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嗣真绪是在凌晨四点半的时候被手机来电通知给吵醒的。

    窗外的风声很大,摇曳的树影透过窗户映在窗帘上,手机铃声响个不停,莫名有种恐怖片的氛围。

    但如果是恐怖电影的话,千嗣真绪觉得她应该是那种举着电锯来回砍人,在飞溅的血水里仰头狂笑的角色。

    她呆滞地坐起身,缓了缓后捞起枕头边的手机直接摔向了面前的墙壁。剧烈的撞击声在黑暗里炸开,屏幕的亮光闪烁了两下之后彻底暗了下去。刺耳的手机铃声戛然而止,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千嗣真绪撸了一把自己因为睡姿不好而凌乱不堪的刘海,笔直地躺了回去。

    但再次入睡并没有成功,才刚刚拉好被角将自己的身体完全裹进温暖的被子里,她的手机又一次响了起来。大概是因为机身受到了损坏,手机铃声有些变调,听起来比刚才更为刺耳。

    在这铃声契而不舍地响了三遍之后,千嗣真绪终于掀开被子下了床。光着脚在冰凉的地板上站了一会儿之后,千嗣真绪才像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要做什么一般,俯身用两根指头把手机夹了起来。

    手机屏已经完全碎了,随着她拿起的动作,扑簌扑簌的往下掉碎屑。裂纹太多了,根本看不清上面的电话号码。接触也不怎么良好,连续点了两下之后才接通电话。

    明明是那边的人一直在坚持打给她,但她接通之后这人却一言不发。千嗣真绪就地盘腿坐下,木质地板透出一股凉意渗进她单薄的睡衣,大脑终于清醒,语言系统恢复正常“再打过来的话我真的会宰了你这家伙的哦。”

    对面只是短暂地静默了一瞬,然后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一般狂笑了起来。

    年轻男人带着笑意的声音透过充满杂音的听筒传进千嗣真绪的耳朵里,变得非常扭曲诡异“哎呀,真的吗,真绪酱要杀掉爸爸吗”

    这个声音这个语气

    千嗣真绪的困意顷刻间消散殆尽,死水一般毫无波澜的脸上泛出几分惊喜的神情。她不自觉地抓紧了手机,声音都变得充满了活力“啊爸爸原来你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吗”

    算算时间差不多已经有一个多月都没有联系过她了吧,明明之前的时候每天都要打电话给她呢,害得她还以为他已经死掉了。

    毕竟是那种人人喊打的身份,而且又很喜欢到处惹是生非。千嗣真绪觉得就算是某天突然收到他的死讯那么她也毫不意外,从两个人认识以来他就没有靠谱的时刻,不过,她会给他报仇就是了。

    听到她这么说,电话那头的人又笑了两声。随便进行了两句没有什么意义的寒暄之后,他话锋一转拐到了其他的问题上“真绪宝宝,最近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不开心的事

    千嗣真绪垂着头坐在地板上,空闲的那只手不停地揪着自己睡衣下摆上缀的小毛球。稍稍思索了一会儿之后,她和盘托出“最近的话已经没有了诶,本来在分手的时候被前男友偷袭很生气,不过我有记得爸爸的话直接把他杀掉了,现在心情已经变好了。”

    手上的力气有点太大了,毛球被她直接揪了下来。千嗣真绪把断裂的线从衣料里抽出来,原本的位置露出一个小洞。

    控诉稍作停顿,暴雪中的某个景象浮现在脑海之中。腹腔里灼痛翻涌,恶心的感觉涌上心头。尽管对面的人并不能看到她现在的样子,但千嗣真绪还是眉头紧皱地做出了补充“但是有一件,长久以来,都令我感到不快乐的事。”

    外面的风声似乎变大了,玻璃窗被吹得发出咯吱咯吱的晃动声。楼道的灯光从门缝里钻进来,惨白的光线一直蔓延到她的脚边。

    毛球从掌心滚落,千嗣真绪咬着自己的指尖“你还记得那个讨厌的家伙吗,爸爸。”

    窗户的晃动声越来越急促,风声也变得尖利刺耳。剧烈摇晃的玻璃终于承受不住风雪的压迫,碎裂后散落一地。夹杂着大片雪花的冷风灌进室内,千嗣真绪的声音在暴风之中变得有些飘渺“我到底什么时候可以杀他”

    残破的手机终于支撑不住,在明明灭灭的光线内迸发出几朵火花之后彻底报废。宿舍终于静默了下来,电话猝不及防地断掉了,千嗣真绪没有听到问题的答案。她撑着身子站起来,踩过地上的玻璃碎片后来到了洞开的窗边。

    窗帘被吹得高高膨起,就像浮动的气球。被甩了两下脸之后,千嗣真绪干脆将整个窗帘都拽了下来。视野一下子变得开阔起来,凭借着楼层高的优势,窗外的景致被她尽收眼底。穿过纷飞的雪瓣,千嗣真绪的目光落到了对面男生宿舍楼的楼下。

    白色的校服让乙骨忧太几乎和四周的环境融为一体,他没有打伞,只是短短地走了几步就落了满头的雪屑。像是感应到了她的视线,原本正在低头看手机的人忽然转头朝着千嗣真绪的方向看来。

    两个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接,乙骨忧太的心漏跳了一拍。

    淡金色的长发如同水藻一般在风中飞舞,千嗣真绪的脸被半掩在其中。睡衣领口缀着繁复的蕾丝,随着她把上半身探出窗外的动作蹭着锁骨的边缘。如同一只摇摇欲坠的蝴蝶,撑在窗棂上的手腕纤细得像是要折断。千嗣真绪冲着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先站在那里不要动。

    是要下来找他吗

    要跟他一起去教室吗

    因为即将要见面而失眠的人,果然不只是他一个对吗

    乙骨忧太顿住脚步站在了原地,看着千嗣真绪拂开发丝的样子,没由来地想到了长发公主的故事。被关在高塔之上的美丽公主日日祈祷着能够有人来解救她,终于有一天盼来了属于她的骑士。

    笑意在唇角绽开,他扬起手臂想要回应千嗣真绪挥手的动作。但手臂才刚刚晃了一下,就有一道黑影穿过纷乱的大雪击中了他的眉心。双眼读取了千嗣真绪投掷的动作,身体却无论如何不肯移动半分。乙骨忧太被砸得后撤了半步,踉跄了一下才站稳。额前有黏腻的液体滑下,血腥味在空气中散开。

    温热的血顺着他的鼻梁往下,一滴一滴地砸在他脚边的雪地上,像一朵朵盛开的梅花。见了血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痛意来,乙骨忧太低头,看清了砸他的是什么。

    虽然已经严重变形报废,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千嗣真绪的手机。温热的血模糊了他的眼睛,整个世界都变得猩红。视线终于锁定了那个窗口,但依旧洞开的窗子旁却早已不见了少女的身影。

    所以刚刚她示意他停下并不是为了和他打招呼也不是要下来找他,她只是突然萌生了恶作剧的想法,叫他停下是为了方便瞄准罢了。额上的伤口越来越痛,红肿的鼓包里还夹杂着尖锐锋利的屏幕碎屑,强烈的眩晕感席卷了他的整个大脑。

    那,那通简讯呢

    那一通说好了要早点和他在教室见面,亲昵地配着红色爱心图标的简讯呢

    也是为了戏耍他吗

    这个想法只是出现了一瞬间就被乙骨忧太给彻底否定,真绪根本想不出这种办法的,就连刚才想要击中他叫他停下时她都也只是挥了挥手。

    不管是什么方式,真绪都根本不愿意跟他说话。

    那么,是发错了吗所以,被真绪约到教室里早早见面的人,又是谁呢

    酸涩的感觉在胸腔里发酵,白色的衣襟沾上了大片的血红。嫉妒的情绪不断膨胀,咒怨的心情无法自控。

    不管对方是谁,都真的很令人讨厌啊。

    乙骨忧太缓缓地蹲下身捡起了掉在脚边的手机,他小心翼翼地把上面沾到的血迹和雪粒都擦拭干净,然后装进了自己的口袋。

    走之前,他再次抬头朝千嗣真绪的窗边看了一眼。透过黑漆漆的窗口依稀能看清楚室内的部分陈设,只是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依旧没有千嗣真绪的身影。

    一直到他离开,金色的发顶才从窗户的边缘处露出。

    千嗣真绪双手扒着窗沿,只把自己的眼睛露在了外面。确认了乙骨忧太已经不在原地之后,她转身重新坐了下来。

    其实做出投掷的动作之后就已经后悔了,千嗣真绪靠在窗户下的墙面上,撑着脑袋开始思考。

    乙骨忧太这副样子去教室的话,会不会被夏油老师看到呢

    如果真的不幸被夏油老师看到的话,乙骨忧太会不会告发她

    假如说被告发了,夏油老师会生气吗

    双肩肩头的衣料全都被吹进窗内的雪瓣润湿,千嗣真绪手脚发凉慢慢地把自己蜷缩了起来。

    夏油老师生气的话,肯定会开除她的吧,那到时候爸爸的事业怎么办呢

    思绪如同一团乱麻,千嗣真绪向一侧歪倒,以一种不怎么舒服的姿势躺下。

    才刚躺了两分钟,宿舍的门就突然被人敲响。在这个寂静的雪夜里,敲门显得有些突兀。外面的人音色柔和,见屋内没有动静,又敲了两下“真绪,不在吗”

    千嗣真绪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身子,然后猛地站了起来。这个动作有些急促了,她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裤脚。身体失去了平衡,朝前倒下。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