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要作词，萧鹤轩自然要站在一旁观看。
一来希望林凡下阕确实没润色好，或者干脆认为林凡的词是买来的，本身只有上阕。只有这样，自己江州第一才子的名头才能够不受威胁。二来也是想借此观察，这林凡心里到底有没有鬼，自己被偷的那份信究竟和夏范那些亲信离去有没有关系。
因为那些亲信离开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江州出了林凡这么一个才子，还是宗室子弟。只要夏范不傻，就一定会派人告诉他老爹这个拥皇派，保举林凡。
所以不论是哪一条，萧鹤轩都将林凡视为了眼中钉、肉中刺。更别说这个人，还是自己名义上的姐夫。
特别是想到当初林凡说‘姐夫’二字时，萧鹤轩胸腔中就是一股无名的躁火。不过萧鹤轩心中却也有一种侥幸，幸亏之前将萧素娘气走。若是现在让她看见自己老公这么威风，还受到了韩煜的重视，岂不是让她得意起来？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好词，好词，好词啊！”
连喊三声好词，原本还坐在位置上的韩煜，在听见自己的学生许梭念出林凡所写的第一句词时，立即连喊三声好。兴奋地从座位上离开，径直来到林凡身边。
一早就期待下阕到底如何开头，才能够将婉约之风发挥到极致。纵然韩煜在这短短一个时辰内也已经有了下阕的写法，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林凡会如此开头。
一时激动之下，更是连喊三声好。不仅惊醒了正在发躁的萧鹤轩，更是让原本静坐不动，准备看好戏的陆庆阳也是心中一沉，知道韩煜是看中林凡了。
至于楼下的一众学子，只看得见楼上那二位大儒的学生们迅速围拢。自己等人想上去亲眼看下阕，那是门儿都没有，只能焦急地在下面等候许梭念后续的词。
许梭感觉自己的嘴唇有些干涩，如果说上阕只是让人仰望，那倒还有追上去的可能。可是谁想，那让人赞不绝口的上阕只是林凡的开头菜，现在写的下阕才更让人惊讶不已。这让许梭等人哭笑不得，仅仅只看见上阕的时候，就以为是这个叫林兴堂的最好状态了。即使韩煜，也本还想让林凡有更多的时间润色。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当这行字跃然纸上时，许梭彻底明白了双方的差距。仅仅只是两句话，就已经在许梭眼前勾勒出了恋人依依不舍的情景。
“杨柳岸……”
“晓风……残月”
在场的学子，都以不同的情绪咀嚼着林凡所写的词。或是羡慕，或是嫉妒，却也有钦佩。当然，不解是占据了主要的地位。按理说，一个烂赌成性、不学无术的人，怎么可能写出这么一手好词。
而更重要的，若是你要说他不学无术，可林林凡现在确确实实与众人面前，写出了一手漂亮的篆书。这可是无法代替的，总不可能上面的人全是托吧。
“宗室子弟，总算出了一个有出息的人了。”
而在场中人，只有韩煜感触最深。此词的造诣绝对达到了婉约词的巅峰，可谓可望而不可即。而更关键的，林凡还是宗室子弟，纵然他只是宗室的远亲，可谁也不能抹去他的才华，抹去他的宗室身份。
只需适当保举，前途不可限量啊。
林凡自然不清楚在场人的心思，凭借前世学来的一手漂亮篆书，开始了《雨霖铃》的最后收尾。
“此去经年……”
“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
“更与——何人说？”
安静！
死一般的安静，没有任何人说话。当许梭将最后一句念完时，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将上下阙连到了一起。即使再对林凡敌视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这首词已经达到了他们所无法企及的高度。
萧鹤轩更是双手死死捏紧，些许长的指甲刺破了自己的手掌。
多少年来，在江州学子年轻一辈中，自己都是第一才子。多少年来，没有人能够动摇自己的地位。即使是韩煜的得意门生许梭，在自己面前也只能屈居第二。
可是现在……
看着完整的词，萧鹤轩极度的不甘心，还有出奇的愤怒。
每个人内心都有着不同程度的挣扎，大家都是学子出生，都是有才学之人。任谁看见一个与自己相仿，而且曾经名声很糟糕的人，却写出这种词都很不甘心。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好词啊！”
终于，在这寂静可怕的松阳酒楼中，传来了一声叹息。而且最后一句还被念了出来，仿佛意犹未尽。却也是知道，在这里结尾却是上上之选。将整首词的婉约之风推向了极致，不仅让人感觉到了这首词的美妙之处，更是回味无穷，却是怎么也无法忘记了。
整首词没有运用华丽的辞藻，只用一些平凡得词语，却塑造出了一个让人留恋不舍的场景。
看着林凡一个字一个字写出来，而且下半阙的词还是自己念出来的，许梭早已明白两人的差距，当下也不矫情，直接拱手一礼：“林兄大才之人，却不知为何一直有那些个流言蜚语，说林兄不学无术。单说这手漂亮的篆书，怕是就不攻自破了。”
林凡也是回了一个礼，从一开始就留意了许梭这人。不骄不躁，为人沉稳，而且不嫉贤妒能。在林凡看来，是一个可交的朋友，便笑道：“可能是以前太散漫了吧，就被人误以为大字不识了。”
说话如此轻松，倒是有心人眼前一亮。
若是以前的林兴堂，那么还真写不出这么好看的字，甚至连字怎么写都不晓得。可林凡不同，身为一个成功人士，一些陶冶情操的东西多少还是会懂的。就比如这篆书，从小就被爷爷拉着练习，最后更是成了自己一个极大的兴趣。
只是这话在其他人看来，就显得是林凡有所苦衷，所以从前才会被埋没才能。
许梭当然希望林凡是一个有才的人，以后可以互相切磋。可与许梭不同，只要林凡表现的越好，萧鹤轩心里就越不舒服，就感觉这是一个很狠的巴掌甩在了自己脸上，是一个姐夫教训小舅子的模样。
“虽是如此，可你以前烂赌成性，这一点不仅我知道，就连素娘也知道。就算你才华横溢，如此败家之举，你的品行却是很让人怀疑。”
萧鹤轩的话一出，整个松阳酒楼的学子，包括名流大家们都齐齐看向了林凡，要如何应对萧鹤轩的挑衅。
“哦？”林凡却没有显得多么的不耐烦，而是一脸温和地看着萧鹤轩，淡淡道，“你姐夫我只是一个商人，商人天生就是赌徒。再说，我写一首词与我爱不爱赌博有何干系？我只是一个商人而已。”
“对啊！”
直到此时，所有人才想起来，已经入住了云来客栈的林凡其实应该算是一个商人了。又不是要考科举，也不是举孝廉，这写一首好词与赌有何干系？
萧鹤轩也是张大嘴巴，想说什么，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
一个商人随手写的词，就比自己这个正儿八经的学子要好。而且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比自己平日里作的词却是要好上千八百倍。
这无形中的一巴掌，将萧鹤轩彻底拍晕了。
“放心吧。”林凡拍了拍萧鹤轩的肩膀，脸上依旧带着温文尔雅的笑容，“我是你姐夫，不会与你争夺才子之名的。我想做的，不过是经营好云来客栈而已。词这东西，写一首好的，对于我来说就足够了。”
说到这里，林凡却是话语一转：“不过……第一才子，呵呵，还是要配得上这名称的实力才行啊。”
最后一句，却是实实在在对萧鹤轩说的。如果不超过自己，就妄称第一才子了，那也是沽名钓誉之辈。
林凡知道自己能抄得词并不多，而且一旦被人认为是才子，讨教学问是少不了的。与其到时候露馅，不如现在把话堵死。自己有才学，不过更爱经商。
看着林凡淡淡的笑容，满头白发的韩煜思绪复杂，不过却是很喜欢林凡这不爱居名的小子。至于陆庆阳，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方才已经有人禀告，抓住了一个夏范派出去的亲信，身上只有一份信。是告诉夏范他老爹，江州城出了一个才子的消息。
那封信，到底在哪啊！
又看了一眼神情淡淡的林凡，陆庆阳更是烦躁无比。
南楚的夜市是很热闹的，特别是江州城这种繁荣的城市。不消半个时辰，上下阙已经凑齐的《雨霖铃》就传遍了整个江州城。所有人都知道江州城出了一个才子，还是云来客栈的姑爷，叫林兴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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