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科幻小说 > 泽天记 > Chapter9 佛雷卡们 2
    缅因州,Vault-X。

    Vault-X的核心是一个被称为所罗门大厅的半球形空间,这里就是约柜之所在,美国所有遗物兵器的源头。当然,这已经是过去式了。

    现在,在12个小时之后,这个足以容纳一座城市的巨大地下空洞,已经面目全非。

    一切都笼罩在一片朦胧的薄雾中。而在那曾经布满复杂的人工建筑与庞大机械的金属地面,已经被一层厚实的灰色粉末所覆盖,使这里看起来倒更像是月面的寂静海。

    空旷,虚无,死寂。而在这死寂的虚无之中,某种巨大的,朦胧的,模糊不清的东西。开始在所罗门大厅的虚无中隐隐浮现。

    那是一个巨大的存在,它那幽灵般的朦胧形体是完全透明,仿佛是存在于另一个世界。但它却也仅仅是某个更加巨大的存在身体上的一部分。

    带有明显的植物特征,仿佛是由无数扭曲的枝条和抖动的叶片构成,接着,其中的一部分,一个足有的巨大花蕾从世界的彼方伸出,虚无飘渺的幻影中凝为实体。而在它周围,无数生满荆刺的粗大枝条如毒蛇般扭动着,肆无忌惮地向四面八方的虚无中伸展开去。

    洁白的花瓣缓缓张开,在馥郁的芬芳中。一位风姿圣洁而威严的白衣女郎端坐在花芯中央。

    诸海之白麒麟,第一接触者佛雷卡。

    除了巨大的生体戴森球以外,佛雷卡还有很多可能的存在形式。而其中之一就是,一群以叶片、根须和藤蔓笼罩整个太阳系的巨大植物。

    非常类似麻生,在这个可能性中,佛雷卡那曾经是太阳系的庞大身躯,是由数以亿亿计的藤蔓和根茎构成。类似常春藤的枝条将仅存的地球和木星团团包裹,而那曾经是太阳的恒星,则被包裹在一个巨大的花蕾之中。

    白金钥匙的力量将无限可能性联结为一个整体,使她的意识和身体可以随意侵入这个人类依旧存在的平行世界中。

    作为佛雷卡的神性之一,她本不必这样做,但这里的情况特殊,有必要予以郑重对待。

    无数粗大的枝条从那佛雷卡周围的虚空中探出,它们不停伸展,扭动着穿过那笼罩在薄雾中的朦胧,钻进那被厚实的粉末覆盖的地面,爬满光秃秃的墙壁。

    佛雷卡的枝条和根茎开始迅速向整个所罗门大厅蔓延。而在她面前。静静地悬浮着一个黯淡的光源。

    那看起来似乎是一团直径约50米,略呈圆形的巨大等离子云团,又像是一团正在熊熊燃烧,却又毫无热量的火焰。它悄无声息地漂浮在离地面大约800米的空中,变幻无定的光芒从它如同太阳一样不停翻腾着的表面下闪现,变幻出无数极其简单,但又无比美丽的几何图案,仿佛某种复杂的,以能量为介质的机械。

    而在那团光芒面前,静静悬浮着一个纤小而怪异的形体,仿佛正在准备赴火的飞蛾。

    一个身材单薄,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的白衣少年。

    虽然浑身沾满鲜血,但依然他的容颜秀丽而雅致,带有一种非人间的圣洁与安详。人类曾用“自然之美”来形容那足以令人目盲的美貌,但大自然的手绝对无法雕琢出像少年这样的美。那种美是如此的极端,以至于会让任何看到的人产生出一种发自基因深处的恐惧,对异类的恐惧。

    当佛雷卡凝视着少年的面容时,她的心疯狂跳动起来。

    即使明明知道对方的敌人身份,一种温柔的爱意还是在她心头泛起。

    她永远不会忘记这张脸,以及这张脸的主人。

    那是,SEERS的脸。

    那是,她自己的脸。

    SEERS的头发是绚烂的金色,如同温暖的阳光。

    佛雷卡的头发是深远的黑色,如同浩淼的宇宙。

    SEERS的眼睛温润而柔和,如同液化的蓝宝石。

    佛雷卡的眼睛幽沉而清澈,如同漆黑色的夜空。

    而不同的是,那少年的头发,却是白金般的纯白。他的眼睛,却是鲜血般的殷红。

    少年背对着那个模糊的光晕,面容笼罩在背光的阴影中,只有红宝石般的眼睛在寂静与黑暗中闪闪发光。他是这片混沌中唯一的实在,但却又并非孤独的唯一。他那血迹斑斑的身体笼罩在一片五颜六色,如同肥皂泡般的闪光球体构成的烟雾之中。无数看不见,但却又清晰可辨的实体在他周围,在他背后的光团周围,如幽灵般轻柔地闪现。

    虽然没有伤口,但从那少年浑身血迹斑驳,明显地告诉佛雷卡:他刚才似乎与什么人进行过殊死的战斗。

    佛雷卡静静地端详着那浑身鲜血的白衣少年,当她看到他身上那些明显是被贯穿,被撕裂,被斩端,被粉碎以及无数更加残忍的方式造成的创伤时,她感到心头一阵本能的酸楚。

    毕竟,她能清楚地感觉到,那孩子身上,承载着与自己几乎完全相同的基因。

    即使是敌人,也依然不能改变一个事实:这孩子,也是她的骨肉。

    是她身体上分离出去的一部分。

    艾利安(Elian)。这就是美国人在档案中对他的称呼。

    艾利安(Elian),异形之子。

    被美国作为底牌的最终力量。

    但却不服从美国人的命令。

    当然,这只是个称呼,一个代号。就像佛雷卡通过联邦调查局和五角大楼的机密文件中了解到的那样,这孩子拥有属于自己的名字。

    维尔伯.瓦特利(WilburWateley)。

    209年出生于一个名叫丹维治(Danwih)的偏僻小镇,母亲是一个名叫拉维尼娅.瓦特利(LaviniaWateley)的新正教信徒,父亲不详。

    拉维尼娅,一个相貌平凡并且患有先天性白化病的女人,有过精神病史,在当地从来不受欢迎,即使在当地新正教教会中她也是一个地位非常低下的信徒,无论在任何方面都毫不出众,除了病态的宗教狂热。

    据说她会跪拜在皇帝的凤凰圣徽面前,虔诚地用头颅撞击地面整整一千次。而这样的仪式,她每天都会进行三次。

    又过了几年后,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配偶的拉维尼娅怀孕了。

    拉维尼娅狂傲地宣称,自己孩子的父亲正是皇帝本人————伟大的皇帝感动于她的虔诚,亲自显现于她面前并与自己交媾,赐予了她这个神圣的孩子。

    真的吗?至少在那孩子出生之前周围的人是不相信的。而因为她的狂傲和不敬,拉维尼娅被逐出了当地新正教教会。

    在世界各地的新正教教会中,到处都不乏狂热的女性信徒声称曾经蒙得皇帝临幸的传闻,但皇帝令女性信徒怀孕生子却闻所未闻。

    大约1年后,维尔伯出生,而在维尔伯出生2周后这个被皇帝宠幸过的女人便离奇暴死。维尔伯则被当地新正教教会收养。

    他以惊人的速度长大,在3年以后就已经成为一个看起来至少有10岁的少年。而在这个过程中,各种诡异的现象不断出现。

    天象异变,毫无征兆并且异常迅速的天气变化。

    异常的植物生长与枯萎。

    金属物品自行改变形状。

    奇怪的灰色烟雾,能够像强酸一样腐蚀任何物质,或把它们扭曲成面目全非的另一种形态。

    各种奇异的物体在镇子中堂而皇之地四处徘徊,有时人畜无害,有时则为不幸的牺牲者带来无法形容的恐怖死亡。

    没有人敢为死者复仇,也没有人敢逃走。

    维尔伯.瓦特利真的是皇帝的孩子吗?他本人什么也没有说。

    是真的。维尔伯能够与其他人交谈,但却从来不会说任何稍有价值的东西。他会回答问题,但答案却毫无意义。

    “你到底是什么人?”

    “维尔伯.瓦特利。”

    “你的父亲真的是皇帝吗?”

    “我的父亲就是我的父亲。”

    “他是皇帝吗?”

    “父亲就是父亲。”

    但是,当密斯卡托尼克学院的调查人员前来探访时,这个神圣而恐怖的孩子居然很痛快地就跟他们一同回到了密斯卡托尼克学院位于阿克汉姆(Arkha)的总部。

    密斯卡托尼克学院是由联邦政府拨款资助,专门研究SEERS,以及与SEERS有关的一切的研究机构,而这样奇怪的研究样本,自然引起了华盛顿DC的注意。于是华盛顿便开始尝试与其建立合作关系。

    维尔伯.瓦特利,这个被称为艾利安的孩子,对此的顺从与合作令人吃惊,或者,令人没法不心生疑虑和戒备。

    但他的能力毋庸质疑,而随后的调查也证实他并不听命于欧洲的新正教教会总部。

    于是,华盛顿DC便充满戒心和不信任地接受了他的存在。

    华盛顿下达命令,然后艾利安完成这些命令。一般来说他都会服从,但也有时他会拒绝。而哪些接受,哪些拒绝,却完全找不出任何规律。

    密斯卡托尼克学院的人完全无法揣度他的动机。

    这个名为艾利安的白衣少年是一个匪夷所思的存在。即使对于本身就足够匪夷所思的佛雷卡来说也是如此。

    他当然早已注意到了佛雷卡的到来。但他并没有作出任何反应。他只是这样注视着佛雷卡,一动不动。

    佛雷卡向他发送出一道悠长的精神脉冲。

    孩子,你是谁?

    孩子,你在干什么?

    孩子,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这是比语言更直观的交流方式,佛雷卡非常清楚对方的立场,但她实在不想与这孩子交恶。她表达的只是一种尽可能温和的质询,没有敌意。

    但对方始终沉默。

    佛雷卡的意识完全没有在他的心灵中激起任何波澜,没有敌意,没有善意,毫无反应,他凝视着佛雷卡,但又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如同一具木偶。

    而在他身后,无数球体正在那团巨大的光团周围忽隐忽现,而在那光芒中央,那不断闪动的着各种几何图形中央,某种东西正在成型。

    一个缓缓旋转着的,但却稳定不变的,正四面体框架。佛雷卡知道那是什么。

    白金钥匙的武器形态,光辉之正四面体(ShiningTetrahedrn)。

    光辉之正四面体(ShiningTetrahedrn)。

    作为存在于无限可能性之间的存在,佛雷卡由彼此共享一切情报的无限个独立个体构成。即使作为个体的她被消灭,她在这个世界中的一切,都将被另一个自己所继承。这就是白金钥匙的力量。

    将无限可能性联结成一个整体,沟通有限的空间与无限的概率平面,摧毁热力学第二定律的最终武器。而将其作为武器使用时,佛雷卡能够从物理上否定某种事物的全部可能性本身,即使是无限的存在也能摧毁。

    光辉之正四面体(ShiningTetrahedrn)。

    无论对手多么强大,强大到能够摧毁百万、千万,亿万,甚至无限个自己,作为整体的佛雷卡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作为个体的佛雷卡可以被消灭,但作为整体的佛雷卡却是不朽的和不灭的。没有什么力量能够威胁到她。

    而无论敌人如何强大,也只能摧毁有限的佛雷卡。而佛雷卡却是无限的。

    甚至,即使她面对的敌人强大到能够毁灭宇宙本身也没用,佛雷卡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并且将立刻分裂出新的可能性来代替那个被摧毁的世界。

    无限可以包含无限的无限,无论在任何情况下,无论面对怎样的敌人,佛雷卡都是不可战胜的。

    按道理,佛雷卡应该充满安全感才对。

    但是现在,看着那少年和那少年身后的那团闪耀着无数复杂几何图形的光晕,她并没有那种感觉。

    这唯一能够真正伤害到她的手段,这本应该只是白金钥匙被作为武器使用时的形态,不是应该存在于所有佛雷卡之间的吗?

    而眼前这少年,却在复制自己的能力,而他自己却并没有白金钥匙!

    无数的枝条如幽灵般从四面八方向那少年和他身后那尚未完成的武器伸展而去。除了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以外,怎么看都只是单纯的物理性影响,但实质上这些枝条同时存在于同一概率平面的多个位置,即是说,它们也是以概率云态存在的。与作为防御与回避手段的通常用法不同,它的使用方式完全相反,专门用于攻击。

    只是,这些同时存在于无数不同的位置和枝条,以波的形式弥散于无比广大的空间中。而目标在可能接触的位置与其接触则是量子态塌缩的刺激条件。在受到扰动时,同时以矛盾的独立个体形式存在量子态将被固定,成为一个确实的单独状态:被命中的状态。

    这是绝对无法逃脱和躲避的攻击,一切形式的闪避,无论是单纯的空间位移还是量子跃迁,在这些触手面前都无济于事。

    但是佛雷卡却什么也没抓住。

    佛雷卡的枝条伸展过去,虽然并没有伤害的意图,但这攻击确实是不可规避的。

    但是,这不可规避的攻击,却直接从那少年和那团光芒中穿了过去,仿佛那只是幻影。

    幻影?但是佛雷卡却清楚地感觉到对方的质量,感知到对方的内部结构————侦测到对方对周围时空的精妙控制。

    艾利安并非在使用那种常见的量子概率云态令佛雷卡对自身的攻击无效化,而是直接将自身所处的空间

    简单地说,他在物理上存在,但只要,就会存在于另一个“准存在”的,并且属于自己的概率平面中。

    在没有白金钥匙的帮助下,艾利安依然可以做到这一点。

    无论发生什么事,佛雷卡只能看着对方复制自己的力量,而无力阻止。

    通过白金钥匙,佛雷卡可以联结所有可能存在的概率平面,但那只限于“自己”所在的概率平面。

    而艾利安,却能够与“和自己无关”的概率平面发生联系。

    通过光辉之正四面体,佛雷卡可以毁灭对方,但那也只是“可以”而已————至于是否成功,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更何况,且不论力量的强弱,皇帝对量子态与时空的控制力远在她之上。

    果然。佛雷卡想。这确实是第四世代技术的力量。

    新正教所拥有的力量。

    基于宗教自由精神,美国并没有对新正教做过多的限制,毕竟“在大多数情况下”新正教都是一个很普通的新兴宗教而已。

    政府提防宗教,是因为害怕宗教利用信徒制造麻烦。但是对于新正教,这是没有必要,也没有意义的。

    和以往历史上所有宗教不同,新正教的信徒们根本无足轻重,它的力量并不是来源于狂热的信徒,而是他们所信奉的神明:皇帝。而这也是人们崇拜他的原因————作为一种群居的哺乳动物,人类拥有崇拜强大领袖的本能,而皇帝是强大的。

    确实强大。虽然皇帝从未出现在任何记录中,没有任何皇帝亲自出手的记录,但美国人搜集到的所有证据都在暗示着他的强大。而佛雷卡自己也已经在几个小时前充分领教过了他的强大。

    当然,要对付他们,对佛雷卡来说确实轻而易举,但那也只不过是皇帝力量的九牛一毛而已。

    无论他的父亲是否真的是皇帝,至少从这个孩子身上,佛雷卡能够清楚地闻到皇帝的气息。

    第四世代技术的气息。

    佛雷卡是无敌的,至少是不可战胜的,但除了光辉之正四面体以外。

    她自己的最终攻击手段,将沟通有限与无限的白金钥匙本身作为武器使用,能够摧毁“无限”本身的光辉之正四面体(ShiningTetrahedrn)。

    而这唯一可能威胁到她的武器,现在却似乎并不仅仅属于她所独有。

    不但不为她独有,现在还在被量产!

    为什么?

    白金钥匙不是佛雷卡独有的吗?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还不受她的控制?

    这时,佛雷卡开始仔细思考之前的一件事:

    几个小时前,今天凌晨,正在白金钥匙程序的最后阶段时,她突然失去了意识。当她苏醒过来后,就发现自己已经被身处麻萨诸塞外海的一个研究设施中。

    当时佛雷卡并没有留意这件事,因为她确实已经得到了无限的能量。那么这应该只是白金钥匙将无限可能存在的概率平面联结成整体时的最后阶段而已。

    无数个脑袋同时运转,在仔细思考与回想之后,佛雷卡突然产生了一种直觉:有什么人,在这个过程中做了手脚。

    白金钥匙程序,被什么人,以某种方式进行了微妙的干预。

    而这干预,使她不能成为拥有绝对力量的存在————虽然仍然难以与自己对抗,但是拥有光辉之正四面体的人或势力将确实地有能力威胁到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是一个问题。

    而在这个问题背后,暗示着更多的问题。

    很多很多问题。

    看来……佛雷卡想:这个世界并不是她所想象的那样,是SEERS送给自己,让她能够无忧无虑尽情欢乐的游戏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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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键的问题还是皇帝。佛雷卡想。

    她坐在国会图书馆那金碧辉煌的大阅览室中,一边漫无目的地翻阅着面前的杂志,一边静静思考着眼前的问题。

    而在她的周围,几乎每个座位中都坐着一个佛雷卡。

    华盛顿国会图书馆。作为世界上最大的图书馆之一,这里保存着数以亿计的书籍、杂志、报刊和无价的古籍。

    而此刻,这里却空无一人。

    根据今天早上来自联邦政府高层的直接命令,今天国会图书馆关闭。所有工作人员(包括警卫)全体放假休息。

    因为今天有一位特殊的客人会前来访问,不宜打扰。

    现在,那位客人已经到来。

    虽然在报告中说是“一位特殊的客人”,但是此刻金碧辉煌的阅览室却座无虚席。

    这雄伟而华丽的大厅中可以容纳300名读者,而在其中至少200个座位上,都坐着一位白衣胜雪的绝美丽人。

    她们看起来仿佛是批量生产的工业产品,无论是那似乎非人间所有的惊世绝色,丝绢般光润的如云秀发,还是一尘不染,仿佛是由樱花花瓣构成的洁白长袍,全部都毫无二致。

    而在遥远的大门外,寂静的走廊上,更多白衣胜雪的婀娜身影足不沾地地在总长度达数百公里的书架之间轻盈飘动。瀑布般的秀发如道道黑色的披风在她们脑后轻轻飘荡,而在她们周围,无数蠕动着的朦胧形体和器官如幽灵般从世界的另一边忽隐忽现。

    下任美国总统竞选的主要候选人,诸海之白麒麟,第一接触者佛雷卡。

    SEERS曾说知识是值得敬畏的。伍德也对此深以为然。

    因此,虽然对美国政府并无好感,但身处这世界上最大规模的图书馆中,佛雷卡觉得还是应该表示必要的敬意:

    一般来说,在从事这种工作时她都会以某种非人形态————比如一个生满触手和眼球的巨大肉团————阅读藏书的。但既然这个图书馆储存的是人类的知识,而大阅览室是如此的壮丽,因此她便以人类的形态出现于此。

    数以百计的佛雷卡从事着自己的任务。

    15个佛雷卡正在看15年来的《时装》合订本,每人负责一本。这是她最喜欢看的杂志之一。

    15个佛雷卡正在用浏览器阅读15年来的《比佛利周刊》合订本,每人负责一本。她对好莱坞贵妇人们的生活从来心向往之。

    15个佛雷卡正在阅读15年来的《Ratr-Bike》,每人负责一本。虽然对摩托车本身没什么兴趣,但这本杂志却是专门针对飑车旅行爱好者的旅游杂志。

    8个佛雷卡正在看杰姬.柯林斯在这15年里新出的小说。作为杰姬.柯林斯的书迷,佛雷卡从不错过她的每一部作品。

    1个佛雷卡正在对图书馆的色情文学区进行深入细致的调查。她们非常专注于面前的工作,个个看得面红耳赤。

    7个佛雷卡正在享用速溶咖啡、小甜饼干和罐装香肠,这是从员工休息室找出来的,味道还算不错。而在她们旁边的地毯上,个佛雷卡正赤裸裸地缠绕在一起,旁若无人地翻云覆雨————反正都是自己,无所谓。

    在这里,每个佛雷卡都有自己的任务,而她们并不一定把“正事”作为自己注意力的焦点。

    因为始终都有足够的个体处理正事。

    77个佛雷卡正在搜集关于新正教的一切:新闻、分析、专题、以及传教广告。

    绝大多数资料都没什么参考价值。无非就是那一套:皇帝最高。

    而教会的最高领袖,以皇帝配偶的身份统治新正教的索菲娅女士,她也没什么让佛雷卡感到吃惊的。

    当佛雷卡在视频上看到身穿华丽黑色长袍,庄严地站在讲坛上为皇帝代言时,她冷笑了一声。

    她太了解索菲娅女士了。

    索菲娅.维萨里奥诺维奇.阿列克里夫,佛雷卡的死对头。

    看到她现在那副冠冕堂皇的样子,谁会想到,这位容姿庄严的神圣女性,索菲娅女士,其实是(至少,曾经是)个五毒俱全的蛊惑女呢?

    出身于格鲁吉亚一个小商人家庭,在憋闷无趣的女子修道院长大,却对信仰毫无敬意,吸毒,斗欧,杀人,乱交————然后这家伙却敢以这样神圣的姿态出现在世人面前?难道她不怕有人揭她的老底?

    哦,也对。佛雷卡想。说不定她早就把知道她底细的人都杀光了呢。这符合她的作风。

    佛雷卡从来就不喜欢这个女人。不是因为索菲娅的背景,作为同样拥有黑暗过去的人,佛雷卡并不在意这个。

    她讨厌索菲娅,是因为这女人的一些行为令她作呕。

    非常恶心下流的行为。佛雷卡甚至不愿意去回想。

    这女人的精神肯定不正常,这就是佛雷卡的观点。但除此之外,索菲娅本人并不是问题。

    问题在于皇帝。

    15年前,SEERS决定推出这个世界。而在退场之前,他向每个使徒都应许了一个愿望。

    佛雷卡的愿望就是成为SEERS的一部分,永远不再分开。

    而索菲娅许下的愿望是什么呢?

    考虑到一种可能性时,佛雷卡突然有种反胃的感觉:她该不会是要求……

    不,那不可能。佛雷卡摇了摇头,否定了那种可能。即使索菲娅这样要求,SEERS也绝不会答应她。对此佛雷卡有充分的自信。

    但问题是,索菲娅向SEERS许下的愿望到底是什么呢?

    显然应该是皇帝。

    而皇帝到底是什么呢?

    皇帝拥有无比强大的力量。

    皇帝的力量来自第四世代的技术,远非佛雷卡可能相比。这让她非常不安。

    皇帝喜欢和女人性交————其中当然包括以配偶身份自居的索菲娅。

    皇帝和一个美国的女信徒生出了个孩子。

    那个孩子。

    佛雷卡想。那个孩子!

    维尔伯.瓦特利(WilburWateley),或者,艾利安(Elian),异形之子。

    那孩子是揭开皇帝身份的关键。

    “您看起来非常烦恼。”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一个佛雷卡面前。突然出现在空气中。

    一个身材高大,面容严厉的老人。苍苍的白发,在眼镜后闪烁的锐利目光,以及那长长的鹰钩鼻,使任何人都能产生一种强烈的印象:这老家伙简直就是美国鹰的人类版本。

    “你来晚了,奥萨.安邦索先生。”佛雷卡优雅地挥了挥手,示意对方入坐:“或者本宫应该称呼你为……合众国之魂?”

    “您说得太过了,佛雷卡小姐。”安邦索在佛雷卡对面坐下:“就如同我现在的名字所暗示的,我不过是联邦政府高层成员灵魂深处涌动的一股暗流而已。它在外界的压力和自身的需要下形成一个有目的,有意识的整体,但如果说是美国的灵魂,那绝对说不上。”

    佛雷卡注视着眼前的老人。她拥有和SEERS相似的量子感官,这种从高维度观察和感知目标的感官————人类很难理解这种感官,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那应该说是有点像核磁共振,但能够在佛雷卡的脑海中生成立体图象,同时观察物体的前后左右,里面和外面。

    而在她面前的那位名叫奥萨.安邦索(UaUnbrnul)的老人,根本不是人类。

    构造是一样的,有普通材质的衣服。有和人类相同和构造。有结构普通的细胞和DNA。

    但是到了原子级层次,就不是了。

    佛雷卡能够“看”到:构成这个老家伙身体的每一个粒子,都像纪律严明的军队一样,以完全相同的速率和周期震荡和自旋。微观粒子的随机性都是不存在的,如果说佛雷卡是在宏观物理层面上表现出微观粒子的特征,那么这老家伙就是在微观领域中表现宏观物理特征了。

    而且,虽然他身上没有任何异于人类的功能性构造,但却能够实现和佛雷卡相似的能力。

    夸克级亚原子微细构造。物质在高维度下的构造变化。典型的第三世代技术特征。

    “你是什么?”佛雷卡的问题直截了当:“总统安排我们见面,但连他都不知道你的底细,为什么?”

    “有些东西很难对凡人解释清楚,而且有风险。”安邦索从西装口袋中抽出一根雪茄,切掉雪茄头,点上:“我是美国政府中的一股暗流……或者说某种思想的拟人化身。”

    佛雷卡注意到,那根雪茄、雪茄剪和打火机,也是由某种亚原子精细结构制造的机械构成的————安邦索身体的一部分。

    不过这还真是奇怪呢。为什么连如此无聊的构造都要仿制下来?一根香烟也要由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塑造出来?

    “在15年前,当SEERS退出属于人类的舞台时,它向每一个使徒都应许一个愿望。”安邦索深深吸了一口雪茄,却没有吐出来,“而我就是其中一个愿望的产物。”

    “让我来猜一猜,是凯恩斯吗?那个红衣主教?”

    “教皇。”安邦索纠正她:“教皇克里斯蒂安八世。”

    佛雷卡点了点头,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当时,教皇向SEERS许愿,得到的就是一个装置,一个能够动态捕捉和记录人类思想的装置……这装置被称为泰兰之心。我是那装置的一部分,但我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个怎样的东西,但是我知道那东西非常强大,甚至可能不亚于你。”

    “泰兰之心应该是是一个用来即时监测和记录人类灵魂的数据库,它内部拥有某种虚拟空间,或者说将人类的意识以人类的感官实体化的虚拟现实程序。通过这个程序,彼此关联的思想——或者说灵魂——聚集在一起,使它们能够交互和重组……如同原始的有机分子那样进行自我组织。你可以把它想象成一种类似原始海洋的东西。只不过它里面充斥的是各种各样的思想,而不是有机物。但不管怎么说,和几十亿年前的那片原始海洋一样,这片灵魂之海中也孕育出了属于自己的生命形式——有欲望、情感和理念构成的,属灵的生命形式。”

    安邦索看了看手中的雪茄,它突然化为一缕青烟,渗入他的手中:“泰兰之心拥有专门的程序,能够将这些存在于数据库的灵魂之海中,以资料形式存在的生命予以物质化,并赋予其与自身特性相称的能力。这些生物一般都是广为人知的形式存在:神灵,天使,恶魔。但也有一部分,更加具体化和人格化……比如我。”

    “我是奥萨.安邦索,联邦政界涌动的一股暗流,是华盛顿的官僚和政客们某种共通思想的拟人化身。而正因为如此,在华盛顿,我可以说是无所不知的。如果你想的话,称我为美国之灵也无妨,虽然我远远算不上整个美国共同意志的化身。”

    “很有意思。”佛雷卡凝视着对方,用肉眼,也用量子感官:“你听命于梵蒂冈吗?世界上是不是很多国家都有像你这样的东西?”

    “那是当然的。”安邦索说:“但我必须申明:我不听从梵蒂冈的命令。我在泰兰之心中生成,然后被实体化,但那并不代表我会为他们办事。”

    “你不怕他们宰了你。”

    “他们不可能伤害到我。”安邦索说着,分解成一团灰蒙蒙的蒸汽,然后瞬间恢复原状:“我的本体是存在于联邦政府的群体无意识的人格化身,即使他们能够摧毁我的形体,我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除非拥有这种思想的人全部消失,或者改变想法,对吗?”

    “没错。武力无法伤害我,但传媒和公众思想导向可以。在可预见的未来,梵蒂冈不会限制我的行动。”

    “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只是被派遣过来,干我打算干的事而已。”

    “但既然如此,为什么就调查不清这孩子的底细?”佛雷卡面前浮现出一个闪动着的影像,在那里,无数植物的枝条在一个巨大的发光物体周围扭动,但却就是碰不着——仿佛那只是一团虚假的影像:“我到现在也拿那孩子没办法,”

    “当然。而且如果你检查过他的DNA的话,还会发现更奇怪。”

    “那孩子的基因,”佛雷卡说:“是我的基因。”

    “但他却是皇帝的孩子,而皇帝的孩子,却和您拥有相同的基因,这事很奇怪,不是吗?”安邦索说:“虽然形态相似,但您和人类实际上是完全不同的生物,根本不可能生育出后代——但他却是皇帝和普通人类生的孩子。”

    “这问题必须调查清楚,你是诞生自那个泰兰之心,难道就调查不出那孩子的底细?”佛雷卡沉思了一下:“泰兰之心是所有人类的记忆构成的数据库,那么肯定有知道内情的人,比如那孩子的亲生母亲,以及其他新正教的上层人物。”

    “我只是属于联邦政府的那一部分,所了解的只是塑造我的那些灵魂。不过我们会继续调查,只要您肯和我们合作的话,很多问题都会变得简单。毕竟,我们还准备支持你成为下届总统呢。”安邦索的口气好象在谈论今天的天气,而不是国家的未来:“美国曾经并且也应该继续是最强大的国家,而最强大的国家需要与之相应的强大力量,但是美国却缺少这种力量,所以华盛顿的很多大人物希望能够得到你的支持,所以我也希望得到你的支持。”

    “你还真敢说。”佛雷卡有些吃惊:“要是公众知道这就是联邦高层的主流观点,不反了才怪。”

    如果我要求把白宫改成私人别墅,你们也会答应吗?但她没问出口。

    “公众暴动的可能性低于125%,而暴动取得任何实质成果的可能性是0。”安邦索说:“民众是盲目的乌合之众,只要肯下功夫,我们能把一只猩猩捧上神坛,更何况您不是猩猩,是一位美丽的女士。只要几个简单的包装,公众会很高兴接受一位如此美丽的新总统的……并且是如此强大。”

    “但是你们与我的合作,将改变美国的本质。”周围50多个佛雷卡齐声问道:“你们真的考虑过这意味着什么吗?”

    “美国将可能成为一个寡头统治的国家,贵族主义,或者其他什么希奇古怪的政治制度。但那并不重要。”安邦索的形体开始变得朦胧:“时代在变化,环境在变化,只有适应变化的生物才能在自然选择中长存,国家也一样。这个世界的环境已经连同很多常识一同发生了改变了,而政治制度自然也应该随之改变。这是必要的,您是否想成为总统我们并不在乎,重要的只是合作所带来的好处————无论对于我们,还是对于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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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为美国总统?统治美国?

    在美国国会大厦的顶端,佛雷卡坐在那巨大的自由女神铜像的肩上,俯视着面前的华盛顿纪念碑,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安邦索很坦城,没有一句话涉及国家、责任、道德、正义这些陈词滥调,完全从利益角度进行谈判。相当理性,非常明智。

    我为什么要成为美国总统?我为什么要统治美国?我为什么要和美国人合作?有那个必要吗?

    “那是您的自由。”安邦索说:“如果你想当总统,我们就会把你包装起来。如果不想,也无所谓。”

    很好。但这确实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当总统,或者别的什么政府要职,有必要吗?有什么好处?

    而就在她思考这个问题时,无数个其他的佛雷卡与她一同思考。

    虽然彼此情报共享,但每个佛雷卡都是独立的个体,可以从事各自的工作。完全的,真正意义上的多线程数据处理。这就是所谓的海德拉效应(HydraEffet)。

    和麻生一样,佛雷卡的生命构成,无论在肉体还是思维上都是全息化的,每一个细胞都能单独繁殖,成为完整和独立的个体。但与只能通过细胞增殖和个体化而生成多个自我的麻生相比,作为第二世代技术的颠峰,配备白金钥匙的她却与麻生存在本质性的差异:她能够把自身的无限可能性联结起来,然后以物理实体的形式。

    这并非自我复制,而是来自其他概率平面——或者用更通俗的说法,平行世界——中的佛雷卡。

    而实际上,这些佛雷卡并非是来自其他概率平面的佛雷卡,而是她们释放到这个世界上来的一部分,一个由体组织个体化后派遣过来,拥有人类属性的终端。

    毕竟,在绝大多数的可能性中,佛雷卡并不是以人类的形态和方式生活的。而人类的形态和人类的生活,却是她的欲望和意义之所在。

    人类的欲望。

    佛雷卡从来都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变成新世界的控制系统,支配太阳系?

    超越人性的束缚,成为如神一般的存在?

    她曾经有过这样的机会,并且在大多数可能性中,她也确实成为了这样的存在。

    但是……如果成为神以后就不能享受那些人类憧憬的那些东西,就算得到了整个宇宙又有什么意义呢?

    佛雷卡是,至少曾经是人类。作为人类的前生决定了她的本质,她觉得作为人类时的一切才是“正确的”。SEERS创造的那个世界确实很壮观,很宏伟,但与她无关。

    吃喝玩乐,饮食,威福,男女————这才是佛雷卡想要的。这些书写在人类DNA中,对幸福的最原始定义。

    这些欲望是人性的基础,是“人类”的基本属性。是的,经历新生之死后她将摆脱这些欲望的困扰。但是在那之前,佛雷卡对此非常不满:她不想放弃那些以前一直憧憬的东西。

    她不想要那种神的生活。她只要人间的辉煌,因为她曾经是人类,并且希望以后继续是人类。她觉得那样很好。如果比目鱼有足够的智力,它们肯定也会认为自己当前的生活是最好的。没办法,比目鱼的生物本质决定了它的欲望,就算得到了神一样的力量,它也还是会设法继续比目鱼的生活。

    放弃人性,就意味着放弃了之前的存在形式和存在意义。而佛雷卡的新形态的本质,则是一个适合SEERS生活的生态系统。

    只为了SEERS而存在。

    这就是佛雷卡的神性:宏大,伟大,强大,但完全为了SEERS而存在。

    而在现在这个概率平面中,SEERS选择了不同的发展方向。

    通过专门的模拟程序,以软件的形式模拟人类的本质,使得佛雷卡继续保持了人类时的大部分思维模式、心理构造和生理需求。而这个部分,就是佛雷卡的人性。

    佛雷卡的人性之所以存在,就是为了追求那些人类始终都在本能追求的东西。

    野心与计划只是手段,而目的则始终都是单纯而明确的:饮食,威福,男女。

    但是,要当美国总统吗?

    佛雷卡注视着国会山上的樱园,现在不是樱花盛开的季节,但佛雷卡拥有操纵生命的力量,在她转念之间,雪白的樱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这5月的清晨纷纷发芽、绽放,大半个国会山沐浴在如雪花般飘舞的樱雨中。

    华盛顿DC是个美丽的城市,任何人都不会否认这一点。干净,优雅,舒适,有很多好玩的地方。

    和享受这些美好的事物相比,美国总统的位置算得了什么呢?

    见鬼,佛雷卡想:我才不想当什么美国总统呢!

    坐在椭圆形办公室里运筹帷幄,批阅文件,颁布法令,提出议案,主导世界局势?

    我为什么要生活得那么累?

    成为美国总统,唯一的乐趣就是因为那位置确实非常威风。除此以外呢?

    如果佛雷卡成为美国总统,她下达的第一个命令就是——————她看了看旁边那位自由女神(她正坐在自由女神的肩膀上)————把国会大厦顶端的自由女神像换成自己的雕像。

    没错,接下来是纽约的那个自由女神像。也要换成自己的雕像。

    “为什么不?我比她们漂亮多了,难道没有这个资格吗?”

    这就是成为美国总统后的佛雷卡最想做的。除此之外,这个位置的一切都只会让她兴味索然。

    我为什么要当美国总统?去!

    与其当总统,佛雷卡倒更希望当女皇————什么事都不干,只需要在宏伟的宫殿中过着奢华安逸的生活,整天吃喝玩乐的女皇。

    啊,当然,还应该有一群英俊小哥,这是最关键的。

    这一点很重要。而她以前就在盘算这个。

    现在,SEERS赋予了她孕育新生命的能力:普雷尔斯(PLAYERS)。她会把这些孩子们生出来,生出很多和SEERS一样强大,一样聪慧,一样美丽,但却又和她一样拥有人性的孩子。

    她的孩子们将使这个世界变得充满美丽和生趣,而她自然也将成为这个世界的女神。

    生活在满是英俊小哥的宫殿中,享受奢华放浪的生活,这才是她的理想。

    佛雷卡曾经向伍德提到过自己的理想,伍德的评价是:“很酷,但不太像是女人的理想。”

    而佛雷卡反驳说:她根本就不是女“人”————而是女神。

    那是当然的。如果佛雷卡放弃人类的身份、形态和属性,她可以在1分钟内毫无困难地生育出几百亿个孩子。只是她绝不会这样做而已————必须按照人类的形式。

    人类的形态。人类的情感。人类的欲望。人类的幸福。人类的存在方式。

    这是她对SEERS许下的第一个愿望,而SEERS实现了这个愿望。

    并且佛雷卡也很满意于此。

    佛雷卡凝望着那片国会山的樱花之雨,开始回忆以前和小真携手漫步樱园时的情景。

    15年了,他过得还好吗?

    他过得怎样?生活顺心吗?日本政府,或者别的什么人是否对他不利?

    以及最重要的:在这15年里,他有没有认识新的女人?

    比起宏图伟业,她倒更关心麻生的事。

    一般人可能会很难理解这样的情况:拥有如此强大力量的佛雷卡,思想境界竟然如此低下?

    对于凡人来说可能是如此。但佛雷卡本人却并不稀罕自己现在的力量。

    强大的力量只是工具,用来达到目的。

    而这所谓强大的力量,在那个属于她的世界根本算不得什么。如果她真的在乎那点力量,也根本就不会执着于这个小小的人类世界。

    人形,人性,人心,便是如此。

    皇帝将是她最大的敌人。而在明确了这一点后,那就意味着一种潜在的危险:既然皇帝对她充满敌意,那么因为自己的关系,他也很可能对小真不利。而小真不可能是皇帝的对手。

    而且,佛雷卡重视的人,远不只小真一个。

    凡人梦寐以求的霸业与权柄,对于这种一伸手就能拿到的东西,佛雷卡可看不上眼。

    人类的幸福。

    凡人常常混淆手段与目的,而佛雷卡不会犯这种愚蠢的错误。她从来都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比起那个廉价而又令人厌烦的总统宝座,佛雷卡更关心那些实质性的东西。

    自己面临威胁。自己的生活面临威胁。自己的亲人面临威胁。

    面对威胁,自然要做好与之对抗的准备。

    于是她就开始这样做了。

    注1:寂静海,1967年阿姆斯特朗登月时的降落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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