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科幻小说 > 泽天记 > 新年:福音—DAY REST 2
    那个垃圾场位于麒麟镇以东一个重工业区附近。虽然和金发眼镜修女的教会之间直线距离不到10公里,为了尽量避免在沿途留下气味,伍德不敢长时间在街道上步行,一路坐公交车。但今天不知出了什么事,到处都有黑人在打砸抢,伍德还看到有警车被掀翻在地。黑人打砸抢是没什么奇怪,但此刻伍德尤其提心吊胆,一方面担心被警察发现,一方面担心被黑人袭击,两边同样危险。

    查尼斯需要非洲的资源,查尼斯政府不惜一切手段要讨好非洲各国,此外还要向世界证明查尼斯比美国更加不种族歧视。因此无论来自非洲还是美洲,黑人是受法律重点保护的优等民族,仅次于台湾烂香蕉。建康市政府明令警察除非得到上级批准,否则无论任何情况都不得对黑人使用武力。但警察又必须维持社会秩序,于是到处都在进行交通管制。公交车走走停停并且不停临时改道,伍德用了几个小时才找到地方。没有个人电脑和PIT,伍德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但今天出了太阳,看天色应该已经中午了。

    麒麟镇工业园区是江苏最大的工业区。和查尼斯的很多地方一样,为了增加就业,无人工业的推广被以行政命令限制,以提供尽可能多的工作岗位,使这一带的下层居民勉强得以谋生。杯水车薪,但是和美国不同,查尼斯好歹是个以儒家思想治国的公产党国家,有些事情不得不做。28亿查尼斯人的就业问题从来都是件头等大事。

    在重工业区南面,隔着省际高速公路,一条铺着沥青而非水泥的简陋马路朝南延伸,穿过一片肮脏破败的贫民窟,通往垃圾场。那是一片由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缺乏保养并且普遍违规扩建了好几层的出租屋、四处乱拉的电线、满是垃圾和积水的狭窄道路、曲折阴暗的小巷和乱七八糟的脚手架构成的迷宫。那条马路将贫民窟分为东西两面,贫民窟的西面紧挨着一片废弃的厂房和荒地,因为各种原因闲置多年而又没有完全拆除。一般来说这类荒地很快会变成附近居民的临时菜地,但不知为什么这里依旧杂草丛生。

    贫民窟密集的建筑间有一道满是淤泥,显然曾是一条小溪的阴沟,那条阴沟自西向东横贯大半个贫民窟,汇入东面一条同样污浊不堪的小溪。那小溪上架着几块没有栏杆的水泥板,算是桥梁。小溪将贫民窟同东面一片稍微体面一点的居民区隔开。那是一片有围墙保护但仍然脏乱破败的商品房小区,还能看到超市、商铺和菜市场。不过看起来稍微有钱的居民都搬走了,住宅楼上挂满招牌、招租和出售广告,里面充斥着三教九流劫匪毒贩传销会和不法小作坊。在更东面的远处,靠近较繁华居民区,是一片整洁得多,并且看起来和周围非常不搭调的高层建筑——中非友谊社区10号,建康市政府用纳税人的钱为来自非洲和美国的国际友人,也就是非洲黑猩猩修建并免费出资维护的优等民族聚居区。任何明智的查尼斯平民都会保持距离的危险场所。

    这就是伍德必须在此躲藏至少2小时的地方。

    而沿着贫民窟中间的那条沥青马路继续往南走几百米,穿过一片拾荒者的破烂棚屋,就是一个巨大的垃圾场。

    伍德昨天把SEER丢进一个垃圾箱里,既然这一带的垃圾都会集中就近倾倒,那SEERS应该也在这里了。

    那垃圾场比想象的还大,面积看起来超过一平方公里,臭气熏天。伍德站在远处捏着鼻子张望了半天,除了捡垃圾的拾荒者和倾倒垃圾的垃圾车以外什么都没看到。然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愚蠢至极——他指望看到什么?找到SEERS?还是觉得SEERS会在不到8小时里生长成什么肉眼可见的大家伙?即使以他的智力也知道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SEERS绝对不会希望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在垃圾场这边不会有什么发现,还可能暴露自己的位置,后果不堪设想。伍德现在必须尽快找个地方躲起来,不仅仅是怕被发现,这里治安混乱,呆在外面绝对危险。于是他转身沿着来到这里的那条马路,回头朝垃圾场北面的贫民窟走去。

    在这一带行动必须十二万分小心。伍德鞋子里藏了3000元钱和一张银行卡,口袋里300多元现金,还有500元藏在大衣内胆里——那些台湾烂香蕉把他身上的钱全抢走了,不得不把藏在鞋底里的钱拿出来用。按照他在美国的经验,遇到麻烦必须有钱脱困,不然免不了一顿打,挨刀捅也不奇怪。钱是小事,但鞋底暗格里藏的存储芯片千万不能丢了,里面除了水银灯以外还有超过10GT的小说、游戏、漫画、动画、音乐和互动电影,那可是他最重要的宝贝。

    伍德和他的同伙现在又躲在同一个角落里,躲避那从未谋面的同一伙敌人了。

    这种情况可以说是风雨同舟,一根绳上的蚂蚱吗?要是伍德被捉住了,敌人将惊喜地发现SEERS就在几百米内。

    不知道现在SEERS变成了什么样子,要是SEERS知道他此刻也躲到了这里,会干些什么呢?

    杀人灭口吗?

    昨天伍德就在麒麟镇一带活动,没觉得有什么危险。当他真正走进贫民窟,行走在拥挤建筑之间阴暗肮脏狭窄的道路上时,伍德突然意识到把昨天对这一代的印象用到这里是个极大的错误:这里比昨天上午去过的城乡结合部危险得多,完全不可相提并论。虽然现在天色晴朗并且是中午,但这里却如同傍晚般阴暗。缺乏保养的建筑上满是涂鸦。地上满是垃圾和污水,路人普遍神情阴霾,充满戾气。追逐打闹的小孩子嘴里叼着烟,满口脏话。伍德甚至还看见有个顶多十岁的小孩正坐在路边堂而皇之地给自己的静脉注射毒品,手法纯熟。很多人带有黑人和墨西哥人血统,时不时还能看到几个纯种非洲黑猩猩和墨西哥狗屎。但好在这一带居民还是以查尼斯人为主,优等种族应该不敢公然造次。

    就在这时,伍德突然看到前方不远有几只非洲黑猩猩和几只墨西哥狗屎正站在狭窄的道路中间对峙,互相大声吼叫。为了避免被波及他想从旁边绕过去,却不小心在一个围观的混混身上蹭了一下。

    果不其然,旁边立刻过来两个人,把伍德给围住了。

    那个有墨西哥血统的混混一手揪住伍德的衣领,抽了伍德一耳光。伍德刚想掏钱消灾,就又挨了一耳光。那混混说出一串混着墨西哥语的古怪方言,旁边另一个人在他身上打了一拳。

    就在这时那几个混混突然丢下伍德猛冲进一旁的门洞,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伍德楞了一下,回头望去,发现正在和墨西哥人对峙的黑人突然全部卧倒在地,同时旁边一个小巷里跳出个黑人,手里端着个什么东西,看起来像AK7。

    没等墨西哥人作出反应,那黑人大叫一声,举起那AK7似的东西——嗒嗒嗒嗒嗒嗒嗒嗒!

    操,是真家伙!

    伍德当即卧倒在地,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几颗子弹打在他附近的墙壁上,他能清楚地听到子弹在墙上撞击和反弹的声音。幸亏反应快,不然肯定没命。伍德以最快的速度朝前面一个狭窄的路口爬去,一连绕了两个弯才敢站起来跑。

    远处的枪声只持续了几秒钟,但伍德惊恐万状,跑了半天才敢停下。刚才被打的半边脸肿了起来,手也在不知什么时候磨破了一大块皮,膝盖也擦伤了。但还好,还活着,没中枪,大衣内胆里藏的500元钱也没被抢走,还好。

    周围的人群议论纷纷,朝枪声的方向张望,但没人像伍德那样惊慌失措。有人拿AK7扫射在这里似乎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事。

    伍德惊魂稍定,刚想继续走,旁边一个小孩突然指着他大叫起来。接着两个混混立刻冲过来堵住了他的去路。

    操!还来?

    那小孩冲着伍德大声叫骂,堵住他的两个人恶狠狠地冲他说话,但不知他们说的是哪国鸟语还是什么猴子方言,伍德一句都听不懂,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心惊胆战,赶紧掏出钱递过去。混混看了看,把钱揣进裤兜,但似乎并不打算善罢甘休——他突然亮出把匕首,在伍德脸上比划了几下,继续用不知是鸟语还是方言的奇怪语言骂骂咧咧。伍德不敢动,只能强装笑脸希望对方能就此放过他。但那家伙似乎还不满意,一边用刀比划一边揍了他几拳之后才骂骂咧咧地走开,那个小孩临走时还不忘在伍德屁股上踢了一脚。

    周围有很多人,当然,没人帮他。

    满怀恐惧和怒火,伍德在出租屋的迷宫中穿行,寻找可供躲藏的出租屋。这里没有NICS监控,但他的气味一直在扩散,要是有带分子探测器的警察经过肯定会被发现。他在外面呆得越久,被逮捕的可能就越大。但他发现这里几乎所有出租屋都住满了人,又过了大半个小时伍德才找到有空房间的出租屋。那出租屋建在贫民窟中间那条臭烘烘的阴沟边上,破败不堪,墙面斑驳肮脏,一些窗户的玻璃都碎了。房东是个满脸匪气的半猩猩,也就是人类与非洲黑猩猩——或者说查尼斯人与黑人的杂交种。

    “押金00。”那半猩猩挠了挠肚子,胳膊上有一条纹得很难看的龙。

    伍德赶快掏出钱来,恭敬地奉上。租房间要登记,伍德随便报上个假名,然后直说自己没有身份证。那半猩猩也没说什么。

    半猩猩领伍德来到三楼的一个小房间。黑洞洞的走廊里弥漫着屎尿的臭味,满地垃圾。走廊远处有两个家伙不怀好意地打量他,伍德尽量不去看。进屋后灯管噼噼啪啪响了半天才亮起来,不到10平方米的房间里除了一张破破烂烂的木板床和一个同样破破烂烂的床头柜以外什么都没有。房间里又湿又冷,肮脏的窗户上玻璃破了一大块,光秃秃的水泥地板上没有地砖,肮脏的卫生间没有门,比壁橱大不了多少。

    “房租一个月00,水电另计。一个月内搬走押金不退。”半猩猩把钥匙往伍德手里一塞就走了。伍德赶紧把门关好,插上。

    房间里有股霉味,伍德想打开窗户,却发现外面的气味更糟,而且因为窗户上有个洞,寒风可以直接吹进来。

    窗户对面不到三米就是另一个窗户,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恶狠狠地瞪着他。

    值得庆幸,至少窗户上的防盗栏杆还算结实。

    看来这就是今天过夜的地方了。

    伍德仔细清点了一下身上还有哪些东西:早上拿到的药。一个洗漱包,里面除了洗漱用品外还有一把多功能小刀。一包纸巾,一个手电筒,一支自动笔,一卷透明胶带。还有一张前天晚上用过的锡箔毯,晚上睡觉的时候可以用来保暖。

    除此之外伍德还有藏在鞋里的银行卡、3000元现金和装有存储芯片的防水密封盒。然后就没别的了。

    木板床上没有被褥,显然是要自己去买的。这里治安糟糕,这房子里肯定也住了不少罪犯。为了安全起见,伍德把藏在鞋里的现金拿出来,一半用胶带粘在床头柜的抽屉后面,一半粘在卫生间的水管后面。

    这时他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伍德突然想起一件事:他今天到现在都没有吃饭,并且忘了买吃的。

    伍德刚准备去买被子和食物,但随即想起必须尽量避免外出。在外面暴露的时间越多,被发现的可能就越大。更何况在这种地方,外出绝对是件危险的事。

    虽然饥肠辘辘,但伍德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弃了外出购买食物的打算。

    于是他决定睡一整天,权当养病。反正呆在这个房间里也没别的事情可做。他躺在硬邦邦并且咯吱作响的木板上,把潮湿的大衣一半垫在身下一半盖在身上,把毛衣脱下来盖在身上,再裹上一张凉飕飕的锡箔毯。必须尽量保持体温,不然真的可能挂掉。唯一让他感觉好点的就是总算能脱掉鞋和袜子了。脚开始脱皮了,希望不要出问题。

    虽然又累又饿,但现在才刚刚中午,根本睡不着,并且肚子越来越饿了。伍德想喝点自来水把肚子灌满以缓解饥饿感,但手头没有可以装水的容器。没办法,只能凑着锈迹斑斑的水龙头喝水,满嘴都是铁锈和漂-白-粉的味道。

    这时他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头晕,好像大脑里的血液在一瞬间被抽光了。接着是一阵深入骨髓的疲倦,好像全身的肌肉突然同时停摆了一样。

    伍德差点当场栽倒在地。

    病。这是伍德想到的第一个词。然后猛地意识到随之而来的其他问题。安全问题。

    要锁好门。这里不是个安全的地方。他生病了,趁现在还能动,一定要锁好门。

    伍德挣扎着站了起来。门已经插上了,但伍德不放心,他拼命支撑着,抽出鞋上的鞋带把插销绑住,又厚厚地缠上一圈胶带。以防有人溜门撬锁。他取出00元放在大衣口袋里,如果有人抢劫他就把钱乖乖交出来,免得挨刀捅——虽然那也很难保证。为了确保劫匪不会抢走鞋子,伍德还用刀在上面划了几个破口,尽量显得破烂不堪。

    好不容易做完这一切之后,伍德猛地栽倒在那张没有被褥的木板床上,吞下一把药片,然后用最后一点力气裹上凉飕飕的锡箔毯,盖上湿漉漉、脏兮兮的大衣,蜷成一团。

    在接下来的一整天里他就这样躺着,一动不能动。一动不想动,除了咳嗽和喷嚏。

    附近有超市、小卖店和菜市场,伍德决定明天中午安全之后立即去买一堆食物,买一大堆,大快朵颐。他开始考虑到时候该买些什么,不再考虑别的。

    他不停吃药,一开始还有所节制,尽量按照说明吃药。但很快就开始乱吃起来。不仅仅是因为无法掌握时间,还因为饥饿。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药效似乎减弱了。他喉咙疼痛,关节疼痛,额头滚烫,咳嗽不停,浑身乏力,动弹不得。

    几个小时后,他短暂地睡着了。醒来后他稍微恢复了一点力气,一步一步地挪去厕所猛灌冰冷的自来水,上厕所,然后继续躺着。他又冷,又饿,又累,满脑子想的都是明天买食物的事,以及等待这一天结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在最后一片药吃光后又过了几个小时,伍德终于睡着了。

    今年的圣诞节总算过完了。

    TOBECONTIN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