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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r8be4三色20

    迈克尔麦克尼尔参加恢复阿拉瓜亚河流域生产活动的工作已经有一个多月了,他在这段时间里对共和军的了解比过去又深入了不少。长期以来,麦克尼尔和他的战友们对这支打着画风奇特的三色旗反抗整合运动的队伍保持着一定的警惕性,直到今天也未曾改变,而且他们试图从共和军的一举一动中找出些值得利用的漏洞这些缺陷日后会在他们和真正的敌人展开较量时成为他们的突破口。

    他有时会旁敲侧击地向卡尔多苏上校打听科斯塔少将参加共和军的真实原因。在麦克尼尔看来,一位原联邦军高级将领需要一些特殊的理由才能加入从源头上反对巴西一切现状的激进武装组织。

    “将军是这么和我说的平常时期他相信宪政的作用,但非常时期他只相信革命的作用。”卡尔多苏上校也很无奈,像他这样因为局势所迫才加入共和军的指挥官仍然不能体会到老将军的心思,“这几年间大概有什么东西彻底地改变了他的想法,麦克尼尔。”

    “也许他只是对旧的概念彻底失望了而已。”麦克尼尔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解释,“他们把旧共和国和帝国一概地称为人奴役人的时代,并声称自己要终结这一切。类似的事情很常见,每一个时代都有不少人这样说,但历史会证明他们永远要在新的关系里扮演其中一种角色。”

    不,这并不单是共和军的想法,甚至也不是俄国人或nod兄弟会的想法。麦克尼尔仍然清晰地记得自己生长起来的国度热烈地拥抱历史的终结、呼唤人奴役人的时代将永远结束的崭新未来,而gdi也秉持着这一理念和nod兄弟会斗争了几十年。

    这一切似乎只是个循环对立的双方都声称自己在追求同一种事物,唯一的区别在于各自的解释上。

    在附近居民区的各项事务基本步入正轨后,麦克尼尔尝试着用另一种视角审视共和军治下的巴西公民们发生的改变。如他先前所想的那样,许多本地居民仍然对共和军的各项主张一知半解,他们选择服从共和军的管理无非是安于现状的另一种表现罢了倘若有朝一日整合运动恢复了对此地的控制权,这些人就会毫不犹豫地以同等程度的热情拥抱整合运动。

    他的试探反而让战友们紧张起来。没过几天,发觉麦克尼尔旁敲侧击地从本地居民口中打听共和军风评的帕克很严肃地在例行会议期间对麦克尼尔说,千万不要有真心实意为共和军办事的想法。

    “他们现在当然是我们的临时盟友,但在整合运动被击败之后就不是了。”尼克西摩尔帕克有着一种异乎寻常的警惕性,“别忘了我们的真实目的,麦克尼尔。”

    “我可没忘。”麦克尼尔不满地瞪了同伴一眼,“不了解自己的敌人就谈不上击败它,帕克。我们今天在这里积累的经验要为以后对付类似的敌人乃至是nod兄弟会帮助,而且这是十分必要的。你不能仅仅把敌人抽象化地描述成一个罪恶的雕像,那样一来恐惧和厌恶可能会在不恰当的时候转换为顺从和敬畏。”

    “你们两个没必要为这种事情争执。”伯顿懒洋洋地嚼着草叶,他身上最后几根烟也抽完了,“要我说,追求更美好的生活才是人的本性。不让人们去享乐、逼迫人们服务于一个空洞而且对自己无益的概念,迟早是要出问题的。帕克,这下你也该明白为什么nod能在黄区一呼百应了,因为他们真的能改善当地人的生活。”

    当帕克试图反驳伯顿时,尼克斯斯塔弗罗斯机智地转移了话题。和共和军的不同宣传口号打过交道的斯塔弗罗斯总结说,目前的共和军远远不如他们印象里的俄国人或是nod兄弟会那样激进,这可能是由于共和军需要接纳类似原第二步兵师这样持有不同理念的外界部队,也可能是因为共和军在初期遭遇多次严重挫折之后灵活地改变了策略。事实上,他没能从共和军的各项命令中读出自己最熟悉的那些内容,而阿拉瓜亚河流域的居民们仍然按照原先的方式生活着,只是头顶上少了整合运动的管理和监视罢了。

    仅从共和军对阿拉瓜亚河流域的管理来看,他们完全兑现了自己的承诺。本地的大部分居民重新拥有了自己的土地,原先归属整合运动所有的其他设施的所有权也被转移给了当地人,这一步是同样瓦解了圣保罗和米纳斯吉拉斯寡头的整合运动不敢迈出的相反,代替原来的寡头们登上舞台的是整合运动大力扶持的中小商人,他们热火朝天地用自己获得的土地开办新的工厂,同时对愿意给他们机会的整合运动感恩戴德。

    “如果哪天共和军突然宣布要把土地和工厂设施的所有权转给他们的那个国家,那就标志着他们要开始下一步了。我的意思是,至少在击败整合运动之前,我们没有必要担心共和军变得更加激进。”头顶发秃的希腊人心平气和地向战友们讲述自己的主张,“他们首先要对付的是巴西各界的寡头,其中既包括旧共和国时期在圣保罗等州的原有势力,也包括整合运动扶植起来的新势力。”

    “是的,他们需要一些掩护,免得最开始就把所有人都吓跑。”伯顿嘿嘿一笑,他在和g相处的过程中发现过类似的规律,“嗯,其实我们所面临的最大困难是,离开他们之后我们就没有办法和整合运动继续作战了。所以,还是先忍耐到打败整合运动再说吧,各位又不能从土地里凭空变出士兵来。”

    斯塔弗罗斯的说法足以让众人心安理得地接受现状,他们信得过希腊人的眼光和经验。麦克尼尔开玩笑说,如果共和军与联邦军保持目前的对峙局面,他们兴许可以在阿拉瓜亚河流域专心地研究农业,说不定还能开办一个农学院。

    的确,对于包括麦克尼尔在内的共和军士兵们来说,眼下的生活虽然艰苦,但不必走上战场就是最大的幸运了。他们每天的任务无非是协助本地居民劳作、帮助已经接受了现状的人们适应新生活。虽然在此期间共和军士兵们也和本地居民之间发生了一些摩擦,这些微不足道的冲突相比整体的和谐而言已经不值得人们额外关注了。

    麦克尼尔希望这种生活还能持续一段时间,他正要借此机会更仔细地观察共和军、了解理念上的敌人的每一个细节。gdi往nod兄弟会内部派遣过间谍,也策反过nod的部分领袖,可惜那些人当中没有哪一个能说得清nod兄弟会靠什么来煽动成千上万的黄区居民舍生忘死地反抗gdi的或许能说得清的人也不会被策反了。

    4月1日早上,麦克尼尔像往常那样轻装简从地出门,打算继续他的观察活动。在路上刚走了几分钟,他便看到斯塔弗罗斯迎面向他赶来,而且这希腊人的脸色看上去不大对劲。猜到有突发情况出现的麦克尼尔连忙拦住了对方,向自己的战友打听具体事宜。

    “看起来我原先的估计有些盲目乐观了,麦克尼尔。”斯塔弗罗斯叮嘱麦克尼尔小心一些,“你们也要当心不,我们所处的整支部队都要当心。”

    斯塔弗罗斯的话让麦克尼尔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但担心过分紧张会带来适得其反的后果的麦克尼尔没有停下脚步,只是继续朝着矿井所在的方向前进。他找出了许多办法拉近自己和矿工们的关系,哪怕是象征性地陪同一些矿工进入矿井,也能让这些人对他们的信任有所加深。无论如何,整合运动的干部们是不会这么做的。

    类似的办法多得很,其中的要点无非是利用心理上的软肋罢了。这种安慰比不上切实的利益,至少在麦克尼尔看来是远远比不上的,它只能在无法分配其他奖励的情况下成为另一种安慰剂而已让那些从事高强度危险劳动工作的人们对他们产生信任。

    “我知道这只是象征性的,可是如果咱们连象征性的友好都不愿意去表达,那就更不要觉得他们有理由和颜悦色地对待我们了。”他如此向自己的同伴们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

    希腊人大概是不过愚人节的,因此麦克尼尔更愿意相信斯塔弗罗斯的紧张来自切实的新威胁。他把一整个白天花在了矿井里,到傍晚时分还没有遇上前来通知他回去开会的传令兵,这时他那因斯塔弗罗斯的警告而变得骤然紧张起来的心情已经平和了不少。

    “麦克尼尔,你今天看上去不是很高兴啊。”早有矿工看出了麦克尼尔的不安,等到麦克尼尔作势要离开时,有人主动上前来问候他,“跟我们挤在一起,是不是让你有些不自在”

    “没有这种事。”麦克尼尔矢口否认,他说的当然是实话,“我是在考虑,要怎么继续改善你们的工作环境这种鬼地方不是阴暗潮湿就是热得几乎要把人蒸发掉,我敢打赌说大部分夸奖和赞美你们的奉献的人连下来视察的勇气都不会有。”

    “嗨,他们还知道说几句好话呢。”那矿工使劲地按紧自己的头盔,“靠着我们而发财却反过来骂我们低贱的人,以前也不少。”

    “但愿以后不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了。”麦克尼尔向着矿工们挥了挥手,转身走向电梯,“过几天我再安排机械师对电梯做一下检查,最好是稍微修理一下。”

    他乘着电梯返回地表,没有在附近看到疑似前来通知他什么消息的信使;步行返回驻地的过程中,麦克尼尔也没有看到匆忙地跑来跑去的士兵,驻地附近的警卫也如同往常那样一丝不苟地执行着上级分派给他们的任务。士兵们仍然有说有笑地聊着天,分享着他们在和本地居民相处的过程中发现的一些新笑话。

    也许确实没什么事情发生,只是他本人和斯塔弗罗斯紧张过度罢了。但是,麦克尼尔不会允许自己继续存有侥幸心理,他见识过太多因gdi的理事们忽视风险而发生的惨痛事故了。独自一人返回住处后,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又翻出了那张已经变得破烂不堪的地图,将它摊开放在桌子上。

    “一定发生了些什么。”他自言自语着。

    外面终于传来了他等待已久的敲门声。麦克尼尔不紧不慢地打开房门,从表情有些疑惑的士兵口中听到了自己预料之中的消息。

    “好,我马上过去。”他披上外衣,又回头看了一眼屋子内的布置,“你先去忙吧。”

    他不紧不慢地步行前往指挥部,仿佛慢走几步就能让坏消息晚些到来一样。是的,他也不会喜欢不吉利的话,因为就算是自诩心直口快的麦克尼尔也不会在别人的孩子出生时直接祝福说这孩子迟早是要死的。可他还是为即将到来的变化而惴惴不安,那是一种他无从抗拒的力量、一种在长期的激烈对抗过程中很有可能发生的转变,而且和发号施令的当事人是否是个善人无关。

    卡尔多苏上校就在充当指挥部的农舍里等待着他,屋子里除他们两人之外只有比麦克尼尔早到了一步的奥利维拉中校。

    “重要的事情,也许该召集指挥部的全体成员来讨论。”麦克尼尔关上屋门,小声说了一句。

    “其实今天这个讨论会本来没有邀请你的。”奥利维拉中校尴尬地咳嗽了一声,“不过长官说你可能会提出些有用的意见先坐下吧。”

    一直很有精神的卡尔多苏上校仍然红光满面,他不声不响地从桌子下方翻出了几页文件,其中的前半部分似乎是几份电报的译文,后面的内容则因快速抄录而显得模糊不清,以至于麦克尼尔险些把上面的文字误认为阿拉伯语。

    “你先看一遍。”卡尔多苏上校从其中抽出几张纸,把它们递给了麦克尼尔,“最好保持冷静,不要声张。”

    麦克尼尔顿觉情况不妙,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开始读这份文件。里面记录下的内容是根据不同通知拼凑而成的,其中既有共和军的直接命令,也有从广播电台节目或其他友军的通讯中间接了解到的消息。只看了几行字,麦克尼尔便理解了早上斯塔弗罗斯所说的那番话的意义,这时他反而有些犹豫了。他们在巴西反抗整合运动的斗争还必须通过共和军来完成,因而共和军内部发生的任何变化都是致命的。

    “实话实说,这个结果并不是让我很意外,长官。”几分钟过后,终于开口发言的麦克尼尔把文件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把它摆在离蜡烛稍远一些的位置上,“民族解放同盟内部各个派系之间唯一的共同点可能是激进地反对整合运动,仅此而已。”

    “如果他们之间的争吵不会影响到我们就好了。”奥利维拉中校叹了一口气,“麦克尼尔,民族解放同盟的激进派正在收紧对我们的控制我是不会信任那些对巴西的环境一无所知、仅因为和莫斯科的关系更好就可以对具体问题指手画脚的家伙的。”

    卡尔多苏上校双臂交叉着,他保持着这个姿势已经有十几分钟了。屋子里的气氛变得异常地紧张,一个小小的火星或许就能把它彻底引爆。

    领导共和军的民族解放同盟是一个比南方的护宪军看起来更加像是大杂烩的组织。圣保罗等三州起义军所求的无非是恢复宪政恢复旧共和国时代并把整合运动从权力巅峰上驱逐下来,其领袖多半是在旧共和国时代有着明确立场的传统政客和军人;相比之下,民族解放同盟中既有失败之后被迫逃到北方的原起义军成员,也有要求改变一切现状的激进派,更不乏和整合运动一样反对外国人和外国企业却阴差阳错地被整合运动打击才投奔共和军的本土派。

    这些力量拼凑在一起,理论上是能够形成平衡的。实际上,由于很多反对整合运动的组织和个人除了反对的立场之外对未来完全没有自己的构想,他们不可避免地成为了陪衬。

    政客的斗争以政绩为评估标准,而这场决定巴西未来命运的战争之中唯一的评估标准是战果。虽然共和军仍然对其士兵进行统一指挥,不同部队的人员背景主要是指挥官的身份和部队改组之前的基本状况仍然无形中影响了不同派系的话语权。更多的胜利意味着更多的权力,同时也意味着特定行为模式的胜利。

    处于漩涡之中的科斯塔少将显得尤为尴尬。对于传统派人士来说,他实在是太激进了;在真正的激进派那里,他看上去又像是个投机分子。奇怪的是,先前共和军多次起义受挫、面对着随时被联邦军挫骨扬灰的强大压力时,明显的内部矛盾没有出现;后来共和军在巴西东北地区大规模扩张、连续数次击败联邦军的讨伐时,内部不同派系的关系也显得相对融洽。偏偏到了长期对峙开始之后,被压制了许久的冲突才一次性地爆发出来。

    “我们应该庆幸激进派没有试图派人接管我们的部队。”麦克尼尔试图把问题说得更简单、更令人乐观一些,“如果只是需要打赢几场战役来为科斯塔将军争取到战争委员会的信任、为他背后的那个相对温和的派系争取到更多的话语权,我觉得这种程度的风险是可以承受的。”他见卡尔多苏上校的眼神有些不对劲,连忙搬出了先前圣保罗起义军的一些错误决策来为自己辩解,“长官,您也应该很清楚,当时我军拼了命地往里约热内卢方向进攻可不是只为了恢复宪政的。”

    “唉。”卡尔多苏上校摇了摇头,“谁不明白呢我只是不想这么快地面对同样的现实,麦克尼尔。”

    “但情况和南方战事处于相持阶段时几乎一模一样。”奥利维拉中校无意中暴露了自己在这方面的丰富经验,“你主动在时机还不成熟的时候去强攻,就要送死;你不去打呢,别人总有一百个理由说像你这样无能的指挥官应该被换掉,然后别人带着你的部队再去送死没什么区别。”

    “听起来您也做过类似的决策啊。”麦克尼尔随口开了个玩笑,没想到奥利维拉中校的脸色马上也变了,“不开玩笑了。长官,情况或许没有奥利维拉中校说的那么严重,但目前我们确实要在两种困境里选一个危害更小的。没错,战事进入了相持阶段,两军在南线都没能取得什么进展,这时候我们贸然地去打破平衡并不明智。至于我们所面临着的另一个风险是否值得我们主动出击,那就要看激进派干预战事的概率有多大了。”

    卡尔多苏上校指了指麦克尼尔,那意思是要麦克尼尔直接说结论而不是把选项摆出来让别人挑。

    “我不能代替您在这件事上做决定,哪怕只是提建议也很不妥当,因为您和我的处境并不相同。”来自合众国的志愿者仍然保持着他的谨慎,“第一,最终结果要看科斯塔将军和战争委员会商议后的新方案,我们能做的是服从命令并象征性地表明自己的支持;第二,是否主动进攻,对您来说区别很大,但我还有许多和我一样的士兵是不必担心自己突然被调离岗位、接受审查的。被指名要求按军法处置,是指挥官的特权。”

    “那就还是主动出击吧。”奥利维拉中校苦涩地笑了笑,“想不到来到北方也一样。”

    “麦克尼尔,把各项事务安排一下。明天开会的时候和大家说明跟本地居民的交接工作、跟友军的交接工作,一定要办好。”卡尔多苏上校反而松了一口气,“大家把问题简单总结一下”

    麦克尼尔出门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一大半。他独自一人站在夜空下,满天繁星点缀着漆黑一片的星空。耀眼的白色,厚重的黑色,还有令人不安却永远燃烧着的红色,构成共和军象征的三色旗一刻不停地推动着他们前进、奔赴下一个战场。面包、土地、自由的口号,听起来庸俗而且老套,而只有历史才能证明它和上帝、祖国,家庭之间究竟是哪一个更能贴近巴西公民们的真实需求。

    “或许这就是命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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