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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r5e5共荣13

    兰芳赤子组织在东盟境内精心打造了许多用来掩饰其真实身份的分支机构,尽管它们之中的大部分都在兴亚会和东盟军秋风扫落叶一般的攻势中灰飞烟灭,留给国家宪兵队的困扰仍旧数不胜数。几年前的麦克尼尔只会觉得这样的对手难缠,当他自己同样借助多重身份的便利行事时,他反而一言不发了。像他一样戴着好几副面具的人只会更多,而不会更少。

    “抱歉,我现在把你们叫到这里开会,实际上并不符合任何明文规定的章程,甚至在某种意义上而言是违法的。”麦克尼尔拍了拍手,“愿意去揭发我的,可以现在离开;不想听我在这里胡说八道而打算继续给自己放假的,也可以离开。”

    被麦克尼尔召集到这间会议室中的国家宪兵们面面相觑,搞不懂麦克尼尔的想法。这些年轻的精锐战士来自东盟国家宪兵队的特种突击部队,平日的工作主要是前往东盟各地对付那些盘踞在险要地带策划着某些对抗东盟的阴谋的犯罪集团或敌对武装组织。即便特种突击部队及其作战支援部队处在国家宪兵司令官的管辖之下,但桑松很少行使其管辖权,作为国家宪兵司令官秘书的麦克尼尔理论上也没有理由插手突击部队的事务。

    因此,当这些还在休假中的特种兵接到麦克尼尔的通知时,每个人都对此感到不满并在内心降低了对麦克尼尔的评价。

    “算了吧,我只见过开会之前不断地强调会议正当性的长官,没见过开会之前先声明自己的行为不合规矩的长官。”坐在后排的一名国家宪兵夸张地笑了,“尽管说吧,我们没有兴趣去举报你。”

    “感谢您的理解,坎西尔上等兵。”麦克尼尔点了点头,随即按下了手中的遥控器上的按钮,一幅全息投影立即出现在众人眼前,“各位,众所周知,自从去年9月俗称青衫军的叛国武装集团的首脑在新加坡被剿灭后,它位于东盟各地的组织遭受了我们国家宪兵队和军队的双重围剿,如今接近覆灭。事实上,我方的统计报告表明,全东盟境内只剩下不到1000名还在活跃的青衫军成员。”

    兰芳赤子仍然是一个不能被公开的名称,那涉及到兴亚会早年同日本密切合作时期一些见不得人的历史。根据国家宪兵队的统计数据,兰芳赤子在其极盛期拥有超过40万正式成员可以穿着青色制服和合作者,规模堪比东盟军。如果这支强大的力量没有在东盟军倾巢而出进攻自由南洋联军的时候配合东盟军作战而是反过来试图浑水摸鱼,局势必然朝着不利于兴亚会的方向发展,好在这种最坏的情况并未出现。

    虽说兰芳赤子目前只剩下不到1000名有据可查的正式成员,剩下那40多万人并非在残酷而血腥的冲突中被东盟军和国家宪兵队剿灭,他们当中的大部分选择了放弃自己的身份、伪装成普通公民躲藏起来,这也使得他们最终逃过一劫。没有人知道仍在坚持抵抗的青衫军会不会对这些放弃原则的前战友产生仇恨,不过仅以他们的行动规律和作风来看,答案无疑是肯定的。

    “毫无疑问,敌人试图在东盟各地依靠合法手段和非法武装冲突夺取权力的尝试彻底失败,现在他们正在将残余人员集结到新加坡和香巴拉浮岛,而且我们有证据表明他们确实在召回失散到各地的同伙。”说到这里,麦克尼尔又下意识地看了克里什纳坎西尔一眼,多亏坎西尔前段时间告诉了他一个重要情报,不然他可能依旧无法察觉迫在眉睫的危机。

    麦克尼尔把话说到这里,会议室中的国家宪兵们已经感受到了气氛的异样。对潜在的敌人保持警惕并伺机行动,这本该是再正常不过的普通任务,也是他们的职责所在,但麦克尼尔偏偏要偷偷摸摸地和他们私下里谈话而不是把这个任务用公开形式部署给他们,无疑暗示着麦克尼尔有意躲避某些人的视线。

    没有人直接表示出他们的疑惑,不如说他们重视服从多于个人的意愿。见国家宪兵们没有不同意见,麦克尼尔继续说着他的计划,那无外乎是重点保护新加坡和香巴拉浮岛的重要设施并在敌人发起袭击的第一时间把敌人歼灭的预案,都是老生常谈的东西,实在不值得劳师动众让所有人特地来到香巴拉浮岛的国家宪兵司令部新址听他的解读。越是稀松平常的事情,越是让每个人的心头产生莫名的压力。

    “还有问题吗”麦克尼尔似乎有些困了,“别忘了,叛军哦,我是说那个自由南洋联军,他们的首脑大概要会亲自来到香巴拉浮岛和韩议长协商,到时候这些人一旦被撤销了通缉令,说不准会立刻动员他们的支持者投票给陈永春。东盟的和平近在眼前,大家再辛苦一阵子,事情也许会有转机。”

    众人三三两两地离开会议室,绕过麦克尼尔身后的全息投影。那张地图上标注着东盟各地已经被摧毁的据点和疑似敌方总部的据点的位置,而从来不会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敌人至今还保持着令人惊讶的活力。

    克里什纳坎西尔走在最后,他看了看麦克尼尔那无精打采的神情,决定留下来。

    “麦克尼尔先生,发生什么事了”

    “不是什么致命的事情,但却是很可能导致我们的工作全部白费的剧变。”麦克尼尔随手关上了门,“你说说看,大家都知道钟复明集团和他手下的青衫军还逍遥法外,那为什么桑松司令官却要嘱咐你别随便把他还活着的消息告诉别人”

    “这我了解,想必是钟复明还有同伙。”来自爪哇岛的东南亚青年马上会意,“而且,他那些同伙的势力仍然庞大,以至于”

    “不唉,这倒是一个原因,但不是最致命的那个原因。”麦克尼尔摇头叹息,顺手关上了全息投影,光污染或许会影响他的精神状态,“钟复明的同伙当中,最有权力的那一部分已经在去年被处决了,但为什么能轻易地把那些人抓起来枪毙的国家宪兵队却不能继续对钟复明穷追猛打因为国家宪兵队于外界看来,尤其是对于一般公民而言,是不择手段的特务的代名词。”

    听着麦克尼尔的描述,克里什纳坎西尔也愣住了。他一向相信神通广大的东盟国家宪兵队是在隐秘战线上保护东盟安全、对抗内部敌人的利器,而他从未意识到国家宪兵队的真实角色和形象远非他所想象的那样正大光明。

    “明白啦你不会觉得桑松司令官不想把钟复明赶尽杀绝吧不,他很想,甚至比我们更想,可是他不能那么做,因为这会给外界制造一个我方利用追查叛国集团的借口无限制扩大特务系统的错觉,更会让一向主张以法律职权行事的他落入滥用权力的陷阱里。”

    “好吧,我可以接受。”在麦克尼尔的暗中支持下从作战支援部队终于转移到了突击部队的克里什纳坎西尔还欠了麦克尼尔一份人情,而且他大概率没机会还上,因此他只得无条件地相信麦克尼尔的安排,“但是,你今天给我们布置的这些任务其实完全可以用更正当的途径发布。现在我们偷偷摸摸地聚集在一起,像极了要造反的叛国集团。”

    “我得绕过那个谣传要接替桑松司令官的家伙。”麦克尼尔打开了屋门,“解散,回去忙你自己的工作。早点做好准备,免得到时候面对突发局面被打得措手不及。”

    两人在会议室门口分别,各自前往不同的目的地。麦克尼尔还有其他工作要完成,而且这是只能由他完成的工作。乔贝托桑松很可能会为了更好地辅助韩处安而完全转型为政客,届时国家宪兵队司令官的职务只会落入尼古拉斯王手中。严格来说,这已经不是麦克尼尔本人一厢情愿的猜测,而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桑松最近用在国家宪兵队工作事务上的时间越来越少,他总是在和兴亚会的干部们制定选举策略和用于争取公民支持的新政纲领。

    作为桑松手下最称职也最称得上举足轻重的秘书,迈克尔麦克尼尔俨然把国家宪兵司令官的权力视为了桑松的私人物品,他不会允许和桑松的理念相悖的人窃取它,哪怕那人有着合法的理由也不行。

    站在国家宪兵司令官办公室的门前,麦克尼尔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脸上蒙着另一层保护色。

    “请进。”

    尼古拉斯王穿着国家宪兵队的制服,坐在象征着全东盟最强而有力的安全机构首脑的位置上,似笑非笑地望着面无表情的麦克尼尔。真正的国家宪兵司令官如今公务缠身,完全让其手下的秘书代行职责又显然是不恰当的,在国家宪兵队排在第二号的尼古拉斯王顺理成章地代理了国家宪兵司令官的职务。

    “下个季度的计划已经写好了。”麦克尼尔把手中的文件递给这位留着及腰黑色长发的华裔英俊青年,不谈立场只谈观感,他倒是觉得尼古拉斯王这样的形象更适合去当吸引公民好感的政客,尤其是女性选民,“其中有个需要根据事态进展而灵活操作的事项,即是否对我方机构规模进行缩编,这要视和谈情况而定。”

    说罢,迈克尔麦克尼尔规规矩矩地站在办公桌前,等待着尼古拉斯王的意见。他对尼古拉斯王的信任低得可怜,以至于只会把那些公务上完全绕不过的问题交给对方,而不是事无巨细地将全貌呈现给在他看来像极了钟复明同伙的尼古拉斯王。麦克尼尔聚精会神地望着对方的表情变化,他能够看出那是一种竭尽全力想要挑出毛病的眼神,可惜在桑松的指导下锻炼了将近两年的麦克尼尔不会给他那个机会。

    “我记得你从血盟团转移到国家宪兵队之后,职务一直没有变化。”尼古拉斯王合上了文件夹,“改天我得和桑松将军说说这件事。就算不给你什么奖励,将你从三等秘书提拔为二等秘书总还是可以的。”

    “您这么关心本人的仕途和生计,我实在是感激得无以言表,可是这么做只会让国家宪兵队内部的亚洲人不满。”麦克尼尔用公事公办的口吻回绝了尼古拉斯王的建议,“再者,我多少也了解你们的理论。在亚洲复兴事业的框架下,我们应该做的是促进更广泛的协作,先要想想自己是否在特定的角色上起到了作用,而不是只想着先讨要和这角色相称的回报。”

    “很好,你不愧是受人赞誉的非亚洲人服务于亚洲复兴事业的典范。”尼古拉斯王温和地对麦克尼尔吩咐着下一项任务,“最近我们国家宪兵队的人员流动频繁,我这里有一份新的勤务名单,是综合考虑了服役时间和最近的精神状态后得出的结果,要把最安全的人员安排到保护新首都的重要岗位上。你呢,和维护西比拉系统的研究所,还有医疗卫生系统的人,都联系一下,也好避免我们之间闹出误会。”

    尼古拉斯王并非危言耸听,豁免身份的覆盖范围更新不及时从而导致理应失去豁免的人能够借助尚未失效的身份为所欲为或是理应能平安无事地执行任务的特勤人员反而栽到了警察或精神病院手里的类似事故最近越来越多,而且隐约有着扩大化的趋势。多亏了东盟兢兢业业的官员们疯狂地封锁消息并进行善后处理,事情才没有闹大。

    然而,麦克尼尔从来不忌惮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测尼古拉斯王的动机。他返回自己的办公室,接收了对方发送来的文件,而后马上开始对其中人员进行筛选,以确保这里面没有浑水摸鱼的危险人员。但是,仅凭他一人想从这些天衣无缝或即便存在缺陷也是有意为之的履历上查出什么蹊跷之处,实属自讨苦吃。没过多久,麦克尼尔就放弃了继续追查的想法,而且他预感到尼古拉斯王说不定也猜到了他的反应。

    一个三等秘书不可能对抗能名正言顺代行国家宪兵司令官职权的陆军上校,即便他明知道尼古拉斯王很可能利用职务之便将人手安插到重要岗位,麦克尼尔也无计可施。兴亚会正需要桑松,而且麦克尼尔也并不认为陈永春所代表的所谓中间派人士能够在东盟转型的关键时期承担这份使命,他从心里仍然支持还在同步转型的兴亚会。让桑松去他该去的地方吧,这里交给他麦克尼尔就足够了。

    阿南达风风火火地闯进屋子,张开嘴刚要说话,被麦克尼尔那恐怖的眼神和放在嘴唇边竖起的食指挡了回去。麦克尼尔指了指四周的墙壁,又用左手画了个圈,跟对方打起了哑谜。

    穿着一身文职人员公务西装的阿南达点了点头,来到麦克尼尔的办公桌前,看着显示屏上呈现出的内容,吃惊地张大了嘴。麦克尼尔从办公桌里拿出一个看上去像是加湿器的装置,按下了按钮,这才松了一口气。

    “现在国家宪兵司令部也不安全,这里说不定都是他们的人。”麦克尼尔让阿南达坐在办公桌对面,他这相对简陋的新办公室里没有装饰物,只有办公所必需的家具,“我试过往国家宪兵司令官办公室里放窃听器、摄像头和微型无人机,都失败了。不过,考虑到他们也是国家宪兵队的人,要是防范意识太弱反而会让我惊讶。”

    “那这加湿器是”

    “用来屏蔽信号的,免得哪天我刚返回办公室就被一架微型无人机爆头。”麦克尼尔自嘲地笑了,“不说这个了。尼古拉斯王正在行动,我得想个办法干预他的计划。”

    “但是,如果我们采取行动,他就会立刻知道,不是吗”阿南达跟麦克尼尔办事这么长时间,也知道麦克尼尔眼下最大的优势和劣势。他低下头思考了一会,很快计上心来,连忙向麦克尼尔提出了他的新建议,“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只不过要冒一定的风险。”

    “说。”麦克尼尔玩着圆珠笔,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我们可以在他们之间制造冲突,比如,让香巴拉浮岛已经存在的敌人去袭击王上校的手下控制的据点,变相地让他们互相怀疑。”阿南达自告奋勇地接下了这个任务,“他们还没有怀疑我,我想,如果我把修饰过的消息告诉他们,这些人一定会深信不疑。”

    麦克尼尔揉了揉自己的鼻子,他现在确定自己可能是感冒了。

    “你会立即暴露的。”

    “麦克尼尔先生,请听我说王上校,青衫军,还有马卡洛夫先生,他们其实是三股相互独立的势力,并不是您所想象的密不可分的战友,只不过我们暂时不知道王上校究竟代表什么人罢了。”阿南达急着向麦克尼尔表明自己的忠诚,他可不能再让麦克尼尔认为他当起了双面间谍,“诚然,他们互相勾结,可是这个三角形的合作关系中存在明显的信息不对称,那就是我们的机会。”

    阿南达说得对,现在他们没得选。兰芳赤子不懂收敛,肆无忌惮地利用其盟友的权力夺取资源,终究导致他们的盟友首当其冲成为兴亚会消灭的对象。相比之下,尼古拉斯王比那些虽成了东盟军高级将领但缺乏危机感的家伙更聪明,他一直很好地掩饰着自己的真实目的,以至于直到现在兴亚会也将其认定为忠心耿耿地支持韩处安的青年军官领袖。

    若是让麦克尼尔拿出实际证据证明尼古拉斯王的危险性,他当然什么都拿不出来。

    是的,敌人步步紧逼,他也没有必要坚守什么原则。官僚系统传递命令的过程中存在信息损失和简直是人之常情,而一直看似大公无私地为桑松工作的麦克尼尔已经成为了那个不受制于此类规矩的正面宣传典型案例,没人会怀疑他。

    “是时候学会滥用权力了。”他自言自语着,“阿南达,你那边的工作也要抓紧。自由南洋联军的代表来香巴拉浮岛的时候,整个东盟最有权力的一部分人都集结在这座城市,我预感到那就是敌人想要的行动时机。要给他们只保留一个我们预料范围内的漏洞,其他的都得封死。”

    “明白。”阿南达向着麦克尼尔双手合十地鞠躬行礼,“我不会让您失望的,麦克尼尔先生。”

    “好,咱们分头行动。你借着去和医疗卫生系统协商的机会,去传递假消息;我去维护西比拉系统的研究所再调查一下。”

    麦克尼尔离开办公室,前往电梯间,径直来到了地下停车场。岛田真司一直负责管理西比拉系统的日常工作,同时也肩负着在兴亚会的监督下将特定人员列入豁免名单使得其无论有何种行动也不会拥有超过100的犯罪系数的使命。能够让兴亚会至今对其保持信任的,除了岛田真司那无法代替的专业知识和技能外,还有日本人的身份和保持沉默的明智。

    还没等他靠近自己的车子,伯顿给麦克尼尔打来了电话。

    “麦克尼尔,前几天的纵火案经初步断定,似乎是他们想要消耗维持香巴拉浮岛治安的基础力量的手段之一。”听伯顿的语气变化,他可能还在赶路,“起初我还觉得把那么多想要进入新首都的平民拦在新加坡实在是太不近人情了,可是就最近几天的状况来看,这反而是个明智之举,不然治安压力将超过承受限度。”

    “因为西比拉系统并没有得到完全的应用,除非他们想撤销东盟军和国家宪兵队的豁免身份,但那又会带来新的动荡。”麦克尼尔靠在柱子旁,等着和伯顿聊完再行动,“我这里也有一些新变化,晚上再和你说。”

    一声巨响,不远处的车子炸得粉碎,捂着鼻子从旁边惊慌失措地跑开的几名文职人员没有注意到躲在不远处的柱子后面的麦克尼尔那阴沉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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