竞争,不是选出最优秀的人不管这个人来自哪里行使权力,而是垄断。形成垄断,就意味着缺乏制约,最终一定会带来无法控制的。”

    正当他打算就这一问题和土生土长的当地人进行深入探讨时,会场的大门打开了。脸色比进入会场时好转了不少的几名叛军代表向着警卫们招手示意,这些尽职尽责的警卫便恢复了冷漠、赶去保卫自己需要照料的重要人物。陪同桑松一并来到叛军控制下的镇子进行谈判的几名兴亚会代表则表现出了更多的畏惧,这里是敌人的地盘,他们不想在这里多停留哪怕片刻。

    “上帝啊,看来谈判至少没有完全破裂,不然等待着我们的就不是离开的机会而是一排手持轻机枪的士兵。”伯顿松了一口气。

    “伯顿,处于下风的叛乱武装首领,如果稍有常识的话,就不会杀死官方代表,不然他们以后就不再有任何谈判的机会。”麦克尼尔从头到尾都没有卸下沉重的战术背心,他走到桑松面前,郑重地向桑松略微点头以示自己没有辜负他的嘱托,而桑松也向着麦克尼尔露出了一个勉强说得过去的笑容。

    他们应该像即将看不到明天的太阳那样疯狂地逃出这座镇子。训练有素的警卫们在麦克尼尔的指挥下围成了保护代表们的密不透风的铁桶,麦克尼尔走在最前面,桑松负责殿后,没有战斗力的阿南达则暂时享受了和代表们相同的待遇。除了桑松最近坐镇中南半岛北方战场之外,其他兴亚会代表都是从安全的南方城市抽调来的,这些可怜的家伙被战场吓破了胆,根本不想借机试探敌人的底线。

    众人有惊无险地抵达了一楼,守候在外面的其他警卫焦急地等待着他们的出现。第一名代表刚露头,就被警卫们手脚并用地装进了车子里,免得附近愤怒的居民们冲破叛军警卫的封锁并给这些身价不菲的代表们造成致命伤。这些听闻东盟军的代表来到镇子上谈判而自发聚集起来的居民们离现场非常近,麦克尼尔甚至能够清晰地看到有些人脸上的伤疤或是耳朵上佩戴的首饰。只要其中有一个人携带枪械或是决定实施自杀式攻击,东盟军的代表团就会全军覆没。

    不,同样使用无人机的叛军没必要用这么低级的手段,无人机必能代劳。敌人既要让这些居民出现在现场以表示出愤怒又不允许这些居民真的实施袭击,只不过是为了向东盟军展现民意。

    桑松离开破旧的大楼时,站在台阶上望着下方骂不绝口的本地居民。他什么也没说,像木头人一样停留了几秒,灰溜溜地低下头钻进了车子。

    “世上哪里有那么多一定得用感性解释的问题”从学者转行成为半个军人的东盟军将领摘下了眼镜,显示出了中年男人惯有的疲惫,“我们威胁到了他们的生存,这才带来了仇恨。”

    “司令官,谈判还顺利吗”麦克尼尔忧心忡忡地问道。

    “要看他们是不是愿意履行承诺。”桑松只表现出了片刻的无力,当他把那副眼镜重新戴上时,他又恢复了那个敢于在诸多手握重兵的东盟军将领面前直白地斥责他们的风云人物,“只是几个县的完全自治权而已,若是能够换取他们宣布脱离自由南洋联军、停止武装叛乱,这点代价是值得付出的。我最担心的是他们很快就发展得和本地的军阀一样”

    “桑松将军,计划也要灵活一些才行。”伯顿心惊胆战地启动了车子,在叛军警卫的指示下徐徐离开小镇。沿街悬挂着叛军的旗帜,这些从未在东盟获得过空头支票中的任何回报的居民们,自认为找不到更差的选择,宁愿服从叛军的管理。成群的小镇居民冲上来对着车子指手画脚,用麦克尼尔所能想象出或是难以想象的恶毒语言痛骂这些入侵者,“自由南洋联军威胁不到我们他们没有能力打败你们兴亚会,最多给你们造成一些困扰。既然您的想法是推动跨中南半岛基础设施建设工程项目,短时间内无法歼灭叛军时,就应该从有利于项目的角度退让一下。”

    组织了自由南洋联军的共和护国联盟同兴亚会争夺的是对东盟的领导权,但参加了自由南洋联军的诸多民间武装组织却没有这个念头,他们充其量打算借助武装叛乱为自己争取一定的筹码,而且他们也明白自己的军事实力在东盟军面前不值一提。反正本地的军阀也不怎么听从兴亚会的调遣,通过打击这些军阀来换取附近的和平无论如何,兴亚会在两个方案中都不能实际管理当地,总比战争无休无止好得多。

    但事情并不仅仅是东盟军和构成叛军的各民间武装组织能够决定的。藏在幕后的家伙太多了,连麦克尼尔都无法判断他们的意图,更别说进行针对性的防御了。

    这正是桑松担心的事情。兴亚会名义上是领导着东盟的组织,实际上,有多少资源被隐藏在看不见的地方,连兴亚会都不清楚。

    “关于最近出现在战场附近的可疑移民团体叛军对他们的了解不比我们更多。”直到车子驶出了小镇,直到他们不必再面对小镇居民的谩骂、不必再听着充满了耳朵的哭泣和抱怨,桑松才终于对麦克尼尔吐露了谈判中的更多细节,“这些所谓的移民先是杀死了本地的农民,后来又配合不明武装组织攻击我军他们杀死了叛军声称要保护的人,又杀了我们的人,可是东盟境内并不存在能够独立于我们双方之外的第三方强大力量。”

    说来也是奇怪,上次那批被东盟军押送去修路的可疑外地移民莫名其妙地集体失踪,负责看护工地的东盟军士兵则全部惨死,而附近的东盟军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们的友军和工地受到了袭击如果有一支敌军能够在这时轻而易举地渗透到防线后方,他们就能造成更大的破坏。

    当然,想要神出鬼没地从东盟军的密切监控之下逃跑的外地移民们并非总是这么幸运。就在焦头烂额的东盟军指挥官们追查着袭击事件发生的前因后果时,另外几处工地上的外地移民想要效仿同伴的成功经验,不巧的是这一次他们没有遇到能够伪装成东盟军的同伙,其结果自然是被坚守阵地的东盟军士兵全数击毙。以吴苏拉为代表的东盟军将领在被问及此事时解释说,既然这些所谓的外地移民违反禁令还接近战场、肆意杀人,他们的行为已经构成了对军事行动的危害。

    在战争期间一切危害军事行动的行为必将招来严惩。

    但是,冒充东盟军混入筑路工地并杀死守军的武装人员,和被东盟军驱使着干活的外地移民之间,没有共同点。一方是白人,另一方则是东南亚人,即便东盟境内不乏因祖辈生活在东南亚而成为了东盟公民的白人和黑人,他们在东盟已经被边缘化,公众也很少能够听到他们的声音。因此,东盟军指挥官们更愿意将此事定性为雇佣兵组织引发的惨案,并给出了一个较为合理的解释受到其中一些军阀雇佣的雇佣兵在生意告吹后一怒之下决定接下营救这些外地移民的任务。

    能够组织一场声势浩大以至于让东盟军忐忑不安的移民活动的家伙不会是等闲之辈。

    谈判取得了名义上的初步进展,无法在短时间内结束缅甸的战事,更不必说中南半岛北方的战事了。敌人可能会反悔,也可能在履行承诺之前就被意识到背叛的自由南洋联军内部其他武装组织消灭,又或者他们决定履行承诺但兴亚会一方又反悔了这只是迈向和平的一小步,所有人都只能踩着钢丝前进。

    结束了这一次秘密谈判、安然无恙地返回东盟军的控制区后,桑松一如既往地处理着各项事务,不让别人意识到他可能和叛军进行了接触。毕竟,他出让的都是当地军阀的利益,而不是兴亚会的。既要保证己方的利益又要讨好对方,除了共同对付第三方之外,别无他法。

    所幸东盟军指挥官们的眼睛不会一直盯着像麦克尼尔这样的小人物,不然他也得学着桑松那样给自己伪造一份行程表和工作了。

    “舒勒,我们这边的工作还没有结束,不如说在接下来的几个月内都不大可能有进展。”麦克尼尔返回自己的住处后,发现舒勒向他发送了多次通讯请求,意识到舒勒有重要的事情需要让他知道,然而他又不太肯定舒勒现在是否有时间处理这些事务,只得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去联系舒勒,“上一次委托你们调查的事情,进行得怎么样了”

    “假借训练无人机等理由,我分析了最近一段时间从不同交通管理机构搜集到的数据,并且按照你描述的情况进行了筛选”舒勒恰好也在休息,这倒是省去了许多麻烦,“首先,对婆罗洲西北部的一般建筑的调查结果表明,不大可能存在一个由某个强大组织控制的基地。为了证明我的结论,我还委托博尚去搜集土地转让合同和相关的文件要么这里什么都没有,要么就是他们隐藏得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深。”

    “这么说我们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抓到兰芳赤子的把柄。”麦克尼尔不由得感到失望,但他很快又一次打起精神,“无所谓那么,来到战场附近的这些外地移民,是从什么地方出发的”

    “虽然证据表明他们曾经聚集到柬埔寨,然而博尚对我说,单就这一移民活动的行程而言,那些人不是从柬埔寨以南的东盟其他地区北上、而很有可能是从湄公河上游南下。”舒勒的身后隐隐传来其他人的说话声,“具体情况,博尚可能了解得更多一些我很好奇他的情报是从哪来的。”

    “感谢你的帮助,舒勒。专心帮大家争取资源吧,我们还等着你的划时代成就呢。”

    迷雾仍在眼前,但麦克尼尔已经找到了一条他自认为能够派上用场的线索。聚集这么多人进行训练,消耗的物资将会是巨大的,而东盟各地都时刻面临着物资短缺的威胁。他只需要从拥有足够实力的组织中逐一进行排除,总有一天能够抓出在东盟的和平前夜制造更多混乱的罪魁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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