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伴随着耳鸣,何泽书的脑子天旋地转。
但这种诡异的状态只持续了几秒，很快，他就清醒过来。
只是那股子怪异的感觉在心里挥之不去，像是有什么东西揪着他的心脏使劲地晃。
何泽书喘着粗气,他反手扶着墙,慢慢站起来,冷汗不受控地顺着鬓角往下面滴。
这是个什么鬼东西
他咬着牙，按着自己太阳穴使劲揉了揉。
“爸爸”
叶子的声音突然从不远处传过来，小团子跟个风火轮一样朝着何泽书冲来“爸爸你怎么了大爸爸大爸爸爸爸他”
“没事没事,”何泽书按住自己惊慌失措的小崽崽，尽量快些平复下自己杂乱的呼吸，“别着急啊，叶子,爸爸没事儿。”
小崽崽这才慢慢安静下来,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爸爸，可你嘴唇都白了”
“嘘。”何泽书把手指压在叶子的嘴唇上,“没事儿啊,爸爸在、在演戏,演着玩儿呢”
叶子眨眨眼睛,半信半疑。
“真的,”何泽书冲崽崽k了一下,相当不要脸地当场开始吹牛,“爸爸这样的天才演员,演什么像什么，刚刚是不是把我们小叶砸给骗到了”
叶子星星眼jg“居、居然是爸爸演出来的吗好厉害叶子完全没发现”
何泽书捏着崽崽的脸又甜言蜜语地哄了一会儿，才拍拍他的小屁股“叶子去卧室跟小熊玩一会儿吧，待会儿吃晚饭的时候爸爸叫你哦”
叶子“嗯嗯”
然后这崽就没心没肺跑去找小熊了。
何泽书长舒一口气,可能是突然放下心，他整个人感觉有一瞬间的脱力，头一晕，整个人当场就往地面上栽。
“小书”
盛缙的声音突然在不远处炸开。
何泽书从没听到他这样的声音惊慌失措，不安到了极致，简直像是要把一颗心喊出来。
他没摔到地面上，而是被一双臂弯搂进怀里，何泽书脑门“砰”一下撞到坚实的胸膛上，让他本就晕晕乎乎的脑子火烧浇油跟浆糊似的，又乱了几分。
那双抱着他的手很稳，只是过于稳了点，力道也过于大了些，紧紧锢住何泽书，仿佛怕什么东西从这幅壳子里跑了似的。
“你是谁。”盛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何泽书不受控地打了个哆嗦。
他没睁开眼，不知道盛缙面部肌肉有多紧绷，也看不到那双淡棕色的眸子里溢出的可怖压迫感
他只能感觉到修长的手指上移，搭在自己颈部的动脉上，动作轻柔，但让人毛骨悚然。
盛缙语气已经平复，堪称温和地重复了一遍“你是谁”
何泽书“”
一瞬间，求生雷达“滴”响起，何泽书心里警铃大作，尽管头还晕着，眼还
花着，他还是强拼着一口气睁开眼，攥住盛缙的衣襟“我，咳咳”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盛缙手上的动作一顿。
何泽书被他紧紧搂在怀里，能清晰地感觉到盛总僵硬的肌肉慢慢松弛下来，再不见刚刚魔怔一样的压迫感。
他满脑子问号，整个人晕头转向这、这这这就完啦
“抱歉。”盛缙慢慢闭上眼睛，把头迈进何泽书的肩窝里。
何泽书“”
盛缙只抱着他，长叹了声气“抱歉，让我抱会儿。”
何泽书手足无措得被他揣在怀里，那人的吐息拍打在自己脖子上、锁骨上，有点抓心的痒，但何泽书也不敢伸手去挠。他轻轻抬起手，犹豫了几秒，还是落在何泽书的背上，拍了拍。
只是沉默地拍了拍，没有说话。
盛缙的身体有一瞬的僵硬，又迅速松弛下来。
何泽书又闻到了他身上那股很淡的木香，这香味儿说来奇怪，不像在市面上买的香水，有种说不出的清冷出尘之感，倒像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
他正想得出神，被盛缙开口打断了思绪“小书，明天就开机了。”
何泽书“嗯。”
“明早我们先做妆发，再去上香。”盛缙摸摸他的头。
就像何泽书很喜欢摸叶子的头，那一头柔软微卷的黑发完全随了自己，摸起来手感极佳。可惜天道有轮回，盛总似乎很喜欢自己这头软毛，看盛总今天这个诡异的精神状态，何泽书也不敢抗议，只能任由他摸。
“我总希望你能开心些，”盛缙突然开始了意味不明的碎碎念，“再开心些。”
何泽书“阿缙”
盛缙静静看着他，目光幽深，没有再说话“”
半晌，他摇摇头“没什么，抱歉，我吓到你了吧”
“没有。”何泽书摇摇头。
盛缙微微一笑，一直牢牢钳住何泽书手腕的那双手终于有了松动的迹象，刚才那个诡异的状态彻底消失，又完全变回了何泽书熟悉的那个“盛缙”。
盛缙“我们吃饭去吧。”
“好，”何泽书又补充了一句，“带上我们小叶子。”
第二天一早
天还蒙蒙亮，盛缙，何泽书就抱着睡眼惺忪的叶子坐保姆车到了剧组。
这是何泽书第一次身临其境来到这么巨大的影视基地，即便之前看了点纪录片或者文字资料，这庞大壮观的影视城巍然立于双眼之前的这一刻带来的震撼感仍旧是货真价实的。
再等做妆发、上香、开机等等一系列流程走下来，已经忙活到下午了。
终于有了点喘气的机会，何泽书带着自家幼崽跑到角落里人少的地方偷闲。
小叶子扒着爸爸的腿，整个崽昏昏欲睡，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做、做演员，好累啊狗、狗哥哥，怎么没跟叶子说”
“孩子累了是吧，
”尚导揣着剧本走过来，“没事儿，让助理先带叶子回去休息吧。”
“行。”何泽书点点头，“那我们”
“成年人怎么能这么早收工”尚导把剧本卷成纸筒形状，在半空挥舞，动作娴熟，气势磅礴，“赶紧的，今儿必须拍一幕”
尚舒这个人，在今天之前，何泽书对她的印象都是“温和、靠谱、老成持重”，但似乎没有特别突出的个性直到今天，全变了。他发现片场就像是“水”，这位尚导就像一尾“鱼”，一沾水，诶整个人就精神了
一到片场，她通身的精气神瞬间暴涨，忙了一整天，尚导像是感觉不到累，仍旧风风火火中期十足，虽然还没正式开始拍戏，但何泽书已经能想象到她执导时候的样子。
把昏昏欲睡的崽交到助理手里之后，何泽书深吸一口气，转向尚舒“ok。”
“在紧张”尚舒笑眯眯看着他。
何泽书看了身边镇定自若的盛缙一眼，嘴是相当的硬“没有。”
“行，”她拿着对讲机，跟旁边布景和疏散人群的后勤人员交流，“差不多了吧”
声音从扩音器里传出来“基本ok基本ok十分钟之后可以开拍”
十分钟
听到这个时间，何泽书心脏不受控地往上提了一截。
“小书，”盛缙的手突然搭上他的肩，“我们过去吧。”
何泽书的心态突然就安静了一点“嗯。”
“演员何泽书，演员盛缙，”尚舒拿着手里的小喇叭，使唤起这俩人完全不带犹豫的，“赶紧的就位了这会儿夕阳好得很别耽误了，听到没”
演员啊
何泽书快步走向指定位置，夏日傍晚的清风拂过他的耳畔，带来一种说不出的畅快。
心脏跳跃的速度还在攀升，越往前走，工作人员越是密集，一路上遇到的人纷纷回头，朝何泽书点点头。
“何老师。”
“何老师，这边准备工作都ok了。”
“小何，状态还不错”
何泽书一边应着，一边反复在心里念叨绝对不能在一声声“何老师”当中迷失了自己，他走到人群中央，深呼吸一口气，同身边的盛缙对视了一眼，两人看向尚导。
尚舒笑眯眯冲两人点点头，举起喇叭“各部门就位了啊”
原本闹哄哄的周围迅速安静下来
这是完全不同于综艺的拍摄现场
电影，结合了画面、音响；技术、人文；理性、感性的一门艺术。
曾经，何泽书去看话剧的时候，也用憧憬的眼神看过台上人，那个时候他绝对没有想到过，自己会有一天，以演员的身份站在这里，人生如戏，还真是玄妙。
“action”尚导的声音响起。
一瞬间，周围的一切好像都模糊了。
他饰演的男主角叫做时远，故事开篇的时候，是个不怎么幸福的衰人
说得有点客气了，故事开篇的时候，这位男主角正在河边自杀。
时远接住一片花瓣放在手心，双手合十，站在清风吹动的树下。
他神态如此虔诚，显出一种不可思议的神圣感。
但时远只是在想啊，希望今天的河水温暖一些。
并非绝望，他只是没有希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