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穿越小说 > 阵雨 > 第35章 归位
    联系不上孙鹏,陈岩自己去找了侯律师。

    侯律师很开心地告诉她,之前一直咬着孙鹏不放的主犯口供有纰漏,反复调查后,好几个点都对不上。现在案子的眉目已经清楚了,不会有什么差错,他现在信心十足,叫陈岩敞开心、放宽心。

    她跟侯律师道谢,侯律师笑笑说,“陈岩啊,我好歹是看到你个笑脸了。”

    陈岩不好意思地笑笑,告别。

    下午手上事情多,事情忙完,天已经黑了。

    出了单位门她给强子打电话,结果孙鹏人还是不在店里。

    强子说,“我把孙飞接着了,也一天没看到他人,估计在家补觉呢吧。”

    陈岩挂了电话想,缺了手机还真是不方便。

    最后,还是决定去他那儿看看。

    她坐了个晚班车过去,开门进屋。

    屋子里黑漆漆一片。没人。

    打开灯,在桌上放下包,解开围巾手套,她空站着舒了口气,想不到他还能去哪。

    她倒了杯水,边喝着边进房间,打开灯。

    光线盈满室内的瞬间,陈岩愣住了。

    后门开着,他背对着门站在阳台上,融在那片夜里,对背后陡然亮起的灯光不管不顾。

    陈岩看着他,没有动。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样的背影,她太过熟悉。他总是这样的,在孤单脆弱的时刻,轻易将这样的背影抛给世界。

    她观察了一会儿,放下杯子,走过去。

    “孙鹏。”

    过了两秒,他微微侧过来一点脸,是放柔的语气,“下班了?”

    “嗯……”

    她勉强看见他半边的下颚轮廓,一点眉尾眼角。

    目光垂向地面,几个扭曲的烟头,零零散散。

    她从没看过他这副样子,这种感觉令她恐惧。

    静静等了一会儿,他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

    侧过点身,她轻轻靠到门板上,让小半个身体沐浴在室内的灯光里,望着半空,同样静止了。

    寒风吹进来,吹荡起两张小床之间的布帘。

    如果又是一个坏消息,那就让它来的迟一点吧,迟一分钟、一秒钟都是好的。让她再享受这片刻安宁。

    两张床上的被子都整整齐齐叠着。他床上的被子没有叠,臃成一团,那上面有一件他的黑色外套,还有一件套了洗衣房袋子的衣服。

    陈岩缓缓站直身。

    是她的衣服。

    那天晚上,慌乱之间,落在了周思鸿的房间里。

    她看向他,隐约感觉到发生了什么。

    “孙鹏,我没有。”

    她的声调十分平静,最后一个字几乎只有微弱气音。

    那一丝气息消散时,她看见他的后背微微起伏了一下,片刻后,终于转过身来。

    “我没有……”她重复了一遍,轻缓而坚定

    牵着一点唇角,他朝她笑了,如果那算是一个笑。

    那样暗的光影里,她还是看见了他极力隐藏的发青的眼角。

    陈岩暗暗惊了一下,却什么也没说,挪开眼,抑制心中翻涌起的混杂情绪。

    他走过来,轻拉着她的手臂慢慢到床边坐下,蹲在她身前。

    她低垂着眼睑,紧抿着双唇看着他。

    白的刺眼的光线下,他目光眼角的乌青更加明显,那青色下是暗紫色的污血,凝滞在细弱的血管里。

    他清楚看着她颤动的双眼凝在他的伤口上,无声观察后,与他目光相接。

    他抬起一只手,在她的手臂上抚摸了一下。

    隔着厚羽绒服,这个触摸很钝,没有任何温度。

    他的一只大手在腿面上虚拢着她的双手,平静地说:“陈岩,我知道你没有。是我没顾好你。”

    双臂从她的腰间伸向后背,收紧,在臃肿的羽绒服上勒出她细窄的腰线。衣料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他慢慢把头贴靠到她的小腹上,在她面前蜷成一团。

    当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女人也无法保护周全时,那种挫败感会如同爆发的山洪,淹没所有的信心和志气。我是怪我自己没有照顾好你,因为是我无能,才令你蒙尘。

    他像一块生硬的铁,焊在她的身上。她垂着双臂,任他抱着。

    从懂事开始,她便有一个愿望:如果有来世,一定要做一棵小草。

    随便长在哪里,就算被风吹雨淋,碾压踩踏,来年春天照样破土迎风,肆意生长,不用记年岁,不用分优劣,没有伤之痛,更没有生之沉。

    生而为人,太过沉重,总有千般万样的挫折,逼着生为废铁的你,百炼成钢。

    冬夜的街头,很冷。

    强子捧着手在嘴边哈了一口白气,看看孙飞。孙飞已经冷得发抖,嘴唇乌紫,原地蹦跳。

    强子握着手机,抬头望向那个被窗帘掩着、微亮的窗口,不死心地又发去一条短信。

    珍珍,你下来。

    她很快回过来:你还来干什么,不要再烦我好不好?有病吗!

    孔珍放下手机,胸中懊悔不已。她就不该一时心软把号码给他。这才过了几个小时,就又来找来?

    男人在厕所洗好澡,赤身地进来,只在肩上披着块大浴巾。

    他在她脚边坐下,看看她,摸摸她的脚面脚踝,手顺着小腿滑上去,慢慢俯下身。

    孔珍刚把手机放到枕下,整个人忽被拽着两个脚腕子,往下一拖。

    肥胖的身体趴上来,在她身上起伏蠕动。

    手机又是“呜”一声震动,她闭上眼,轻喘。

    半晌,男人抬起上身,身子够向床头柜,手拉开抽屉翻东西。

    嘟囔着,“用完了?”

    “好像厕所里还有吧。”

    他悠悠爬起来。

    紧闭的窗忽然开了,纱帘刚要被风吹得鼓出来,又被拽向一旁。接着,强子看见了孔珍的脸,镶在那一抹淡黄色的光中。

    整条街的喧嚣在这一瞬间被风吹散了。

    他仰着头直耿耿地看着她,无法看清她的表情,他激动地拨去电话。

    听筒刚放到耳边,那张脸却在窗口消失,下一秒窗被陡地关上。

    他张着嘴什么还没来得及说,耳边传来一句“对不起,您播打的电话已关机”。

    车流在他身后的马路上奔腾呼啸,他维持着打电话的姿势,呆若木鸡。

    随后,所有的声音跟着风忽地涌来,将他彻底淹没。

    “我已经在电梯里了,你到哪儿了?”冯贝贝甜甜说着,走出电梯。

    男友说他已在大门口等着。

    大门口的玻璃门自动打开,她对着缓缓划过去的玻璃,下意识地照照自己,撩了下头发。外面的寒风迎面扑来,她调整了下围巾。

    天真的冷了,她远远看过去,男人没坐在车里,正站在车子旁边的人行道上等着她。

    她笑着走过去,“怎么不坐车里去,外面多冷啊……”

    上了车,他问,“想吃什么?先跟领导汇报一下,下午连着做了三台手术,已饿疯。”

    贝贝瞥他一眼,“那就中餐好了。”

    车子发动,缓缓上路。

    “我想想看,就去鹤林吃吧,口味清淡一点。”

    “无所谓啊。”

    一辆红色捷豹停在路边,在他们的车窗外闪过。

    他开玩笑的说,“那车不错,你们台附近豪车不少。”

    冯贝贝眨了一下眼,没有说话。

    两天了,她没有想到它还停在这里。

    忽然回忆起,以前把自己迷得七晕八素的,正是他这分不羁的潇洒、随意的慷慨。世面见多了就会知道,不是所有有钱人都这样大方的,有人身怀巨款,却常常抠到令你无法想象。但现在,她对于这个男人的这种“甩”,已经没有任何兴趣。

    你要是爱上了一阵风,最好是离着远远的。跟着风跑,最好的结果是跑得筋疲力尽了,自己半途而废;最坏的结果是被他卷进去,最后遍体鳞伤都不自知。

    人总要经历才会成长,而漂亮女孩的经历又总是会多一些。

    在一些突然伤感的夜里,或一个人开着车的路上,她经常会突如其来哭的稀里哗啦,整个人被悔恨包裹。很多人把自己的经历当成炫耀的资本,如果可以,她一点点也不想要经历。她骨子里渴望的是最简单最纯真的人生,可一路走来,她总要比别人面对加倍的诱惑,翻倍的考验。在别人眼里,她似乎天生就该精彩万分,一身故事。

    车子缓缓停在路边,“到了!”

    男人停好车,熄火,解开安全带,车里安静下来。

    冯贝贝动也不动,直视着前方。

    “怎么了?”他看她神色,握了下她的手。

    她朝他甜笑了下,放缓的语调有些少有的郑重,“想告诉你个事……”

    “好,你说。”

    “……我之前,打过胎。”

    “……”

    沉默了一会儿,她转脸看看他,带着点淡淡的迷人微笑,“其实不是很饿,我不想吃饭了,先回去了,再联系。”

    她拿着围巾下车,在脖子上裹紧,走入寒风。

    相处下来,这是一个很好的人,挺喜欢的。但如果两个人真要结婚,她不想要装着见不得人的秘密,日夜担心着有一天会被别人戳破。

    站在烽火阑珊的街头,她轻轻吸一口气,漫身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