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穿越小说 > 星星上的花 > 第18节
    在了脑后,脸烫得下意识转身就想溜。

    他伸手一捞拉我回来。

    像看着什么神奇的东西般,他翻来覆去饶有兴趣的摆弄着那只丑得要命的旧旧的恐龙。

    那还是当年在学校时,不敢走进他只敢在远处偷偷张望的我,扔进他的礼物堆里的纪念物。

    如果捏它的肚子,它会发出惊天动地的大叫。

    但是上次我进他房间发现它时,它已经没电了。

    封信一手圈着我,一手抓着那只恐龙。

    我大气也不敢喘,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见他突然扬起手,捏了一下那只恐龙的肚子。

    惊天动地的怪异叫嚷瞬间响彻房间。

    “ilveyuilveyuilveyuilveyu”

    我简直无地自容,眼里看到的,却全是封信促狭的笑意,仿佛是存心刻意捉弄我。

    “什么时候偷偷给它换了电池”他轻轻拉了一下我背后的一缕头发,像个调皮的小男孩。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似乎不再是那个即使微笑也让人感觉到冰冷和疏离的男子,独处的一言一行里,更多的寻出一点点生动与变化来。

    我一瞬间看着他感觉目眩神迷。

    我老老实实交待说:“下午跟封爷爷回来的时候。”

    本来以为很久才会被他发现,没想到会这么快暴露。

    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他笑,却不解释。

    “换电池的时候,发现了这个。这是什么”我老实的摊开手心,给他看那颗木色的扣子。

    很普通的扣子,但总觉得有些熟悉。

    他把扣子拿过来,似乎饶有兴趣的举过头顶,扣子中间的四个小孔透过一点点光,像调皮的精灵。

    “是个扣子。”他清清淡淡的说。

    我哦了一声,觉得他的回答和没回答一样。

    “怕冷吗”他突然问。

    我怔一下,摇摇头。

    “要不要陪我回学校去看看”他有些不确定的问。

    “这么晚,你不累吗”等等下意识的回复在脱口的一瞬间被我敏捷的打回肚子里,我用力点头:“好”

    到了学校的时候已是晚上近十点,还有个别晚自习散后的高三学生在零星走出,一头银发的门卫大爷手拉铁门,随时准备闭上。

    我赶快小跑过去,对门卫大爷笑眯眯:“老师我是这所学校原来的学生,现在在外地工作,难得回来一趟,想来母校走走,回忆一下青春,您看来得晚了点,能不能通融一下让我进去个二十分钟”

    这词我在路上就已经盘算好,想着自己也算长得乖巧,多求几次应该能成。

    不料门卫大爷脾气不小,话还没有听完,嗓门就大了起来。

    “少跟我来这一套我什么没见过,小情人买不起电影票还想玩浪漫,想跑到学校谈恋爱带坏学生走走走”

    几个过路的学生立刻嘻笑起来,我的脸腾的红了。

    正不知怎么办,身后突然传来温润清远的一声:“郭老师。”

    刚刚锁好车的封信,从路灯的昏黄光晕里走出来,他的脚步不急不徐,我却看得心里直颤,仿佛他走的不是路,而是他多年前转弯的人生。

    那年离校,他就此失踪,再不曾回来。

    他的青春在这里戛然而止,仿佛一个劫。

    他在门卫大爷面前站定,又轻轻叫了一声:“郭老师。”

    门卫大爷仿佛从震惊中清醒,下意识的揉了一下眼睛。

    “你”被叫做郭老师的老人迟疑的发出一个音。

    “你是封信”

    “我是封信。”

    几乎是同时说出了答案,只是一人山雨欲来,一人尘埃落定。

    他是封信,是人海里偶然一夕相遇,很难再从记忆里抹去的封信。

    “我们那时给你打了无数个电话,我还去过你家上门拜访你爷爷,他说你不肯见我。”用力的摇晃着封信的肩膀长达一分钟,郭老师仍然无法平复情绪,声音百感交集,表达着事隔多年仍然又爱又恨的心情。

    “对不起。”封信轻叹:“是我不懂事。”

    “你不是不懂事,你是太懂事。”郭老师稍稍平复一点情绪,叹着气说:“你是我执教四十年,见过的最懂事的学生。你那么做,一定有你的理由,人生的事,不到最后,谁也说不上个对错。”

    “嗯。”封信的语气里,似乎有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哽咽,他握住老人的手:“您身体好吗,退休后舍不得学生所以主动来看门吗”

    “嘿嘿,你啊一猜就中。”

    两人叙着旧,我站在一边安静的听着看着。

    我能感觉出封信极力压抑着的各种情绪,那么长的时间都不敢面对的人和事,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回头。

    曾经看过一部很有名的影片,漂泊在海上的天才钢琴师,一生都走不下他的船。无数次站在出口,却最终迈不出那一步。

    世人又何尝不是如此。

    我知道封信有多勇敢,而我能做的,就是站在他的身旁。

    因为认出了封信,郭老师毫无犹豫的给我们打开了大门。

    我跟封信慢慢在校道上走着,每一步,时间都像残云般呼啸着倒退过我们的脚下,我们紧紧的牵着手,感觉到这无声的惊心的力量,一时间竟谁也没说话。

    回忆太多,回忆太傻。

    我指给他看,声音轻轻的:“那时候最盼望在课间操的时候,你和检查的人一起走过走廊。”

    他仰头看一眼,微微笑道:“这个距离怎么看得清。”

    当然看不清,根本看不清脸。

    “你只要出现,一点点身影,我就知道那是你。”我认真的说。

    “有那么好看吗”他问。

    沉浸在青涩回忆里的我一怔。

    脸悄悄的烫了。

    嘴上却要逞强,反正脸皮已经厚到不怕开水烫:“好看,就是好看没人比你更好看”

    手里无声的紧了一紧,是他的温暖。

    “不知道为什么,很喜欢你对我这么花痴的样子呢。”他停下脚步,眼睛亮亮的低头看我,但语气却是认真。

    我架不住他的目光,索性一头钻进他的怀里,抱紧了他,不肯抬头。

    他笑出声来,显得那么开心,像个孩子,回抱我的手臂温柔有力。

    我心里暖暖的一颤,就算是在他那么美好的少年时代,我也没有听过他这样开心的笑声。

    停了片刻,我从他怀里探出头来,看到他正看着不远处的礼堂。

    我躲在他怀里抬头问他:“封信,你为什么会成为一个医生呢”

    我记得他曾经是在画画上极具天赋的少年,我一直记得那次我们集体作业在大礼堂画墙画,结果因为效果不好,不得不请他出手相助。他连夜修补,化腐朽为神奇。

    但我也记得,他现在的房间里,几乎看不见一张画纸和一只画笔了。

    他嗯了一声。

    “我从小就知道,我会继承爷爷的衣钵,成为一个中医师。”

    “为什么呢因为被期望吗”

    “因为妈妈的死。”他答得平静,倒是我身体一僵。

    像不小心触到的秘密机关。

    不知道门后是喜是悲。

    “妈妈死于急性胰腺炎,死亡率很高的病。已经进了重症监护室,下了病危通知。爸爸深爱妈妈,整个人都乱了,爷爷做主决定用自己开的中药方来救妈妈。”他轻轻呼出一口气,白色的气息在清冷的空气里消散。

    “一天连喂十次中药,是个很猛烈的方子,爷爷以前在乡下行医曾经用这个方法救活过数人。但是对妈妈没用,两天后她还是死了。”

    “妈妈死后医院把责任都推给爷爷,说是家属滥用药。爸爸也疯了,把一切都怪在爷爷身上。他们决裂就是那时候开始的。”

    “所以你想努力做个能救活所有人的好医生吗”自觉这句话有点天真,但我还是问了出来。

    他果然轻轻揉了一下我的头。

    “世界上哪里会有能有把握救活所有人的医生。”他说:“但是,只要有一线希望,也愿意百分之百付出努力的医生,才是病人最期待的吧。”

    他一只手把我的手握住,另一只手搂着我的肩慢慢往前走。

    “我觉得爸爸是错的,因为他这样的迁怒,这世上敢救人的好医生才越来越少。所以,我想继续爷爷的路。”

    我没有再接话。

    但我的心却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

    因为那场病,我见过太多因为没有把握,所以不断拒绝,掐灭病人最后一点希望的医生和医院。

    妈妈的死,爸爸的恨,理应让封信更加明白,这条该出手时就出手的路,要承受多少误解,压力与艰难。

    但他清楚的看到这所有,却义无反顾,从不回头。

    这就是我爱的人,他全身是伤,但始终闪闪发光。

    我不知该如何感谢这段命运的相遇,感谢封信,活得一如我的理想,就像我多年前初见他时,他美好清朗的模样。

    我正在热血沸腾,突然感觉到封信外衣口袋里的手机震动。

    他接听后面色变得严峻起来。

    “我知道了。”他说。

    他挂掉电话,抱歉的对我说:“我要去一下医馆。”

    那时,是晚上十点过十五分。

    星光稀少,但亮度很好。

    仿佛人间宁静,四海温柔,不似有事将生。

    3、我会让她为我穿上婚纱,执我之手,冠我之姓

    “求求你,医生给孩子开点药吧”哭泣的中年妇人扑上来抱住封信的腿,嘶哑的声音瘆人又心碎。

    地上一卷污脏的铺盖上,躺着一个看上去只有三四岁的小女孩,牙关紧咬,脸色白得不似活人。

    穿着粗布旧棉袄的中年男人蹲在小女孩身边,粗大的布满伤痕的手指胡乱插进自己蓬乱的头发里,用力的揪抓着,无声的发出悲鸣。

    这样的场景,不知道封信是不是见过很多次。

    但对于第一次遇到的我来说,却是莫大的冲击。

    我知这世间多疾苦,但亲眼亲身,仍是不一样的震撼。

    “我劝了很久,他们说什么也不肯走。”值班的小松护士见到封信,大松了一口气,委屈的声辩道。

    “外面冷,不如先把孩子抱进来吧。”我脱口道。

    一回头,却看到小松明显着急和反对的目光,心里咯噔一下。

    封信倒没有说什么,他只是沉默的看着那对农民工夫妻将生病的孩子抱进屋,眉宇间隐有忧色。

    孩子的妈妈一直在哭,断断续续间听到“没有钱”“赶出来”等字句。

    封信到底还是给那个因为白血病高烧不退的孩子开了药,药费也收得很少,虽然他也一再说明只能尽量减少孩子的痛苦,但孩子的父母仍然千恩万谢。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一片苍茫的大海,海中有一个隐约的孤岛,有一个小孩子在岛上哭。

    我努力的想看清那个孩子是谁,却怎么也无法靠近。

    后来海浪高了起来,一波接一波像通天的墙一样将小岛淹没,我拼命的嘶喊着,想要救那个孩子,但却连前进一步的力量都没有。

    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全身湿透。

    醒来后不久就接了个陌生电话,竟然是彦景城。

    虽然我后来并不太愿意见到他,但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一起吃个午餐。

    上午画了一阵绘本,然后简单收拾了一下出门打车。

    彦家在城素有产业,听说彦一的爸爸就是在城出差时遇见了他的妈妈朱雪莉。

    但我并不知道他们家具体投资哪块,只知道生意做得很大。

    彦景城定的地点是中心商业区的一处咖啡厅,旁边就是城最有名的5a级写字楼,他们的投资公司就在那座楼里。

    我在预约好的卡座坐下。

    这个位置视野特别好,独居一隅,却又能从明亮的落地窗里看到全线街景。我暗想这大概是彦景城平时最喜欢的位子,倒是很符合他低调精致想事周全的风格。

    服务生送来了菜单,我示意再等等。

    过了没几分钟,就看到彦景城迈着不急不徐的步子从外面进来,我抬手一看,暗抽一口冷气。正是约好的时间,一分不差,此人堪称踩点专家。

    他穿着一身三件套的银灰西装,仍然是一丝不苟的老派风格,让人觉得安全。咖啡厅里暖气很足,他却并没有急着脱去外套,而是在我面前站定,很绅士的伸出手来。

    “你好,程小姐,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我起身含笑回应,却在心里想起上一次见面,也是在咖啡厅里,那是我离开香港的前一天。

    很利落的拿过菜单,彦景城开始点餐。

    他并没有问我想吃什么,而是非常熟稔的点了这家咖啡厅的招牌品种,两份牛排套餐。

    待服务生离开,他问我:“我没有点错吧我记得程小姐很爱吃牛排,黑椒口味,八成熟,这家做得很好。”

    我点了一下头,又摇了一下头。

    想了一下还是说:“彦先生一直有很好的观察力,但我除了牛排以外,也喜爱很多其他食物。有机会请彦先生尝试一下城特色菜。”

    有很好的观察力,也有过人的自信心。

    所以不甘心任何一次失败的判断。

    这就是我对彦景城的印象。

    他干笑了一下,气氛有点尴尬。

    我问:“彦一还好吗”

    他微微眯了一下眼睛,干净的镜片后面有精光闪过。

    “就像你看到的那样,他有好转,程小姐,这仍然要感谢你。”

    “我没做什么。”我说。

    “你知道的,他好转的意志力,来源于想回来找你。”他哈哈笑了起来,似乎很欣赏我的狼狈表情。

    我深吸一口气。

    “我不能成为他的药,彦先生,那是你们的幻觉和不负责任。”

    “你能的,程小姐,只要你愿意。”彦景城带着浓重口音的普通话非常温和,但此刻听起来却有点刺耳:“你可以选择陪着他,我们会很感谢你。”

    我不禁笑了起来。

    “彦先生,我记得同样的对话,我们已经有过一次了。”

    “是的,程小姐,我仍然是那样的请求,如果能够继续一直陪伴彦一,彦家愿意给你你能想到的最好的生活。”

    我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彦景城的脸。

    这个男人真是固执又冥顽。

    “算了。”我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

    彦景城却没有听清,下意识的把身体探近了一点。

    “彦家不能让你做彦一的太太,但是没有身份你也可以生活得足够好。程小姐,这是你改变人生的机会,据我所知,你回来后的工作并不顺利,我觉得这个交易你不可太贪心。”

    真是忍无可忍。

    我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觉得这顿牛排肯定吃不下了。

    “彦先生,我们还是不要再继续这个话题。”我说。

    与此同时,另外两个声音响了起来。

    “先生,您的牛排。”

    “安之,小叔。”

    端着牛排面露不安的年轻服务生。

    像幽灵一样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脸色苍白的美丽少年。

    我心里无缘无故被揪了一把似的悬了起来,我说:“彦一”

    “彦一,你怎么在这里”彦景城似乎有些意外,示意彦一坐下。

    彦一却没有立刻听从他的小叔。

    今天他仍然穿着一件连帽衫,外面罩了一件黑色的羽绒衣,看上去精神还不错。

    大概是因为外面冷的原因,他又疾跑进来,嘴唇有着异样的嫣红,并且微微喘气。

    咖啡厅里不少客人都投来目光。

    彦景城似乎有些不高兴,站起身来,挥手示意服务生先退下。

    彦一却一把拉住我的手,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波动,我甚至能感觉他出他的手指在微微发抖。

    “我知道你找她说什么,小叔,我说过了,我不会要她没有身份的陪着我,我不会要。”他抓紧我的手,指甲有些神经质的掐进我的皮肤,脸却是对着彦景城。

    我意识到彦一有些异常的激动,刚想给彦景城一个眼色,却见到彦景城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也起了些少见的情绪起伏。

    “彦一,不要闹了。”语气里明白的透出几分长辈意味的威吓来。

    不是平常的彦一,也不是平常的彦景城。

    彦一忽而冷笑。

    他认真的看我一眼,又扭过头。

    “我会做到的,小叔。我会要她为我穿上婚纱,执我之手,冠我之姓。”

    这句话,他说得有些慢,声音也很低,悠悠的,但听在我耳朵里,却无异于一记惊雷。

    击得我心脏都钝痛起来。

    彦一,我受不起。

    我有些慌乱的想挣脱彦一的手,他却死也不放。

    那边彦景城却显然已经生怒,他用更大的冷笑声回击了彦一:“彦一,身为彦家的人,你的天真让我觉得可笑。”

    “小叔,你为什么不相信我能做到。”彦一说:“是因为你当年没有为朱雪莉做到吗”

    在彦一轻描淡写的说出那句话以前,彦景城只能算是薄怒,他一向理智克制,精于计算,表面温和,对彦一的呵护更是胜过生父。

    所以,当我看到宛若慢镜头般的一幕,彦景城情绪失控的一掌挥向彦一时,我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几疑自己做梦。

    惊人的声响后,彦一雪白的脸上,瞬间溢出一片惊心的血红。

    但那样重的掌掴,他竟然只微微摇晃了几下,旋即站稳,抓着我的手半分也没有松开。

    我已经被这变故吓呆。

    眼睛里所能看到的,只有彦景城和彦一的目光,在空中相撞。

    像无数冰淬的利箭,从宇宙空茫的黑洞里飞散而来,每个人都无处躲避,冷气森然。

    后记

    在那么长那么长的日子里,我一度以为,你的记忆里,早已没有了我的一星半点痕迹。

    而我的故事与风景,却满满的全是你。

    我清楚的知道,我的一生,不会再遇见那样的一次爱恋,在九月的桂花香气与繁盛阳光里,我的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因你。

    每一个人一生只有一次机会彻底燃烧。

    而我遇见你。

    我在梦里无数次的走回那条长长的校道,古树依然静谧,女生们犹豫着是用手中的零用钱换得一本心动的漫画书还是美丽的冰淇淋,而男生们脚下带着足球,嬉笑声爽朗。

    许多年少的心事在晨风里干净如蝴蝶翩飞,羞怯慌张无法言说。

    你从小湖边漫步而来,白衣的少年仿佛带着树叶的香气,而小湖边垂柳依依。

    你干净柔软的发挡住眉间的俊逸,远远看去表情温柔而宁静。

    我看着很多人和你打招呼,我抱着课本在树后或墙角偷偷的张望,手心里全是汗水。我多么希望我也可以大方的走上前叫你的名字,而你微笑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