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女生小说 > 珠玉在握 > 正文 11. 决心 只有一个人,敢忤逆陛下。……
    谢璩的手顿了顿。

    他抬起眼来,笑问“怎么在意这个”

    “当然是听说大殿下最近意气风发了,陛下很倚重你。”元苏苏出声清脆,做出副骄纵得天真的表情,端着笑看他,“那被问罪的有个黄家,我觉得他家的长女很好,想收在身边,自然要帮帮忙。”

    “妹妹见笑了。”谢璩他继续写了一行字,又停下来,低头揽袖搁笔,“既然是你想用人,从我身边拨去便是。”

    抬头后,他将双手抱在腹前,体态端正温雅,问“想要用什么样的人”

    他身边能人良仆极多,都十分忠心,一力效忠大皇子。

    他开府后,虽未封王,可人人都知他身份贵重、声望极高,一应都以亲王对待。府中伴读、伴讲,以及专司庶务、祭祀、礼仪、出纳等职的官员就有六十人,皆以品级,最高可至三品,最低也是八品。

    另有慕名投奔、或是聘请而来的幕宾更是不计其数,听说谢璩买下了皇子府背后的一条长街,设府设馆,安置贤才。真正是出入皆能人,往来无白丁,京都百姓一般称之为“贤才街”。就是在街口卖洗脸水,也觉得面上有光,沾染了才气。

    更不用提暗中不记名的那些人,和朝堂上支持他的那些势力。

    元公爷评价他不输三千门客的孟尝君,心机很深,他们玩不过。

    元苏苏当时哂笑,问爹爹是不是嫉妒人家手上可用的人这样多,行事万般方便。元公爷听了还赌气,好一阵子没理过大皇子。

    天底下,不知道多少人眼热他手中掌握的忠心能人。

    谢璩自然是有元苏苏想要用什么样的人,便给她什么样的人的能力和心胸。

    即便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一句承诺,但元苏苏要的可不是这个。

    看其脸色变化,谢璩已经和气解释道“并不是大哥不赞同妹妹主张,只是身负皇命,当严正恭谨,你的事可以先办,却不能错办。”

    圣意在前,他奉旨而来,自是忙碌勤谨。刚休憩不过半日,便接待她来,听她讲了这些事。他是有耐心的人,对她也极好。即便是元苏苏开口就提这样张狂破例的事,他也向她悉心解释,因何而不可。

    元苏苏只垂头不出声半晌。

    而后说“那我去找他们府上的小姐玩。”

    谢璩失笑。

    他将镇纸移开,卷宗摘出,道“稍候,我随你去。”

    “你也想去见御史家的小姐”元苏苏看他。

    “不想。”他已垂首将书匣扣好,咔哒一声,“须得带你见一下赵御史和指挥使,日后行事更方便些。”

    他又抬头,点醒说“只除了替罪囚翻案。”

    没答应她的请求,却也给了她本不用给的另作补偿。

    元苏苏本来不出声片刻,此刻,又像被哄到了,微微露出一点展颜的意思来。

    “是这样。”她脸色稍霁,看起来勉强是满了意,犹有少女的骄纵,“那便谢谢大哥了。”

    谢璩要出行,内侍送上了披风来,恭敬替他系上。

    一名掌事面有担心“殿下,还要”

    “无妨。”他已下了台阶,伸出手等元苏苏。待元苏苏把手放上去后,便握住她垂手往前走。高大的身躯后披风猎猎,仪态贵重,携着个女孩总衬得她娇小。

    谢璩道“我去去就来。”

    元苏苏坐在谢璩的车驾上,周围华丽堂皇,锦缎铺设都是他常用爱物,比之寻常更珍贵一分。

    她撑着头,脸色冷下来,丝毫不见刚才被惯坏了的模样。

    春野刚才对她说“大殿下对小姐很好呢。”

    是啊,是很好。

    可她已经不是前世的元苏苏,能泰然享受这些好而什么都不想了。

    黄家夹带私盐案明明在府里已下了判决,谢璩还要来查,那想必是其中有疑问。

    既有疑问,就不能确定黄家到底是不是真有罪。

    如果谢璩当真心中坦然的话,会对她说“如果查明不是黄家,自会替他们翻案”,而不是就这样毫无转圜余地地告诉她没戏,别想这些,还拿别的来填补。

    黄家到底犯了什么事

    一个小小的漕帮,也值得惊动这么多人前赴后继

    就这样转了一遭,一切还是毫无进展。

    谢璩不能帮她的忙。

    元苏苏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食指,紧接着,想到了刚刚见到的那位赵小姐。

    巡盐御史家的小姐名叫赵德言,样貌秀丽,体态纤长,一身月白袄、宝蓝裙,坐在房中与她见面,脸上犹有泪痕。

    “德言失仪,请元小姐见谅。”赵德言低头跟她见礼,只说,“久仰元小姐大名,日后有宴饮,一定去请元小姐来赴宴。”

    她说话那样子一点也不像还牵挂什么宴饮,元苏苏也没与她多说,略坐了会儿便出来了。

    等她出来后,还听见赵府的夫人对赵德言的训斥,和赵德言淡淡的还嘴。

    “黄家是仁善之家,不会行这些宵小之事。”

    “你在深闺,又岂能知道生意上的龌龊”赵夫人怒责。

    “你们判你们的,我只不信。”赵德言平静地抬起了脖子。

    元苏苏指尖点了点鬓角,对这个赵小姐倒有了两分兴趣。

    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堂堂巡盐御史家的千金,竟然看上了黄杨这个小子。他有什么本事

    元苏苏叫马车把她送去了她在府城买下的宅子。

    黄家姐弟在这里已等候多时。

    自从上次被贵人带走之后,问过一番话,贵人便再没有出现,只是好吃好喝地把他们养着。

    姐弟俩人心中茫然不安,并不知道接下来会面对什么。

    等过了几日,就被请到了这方小院里。

    黄杨听得外面车马辘辘声,当即站了起来,守在门边,静听响动。

    黄玲赶紧问“怎么样是谁来了可听见了贵人的声音”

    黄杨静听片刻,摇头。

    他自幼对声音敏感,能从马拉车时车轮辘辘的声音判断出车有多大、多重,何种规格,只是这样的声音他还没听过,并不能判断出来。

    姐弟俩提起了心弦,一齐推门出去,在院内隐蔽处等着。要是来的是官兵,他们也可及时判断方向跑路。

    顷刻,车便到了。

    他们看见那车驾便一愣,只见其如行动楼阁,由八匹马拉动,在街上不能容其他车轿并行。车上门窗细细雕琢的宝相花纹栩栩如生,一辆马车,比他们住的那间屋子还大。

    而后内侍上去,启开门扇,服侍上面的人下来。

    接元苏苏去的那名属官照旧也骑马护送在侧。

    到宅门前之后,他翻身下马来,屈膝半跪在车下,静候元小姐下车。

    看她下来时,又垂首伸出袖口扎紧的劲长手臂,容她搭了一把,不曾抬头。

    黄家姐弟早看呆了。

    那、那个跪侍在侧的人,穿的是、是官袍吧

    黄玲看出来,那至少是个六品的武官。在这江淮府里足以横着走的身份,县官老爷见了都要毕恭毕敬行礼。如今,却这样谦卑地跪迎一位千金下车。

    他们何曾见过这样的场景。

    姐弟俩惶恐地对视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浓郁而困惑的担忧。

    元家的势盛,和来自京都的威仪,第一次如此清晰地铺展在他们眼前。

    这叫他们本就惶惑的内心更不敢相信,这位贵人是要救他们。

    他们好像不值得。

    元苏苏低头下车来后,那名属官也道“卑职送您。”

    她点头,属官便站起来,以垂首扶持的姿态将她送进院中。一个十分高大挺拔的人,在她面前卑躬屈膝,并不敢直视了她。

    一进院中,属官便若有所觉般,迅速往墙角射去一眼。

    那是一双鹰隼一般的眼睛,阴冷如淬毒利剑,透过树丛遮挡钉在黄玲脸上的一瞬间,几乎让她呼吸都退回了肚子里。

    黄玲本能地想往后退,可她身后就是黄杨,实在退不动,也深知不能展露异样,只能屏息藏着,却实在想不出自己哪里露了马脚。

    尹怀伋慢慢收回眼,已将元苏苏送到了堂前,才撑地告退“请元小姐安心住下。日后有事,寻指挥使即可。”

    元苏苏颔首“你去吧。”

    她看他恭敬地抱拳退出院门,才转身上马。

    看他这意思,是暗示指挥使是大皇子的人了。而她向来对九皇子不假辞色,又和谢璩交好,几乎是身为大皇子党眼中的“未来皇子妃”。对她自是不用避忌这些,可以动手差遣的。

    过了片刻,她才看向院子角落,说“藏在那做什么”

    黄玲黄杨知道藏不住,才不再遮掩,低头走了出来。

    元苏苏上下一打量,笑问“怕人来抓你们”

    两个十几岁的孩子,究竟还是没经历过太多事,又被抄家下狱弄得杯弓蛇影,不能完全信她也正常。

    看他们在台阶下俯首沉默,不知如何回答的模样,元苏苏也不多说,转身时斜眸道

    “我要害一个人,便会叫他当场就死。”

    见她也不多看他们几眼便进了房内,黄玲一时错愕,而后又有些无措。

    她看了看黄杨,诸般念头在她脑中一转,到底是聪明,很快便下了决心。

    “去向贵人请罪。”她拉了拉黄杨的衣袖,“我们擅自揣度贵人了。”

    黄杨抿唇,片刻后闭眼点点头。

    两人跟进去后,一言不发向主座上喝茶的元苏苏行礼。

    元苏苏没搭理他们,黄玲便果断道“民女姐弟来向贵人请罪,贵人收留我们姐弟,却无端揣度贵人,实在有负先祖教训,亦辜负贵人恩德。”

    “嗯。”元苏苏自顾自地提起茶盏,向小碗里倒茶,垂眼态度平淡。

    黄玲又深吸一口气,叩首下去“愿听凭贵人驱使。”

    “你倒是确实十分聪明。”元苏苏放下茶盏,仍未看他们,“说说看。”

    “贵人与民女家中素无交情,得蒙收留,不止是贵人”黄玲顿了一下,“素来行善,想来定是有用得上民女家中的地方。”

    黄玲想得很明白,她这样的人物想做善事,什么做不得是施粥不能获得美名,还是济贫不能被人感佩甚至都不用她亲自去做,只消吩咐一声,便有的是人争先恐后为她驱策。

    况且元家这样势大,连指挥使都能任凭驱使,还在意黄家这样的案子做什么倘若黄家真是那么简单被冤枉,放出来也就是她一句话的事。

    而元小姐一直没有联系他们,大概是私盐之事牵扯十分复杂,连她也无法简单解决。

    还或许,这些时日一直在为他们奔波,寻求解救之法。

    既是如此,那么他们防备藏匿、甚至准备跑路的做法,就难免不让人寒心。

    黄玲更加郑重“虽不知民女姐弟二人有何用处能蒙贵人看上,恩情已无以为报,但愿贵人任意驱使,民女姐弟定尽心竭力。”

    元苏苏抬眼,“你弟弟呢”

    “姐弟同心。”

    看两人十分谨慎的样子,元苏苏终于把手中的茶盏放下来,抬眼,笑道“我就是喜欢你的聪明和警醒。”

    黄玲面色有些红。

    “我便同你们说清楚吧,黄家所涉之事,暂时无法可解。我去问了大殿下,他让我不要掺和此事。”元苏苏慢慢说,想着前世,或许谢璩正是猜到了陛下的某些心思,所以不愿替他们查明。

    谢璩一向是一个很会猜测人心情的人,在被陛下任命的差事上,也一向以陛下的心意为先。

    “他都不敢,可见陛下处置之意已决,论理来讲,便再找不到人翻案。”

    黄家姐弟的脸色,须臾间灰暗下来。

    “多谢贵人”黄玲声音发抖,再叩首道,“民女知道了。”

    连金尊玉贵的大皇子都阻止元小姐替黄家翻案,那还有谁敢忤逆陛下的心思呢

    元苏苏却将茶碗端了起来,茶汤澄亮,金黄清澈,她并未抬眼,平静说

    “只除了一个人。”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