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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你们不要圣人的脸,朕还要呢!赐爵文昌侯,建河西

    皇帝最狠的,是移民监利裴氏去山东。

    用裴家这口刀,对准山东士绅,逼士绅配合,把钱粮交出来。

    也用山东士绅,对付裴家。

    “带下去吧。”

    朱祁钰低头看着空奏章,眉头拧起“好个山东啊,官匪勾结,士绅抱团,唯独百姓受苦”

    “找个匣子来,封好了,原方不动送到林聪手”

    “按照奏章的名单抓”

    “该杀的杀,该罚的罚”

    没错,建设山东,不需要钱吗

    兴修水利,改造黄河不需要钱吗

    若都从内帑出,他朱祁钰又不是财神爷

    山东缺钱,就从山东出,太祖、太宗时,就拿天下士绅当韭菜,随便割,如今朕也拿他们当韭菜,开割。

    不同意被割的,就做一颗死韭菜吧。

    “把衍圣公请来。”

    朱祁钰目光一转“诸卿,犁清了山东,接下来就是治理山东了,朕给林聪派去了朱英等干将,重点就是治理啊。”

    “朕想着,治理山东,就要治理黄河。”

    “宋朝干的破事,朕都不想提了”

    “提起来,朕都想把宋朝皇帝的庙给平了把他们的庙建在黄河口,让他们在天之灵看着黄河”

    “朕知道不能移庙,但是诸卿,朕不说出来,心里这口气出不来”

    “年年黄河泛滥,把富裕的山东、河南、江淮,冲成了废地烂地,年年死人,土地种不出粮食来”

    “朝堂是年年小修小补,年年往里面投入海量的银子”

    “结果,年年灾害啊年年死人”

    “朝堂年年镇抚,究竟死了多少人,朕都不敢看数字不忍心啊。”

    “所以呀,朕打算根治黄河”

    朱祁钰话没说完,耿九畴立刻道“陛下爱民之心,微臣等感同身受,只是陛下,根治黄河的话,恐怕耗费甚巨啊。”

    “需要多少钱啊”

    耿九畴和其他几名重臣对视一眼“微臣估计,怕是需要数千万两银子。”

    嘶

    朝堂倒吸一口冷气,内帑有了八百万两,皇帝已经为所欲为了。

    而数千万两,顶大明多少年财政收入啊。

    大家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数千万两,丢进水里,朝堂不受益,受益的不过是贫民百姓,试问那个皇帝愿意做这种蠢事

    朱祁钰也吃了一惊,这么多钱

    “陛下,不止花费甚巨,恐怕夫役更甚。”

    “微臣虽然不懂治水,但也知道。”

    “修行河堤需要多少人力,恐怕要征召百万劳役,方能兴修黄河。”

    “而这些人,征召的不是一年半载,而是十几年,甚至二十年”

    耿九畴说的征召,是义务、无偿的。

    “陛下,秦始皇强征天下役夫,导致大秦崩塌。”

    白圭前一步“如今朝堂,尚在减免夫役,平复百姓心中的愤懑不满,绝不能大肆征召夫役,增加百姓负担。”

    “可不征召夫役,如何根治黄河”

    耿九畴和他针锋相对“白尚书,根治黄河,受益的是黄河两岸的百姓,朝堂完全是亏本的。”

    “哼,征召百万夫役,你就知道其中没有陈胜吴广”

    白圭冷笑“江山社稷重要,还是百姓疾苦重要”

    士大夫也不装了。

    毕竟皇帝喜欢做实事的大臣。

    主要在一般问题面前,天下苍生自然是放在第一位的,若是有江山传承问题,朝臣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江山。

    毕竟无论皇帝,还是朝臣,都是这江山的受益者,谁都不想砸了锅,吃不到饭。

    “同样重要”

    耿九畴躬身道“陛下,若是雇佣民夫的话,耗费的钱财恐怕要万万两。”

    就是亿两。

    朱祁钰看向被强诏入京的魏骥。

    魏骥在景泰元年就致仕归乡了,如今被皇帝夺情启用,今年八十多岁了。本人更是尴尬,他有个学生,叫陈循

    没错,就是被干死的陈循。

    所以,他被启用的时候,他自己都震呆了。

    “启禀陛下,耿尚书计算的差不多,若根治黄河,就要根治游、改出海口等等,靡费众多。”

    魏骥颤颤巍巍道“若是雇佣民夫的话,恐怕需要亿两银子。”

    “陛下,这些钱不是一口气拿出来的。”

    “依照老臣治水的经验,想根治黄河,起码需要二十余年。”

    “分摊到每年的银子,五百万两银子就够了。”

    二十年,每年拿出五百万两银子治水

    大明就一个黄河吗

    长江不泛滥吗嘉陵江就消停吗

    其他地方就没有灾情了

    那些满口天下苍生的士大夫,此刻全都哑火,不敢说不治黄河,因为和价值观相悖,但是,绝对不同意治理。

    朱祁钰也被吓到了,需要二十年啊

    亿两

    每年拿出来五百万两,不能中断,足足二十年。

    万一朝堂有一个意外呢

    “让朕考虑考虑。”朱祁钰打退堂鼓了,凭国内的钱,是不够治理黄河的,得把目光放到国外才行。

    朝臣全都愣住了。

    头一次见到,皇帝主动打退堂鼓。

    魏骥叹了口气,他再次站在朝堂,唯一的心愿,就是治水,看皇帝的意思,是不想投入了。

    “给朕几年时间,给大明几年时间。”

    “朕一定会根治黄河”

    “魏骥,你把你的治水经验,全都写下来,编纂成书,传于后人。”

    明显,皇帝自己说的都没有气势。

    魏骥知道,皇帝无非敷衍他罢了。

    朱祁钰心情不顺,难道要先征倭国

    那得先解决沿岸的倭寇,再造大船,训练水师,摸清倭国的情况等等等,都得用钱啊

    朱祁钰愈发沉默。

    这时,衍圣公孔弘绪进入大殿。

    “衍圣公,来了”朱祁钰看着他,眼睛直接就红了。

    不能根治黄河,都是钱惹的祸

    山东的钱,都去哪了

    他盯着孔弘绪,眸光凌厉。

    “朕问伱,孔承贞是你什么人”朱祁钰问。

    孔弘绪发现,奉天殿十分沉默,气氛很怪异。

    提及孔承贞,他就知道了,是山东的事

    “回陛下,孔承贞乃是微臣族叔”

    “是亲戚就好办了。”

    朱祁钰眸现厉光“这个孔承贞,勾连裴纶,沆瀣一气,搞乱山东,导致山东年年灾祸不断。”

    “孔弘绪,你说该怎么办”

    孔弘绪脸色一变“请陛下重惩孔承贞”

    “朕是问你怎么办”朱祁钰盯着他。

    “请陛下杀之”孔弘绪发狠。

    “哼”

    朱祁钰冷哼“山东连年灾祸,朝堂耗费了多少钱粮赈灾”

    “百姓流离失所,多少百姓因为孔承贞而死”

    “杀一个人,就能补偿这些损失了”

    “你想的倒是便宜”

    您几个意思是要钱

    孔弘绪真是开了眼界了

    您是皇帝呀,读圣贤书的皇帝啊,怎么能张嘴钱、闭嘴钱呢您是皇帝,不是臭商贾

    “再说了,你们孔家是圣人的子孙,朕敢杀吗”

    “杀了孔承贞,朕就得被天下读书人骂死”

    “朕害怕,也不敢杀”

    “但朕是皇帝,山东百姓的君父朕不能不管他们”

    朱祁钰语气愈发冰冷“孔弘绪,你是当代衍圣公,背负着先祖的贤明,是儒教的灵魂,是读书人心中的偶像,你说说,朕该怎么处置孔承贞”

    孔弘绪彻底明白了。

    皇帝哪是处置孔承贞啊,就是从孔家抠钱呢

    甚至,对拆分西孔,孔氏没有回应,表示不满意。

    皇帝唉

    “陛下,微臣乃孔家族长,自当秉公执法,以礼持家,所以想将孔承贞逐出孔氏,不配姓孔”

    “但是,孔家对孔承贞所做所为,一概不知。”

    “孔家愿意出一笔钱,补偿受灾百姓。”

    孔弘绪道了。

    “准备出多少钱”朱祁钰直截了当地问。

    哪有你直接问的

    “孔家乃清白人家,靠微臣的俸禄过日子”

    孔弘绪不敢哭穷了,因为皇帝的眼神,恨不得杀了他“一万两银子尚且能拿得出来。”

    “你怎么不直说,让几百万受灾百姓,直接去死呢”朱祁钰陡喝。

    这百万的数字,是多次受灾的百姓总和。

    “陛下,孔家确实拿不出这么多钱啊”

    孔弘绪知道皇帝不能直接抄家,他贪图孔家千年家资,那也得偷着来,不能明抢,你当天下读书人是吃素的呢

    “行,孔家拿不出来,内帑出”

    朱祁钰目光闪烁“内帑出五百万两,补贴山东百姓”

    “你孔家人不要脸,朕不能给孔圣人丢脸不能给儒教丢脸”

    “朕也读的是圣贤书,朝堂百官读的都是圣贤书”

    “你不要脸”

    “我们还要呢”

    朱祁钰拍拍自己的脸皮“朕出,行不行衍圣公,你下去吧,朕给你出了。”

    “起居郎,记下来”

    “圣人的子孙,竟连脸皮都不要了”

    您这是要帮他出钱吗

    您是让他背负千古骂名啊

    他还能当衍圣公了吗

    估计这番话传到曲阜,曲阜孔家就会表,请求皇帝罢免孔弘绪衍圣公之爵位,再请封其他人。

    “陛下”孔弘绪也反应过来了

    五百万两,对千年孔家的家资来说,算不得几个钱

    因为这点小钱,他被骂入史册,后世子孙如何看衍圣公圣人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而且,衍圣公的爵位,可就转移到其他支脉了,得不偿失。

    “你别说话”

    “朕不想听你说话”

    “连祖宗的脸面都不要了的人,朕不想看到你”

    “叉出去,叉出去”

    朱祁钰暴跳如雷“圣贤书读进狗肚子里了吗孔圣人那是汉人的颜面”

    “汉人为何无数次亡国、亡天下,尚且能再次统一”

    “为何胡人坐江山几十年,最终会被汉化成为和我们说一样话、写一样文字的汉人”

    “就是因为孔圣人的思想儒教”

    “为何你们孔家,绵延千年,王朝更迭,你们依旧屹立不倒吃的就是老祖宗的遗泽”

    “是圣人赐给你们的”

    “可你们,竟然不要圣人的颜面”

    “你们干脆一个耳光打在朕的脸,不要打孔圣人的脸”

    “朕出内帑出”

    “你们不要圣人的脸面,朕要”

    “圣人的脸面,无论何时,朕都不许丢不能丢”

    朱祁钰喘着粗气,双手伏案“朕不敢处置圣人的后人,让天下读书人去评理”

    “都记下来,发邸报,发往全国,让天下文人写个奏章呈来,朕要看看他们的心”

    轰隆

    孔弘绪脑袋仿佛要爆炸了,您又来这招

    用读书人的笔杆子,骂死我骂死孔家

    为了五百万两,您至于吗

    “陛下之言,醍醐灌顶啊”

    孔弘绪嚎啕大哭“微臣虽然年纪小,却也从小读的圣贤书”

    “方才微臣一时糊涂,说了错话,给祖先蒙羞啊”

    “微臣愿意一力承担钱粮,维护祖先颜面对族内的害群之马,绝不姑息”

    “微臣愿意亲手凌迟孔承旭还山东父老一个公道”

    孔弘绪悟了。

    这钱他家不出,他孔家就会被天下读书人骂。

    本来他家就没多少好名声了,再传出去,再被骂一顿,该笑的就是南孔了。

    南孔等着衍圣公爵位,不知道多少年了。

    “想通了”朱祁钰缓缓道。

    “微臣一时糊涂,陛下之言振聋发聩,醍醐灌顶,微臣不想让祖先蒙羞。”孔弘绪哭哭啼啼道。

    “你孔家能拿出这么多银子”朱祁钰有点惊到了。

    孔弘绪赶紧摇头“微臣家里自然拿不出来,但微臣能让各房凑一凑,实在不够的,便变卖家资,还会再借一些印子钱。”

    开始卖惨了。

    朱祁钰却不搭茬“孔承贞虽然有罪,却是圣人子孙,不该死,就去银川,再建西孔出一份力,兴河西文脉吧。”

    果然

    皇帝是不满孔家不愿意拆分西孔,所以借题发挥。

    孔弘绪还敢说什么,只能乖乖答应。

    “安心,你仍是衍圣公,衍圣公还是你这一脉传着。”

    “你应该知道,河西文教荒凉到什么地步了”

    “朕都担心啊,等过几年,河西人再无进士了,再过些年,怕是连汉话都不会说了。”

    “所以朕希望你们孔家,为朝堂出力,为苍生出力。”

    “建立西孔,朕再赐下一文爵给你家。”

    朝堂一片哗然。

    谁也没想到,皇帝为了建立西孔,竟花这么大的代价。

    再赐文爵下来

    可见,河西文脉衰微到了什么地步啊。

    陛下揪心啊。

    “微臣谢陛下天恩”孔弘绪激动了,方才的不满、恐惧,全都消失了。

    皇帝不是要宰割孔家,而是真心想让孔家为大明立功。

    这就没问题了。

    孔家别的没有,就是人多。

    “别急着谢恩,赐下爵位,得做事”

    朱祁钰冷冷道“河西文脉衰微,已经到了不得不治的地步。”

    “朕告诉你,从孔家挑一些能吃苦的旁支别脉,去了河西,是要吃苦的”

    “贵阳也会建西南孔,但好处不能总给你一家。”

    “南孔也该分些好处。”

    “去河西的一脉,挑出个出类拔萃的,赐爵文昌侯,世袭罔替,与国同休。”

    真的赐爵了

    孔弘绪以为来奉天殿,就是一顿臭骂,逼着孔家拿出好处呢

    却不想,皇帝直接赐爵

    皇帝不会脑抽了吧

    不止他这样想,朝臣都看懵了,铁公寄拔毛了

    “微臣谢陛下天恩”孔弘绪激动了。

    “嗯,于谦在山东犁清得差不多了,四平城也开建了。”

    “你们孔家快些搬迁吧,轻装简行,跟随大军走,带太多东西没用,一路跟着军队同吃同用,也算历练一番。”

    “等到了辽东,再还欠账吧。”

    “朕先帮你们遮掩着。”

    “诸卿,今天朝堂的话,都不许传出去,孔承贞的事,就当做没发生过,直接打发去河套。”

    “山东官场的官员,也都不杀了。”

    “三族内,举家迁去河套,无诏不得离开西北”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不许外传,不许记载。”

    朱祁钰不打算杀光山东官场了,河套正需要用人,未来还会往西打,都需要用读书人啊。

    再说了,一刀杀死了,他们多痛快啊。

    让他们去河套吃苦,种地、掏粪、挖渠,让他们变成以前自己最瞧不起的人

    慢慢折磨他们,那才是最痛苦的事情

    孔弘绪却有点懵。

    皇帝让搬迁之后还钱,那孔家的钱,还是我们的了吗

    “陛下,搬迁之前,孔家就能还钱”孔弘绪从封爵的喜悦中清醒出来。

    “衍圣公,能还吗”朱祁钰皱眉。

    朕已经预定了你家的千年家资,拿朕的钱,还给朕你怎么想的当朕傻

    “这”

    孔弘绪眼泪又流出来了,您说能,还是不能呢

    “不能”孔弘绪低着头,泪如雨下。

    千年家资没了,还欠皇帝五百万两

    他明白了

    皇帝不是要他出这个钱,而是用这笔欠账,控制北孔

    北孔迁居四平城,不过是第一步。

    第二步,是被皇帝死死控制住。

    照皇帝这般折腾,以后孔家不知道会拆分出多少支呢。

    不过,也好,皇帝还会赐下爵位,孔家反而遍地开花,能在全国各地繁齿。

    可是,一个孔家值钱,一百个孔家,还值钱吗

    爵位,皇帝能赐,就能收回来,动动脑子。

    “传旨南孔,让其拆分出一家,去贵阳建立孔氏。”

    朱祁钰没说赐下爵位。

    北孔的爵位,是用迁居、千年家资换的。

    南孔有什么资格要爵位

    拆分出一支来,那是给他们机会,光耀孔氏,是朕的恩赏。

    孔弘绪还在候着,听皇帝没有再赐下爵位的意思,才松了口气,这家资换得有些值。

    当然了,这个值,说得很苦涩。

    “退朝吧。”朱祁钰心情不佳。

    下了朝,朱祁钰沉默不语。

    宫人都知道皇爷心情不好,没人敢触霉头。

    进了勤政殿,处置政务。

    “打回去,重批”

    “这本,批的都是什么屁话河南备操军是他能置喙的打回去,重批”

    “什么无当军沿路烧杀抢掠,如瓦剌兵袭扰内地,让朕把无当军诏回京朕是让他们去江西的,在河南烧杀谁了难道朕还能把他们都诏回来,统统砍头吗”

    “司礼监都是怎么批的允允允,就知道允让张永滚过来”

    朱祁钰把奏章摔在地。

    勤政殿所有宫人趴伏在地,大气儿不敢喘。

    张永收到口谕,小跑着过来,小太监叮嘱他,皇爷正在气头。

    进了勤政殿,他趴在地。

    “司礼监就是这么批阅奏章吗”

    朱祁钰让他捡起来,自己看“什么都允允允,你要把无当军调回来干什么砍头吗”

    “不就杀了几个人嘛”

    “哪次行军,沿路不被劫掠地方官员,提前通知百姓躲开就好了这还用朕教吗”

    “难道因为几个百姓的死活,就让军队停止行军吗江西不要了”

    “再说了,军队会抢那些穷苦百姓吗百姓们连衣服都没有,吃都吃不饱,抢他们干什么”

    “抢的还不都是士绅富户”

    “哼,这些地方官的君父不是朕,是那些士绅富户”

    “朕一清二楚,所以他们急了,生气了,向中枢叫苦呢跟朕叫屈呢”

    “张永,这点常识都不知道,你怎么当的司礼监掌印太监”

    “当不了就滚蛋”

    “不会批就别批”

    朱祁钰暴怒。

    张永吓得不停磕头。

    “磕头磕头,就知道磕头认错是磕头虫吗”

    朱祁钰寒着脸问“为什么批允谁教你的”

    张永浑身一抖“回、回皇爷的话,无人教奴婢,奴婢以为无当军出京是震慑作用,不应扰民”

    啪

    朱祁钰直接将茶杯砸在他脸“不应扰民那干脆派大军,扑杀了他们好不好把他们家人都杀光了,好不好”

    “奴婢知错,奴婢知错”张永额头被打破了,鲜血淋漓。

    “朕派无当军干什么去了”

    朱祁钰冷冷道“江西重要,还是几个屁民重要”

    “死了就死了,难道真让无当军的士卒偿命不成”

    “你是让他们去剿匪,还是去造朕的反啊长没长脑子”

    “剿匪剿匪,谁是民谁是匪土匪为何能在山里住着”

    “若是没有士绅富户保着,他们能活到今天”

    “士卒不杀人,如何有凶性如何做朕的刀”

    “长没长脑子”

    “奴婢知错了”张永瑟瑟发抖。

    伺候皇爷很多年了,他第一次对皇爷产生了入骨的恐惧,仿佛,一头猛虎盯着他一般。

    “该怎么批”朱祁钰问他。

    “应、应该批,中枢会派御史去调查。”张永脑子还算正常。

    朱祁钰语气稍缓“调查之后呢”

    “把被杀的百姓渊源调查出来,和奏的南阳知府联系起来,查出贪腐大案,以案掩案。”张永小心翼翼道。

    “你这不会吗”

    朱祁钰看着他,语气幽然“你是晕了头了,还是飘了”

    “难道不知道,有些人不能动吗”朱祁钰一字一顿。

    “奴婢知错。”张永不停磕头。

    他却是飘了,以为掌控了皇权的皇帝,就是万能的,想处置谁就处置谁,所以直接就朱批了。

    他借的是皇帝的势。

    “他们在京中,想杀便杀,有错必罚,可出了京,因为这点小事就又打又杀的,你真就不怕黄袍加身”朱祁钰目光阴冷。

    “奴婢知道错了”张永真心知道错了。

    “做事动动脑子。”

    朱祁钰缓了口气“让南阳知府,拨一笔钱,给那些受难百姓买副棺材,葬了吧。”

    他没说给其赏赐。

    若是贫民百姓的话,棺材也不会落在他们头,发出去也被贪没了,赏与不赏,没有区别。

    若是士绅富户,他们压根就不缺钱,人都死了,赐口棺材也就够了。

    “皇爷仁爱。”张永吹捧。

    “哼,仁爱朕若是真仁爱,就该给他们报仇。”

    朱祁钰挥挥手“此事到此为止,不许再议。”

    “以后怎么朱批,懂了吗”

    “回皇爷的话,奴婢懂了。”张永拼命磕头。

    “这次朕不处置,再有下次,你便不要当这个大珰了。”朱祁钰目光阴冷。

    若是他没看,直接批复下去。

    无当军军心何在

    李震会不会被心中恐惧的兵卒披黄袍,李震能敢反抗吗不得捏着鼻子认下

    然后,李震带着人流窜进入湖广,如何剿要花多少钱花多少精力

    别忘了,李震就是在湖广起家的,对湖广了如指掌,兜个几年圈子肯定没事。

    名将种子的李震没了,朝中勋臣会不会都有反心

    又要花多少钱镇抚湖广还会残破成什么样子

    张永真是一点脑子都没有

    这种事岂能摆在台面说

    这个南阳知府也该死一点都不知道体谅中枢

    这等没有政治素养的人,也能当知府

    “奴婢谢皇爷体恤”张永哭个没完。

    “别哭了,找个太医治治,去吧。”

    哭哭啼啼的,朱祁钰看着心烦。

    打发走张永,朱祁钰眸光如刀“宣方瑛来”

    “皇爷,河套急报。”谷有之从门外进来。

    朱祁钰打开,眉头皱起。

    范广禀报,瓦剌虽退,却有从漠北游牧过来的蒙人,进入河套放牧,被范广率军击退数次,仍屡禁不止。

    范广的意思是沿着黄河,修建长城。

    “靡费甚大啊。”

    朱祁钰目光闪烁“总不能占一块地,就修建一段长城吧。”

    “在河套驻军,河套供养不起的,得从南方运粮,耗费太大了。”

    “若不清理,把汉人移民过去,岂不前脚落户,他们后脚就逃跑了”

    “安全都保证不了,谁能不跑不能怪他们。”

    “怎么办呢”

    朱祁钰思量着。

    这个时候,方瑛走了进来,叩拜行礼。

    朱祁钰没抬头,也没让他起来。

    方瑛不敢动弹,近来皇帝威势太重,他可不敢触霉头。

    过了很久,双腿都跪麻了。

    朱祁钰才放下密奏“南和伯来了”

    一听称呼。

    方瑛心里咯噔一下,皇帝表示亲切的时候,会直接叫名字,叫起官称或者爵位,绝对是心里有火。

    “陛下,微臣在这候着呢。”方瑛把姿态放得极低。

    别看他手里有兵权,皇帝一句话,就让他丢掉。

    军队中,勋臣、文臣和太监三权分立,钱粮又死死攥在宫中,军饷由太监掌控着。

    文臣又都是皇帝挑选进来的,太监又有宫中的计相盯着。

    而且,皇帝又有严令,统兵、调兵、出兵的权力收回军机处。

    作为总兵的方瑛,只有统兵权,没有调兵权,调兵权在皇帝手里呢。

    别看军队是他方瑛一手建起来的,哪怕在军营里,皇帝派两个太监,就能拿下他,没人敢说个不字。

    “朕听说你侄女儿,要做耿裕的续弦啊。”

    方瑛脸色急变。

    他多次叮嘱弟弟方瑞了,不能和文臣交集绝对不能

    他本身领兵,是勋臣出身,二儿子方涵又要尚公主,他家会成为外戚。

    怎么还能和文臣纠葛呢

    活腻味了

    朝堂三方平衡,你占了两方还不满足,想把好处全占了

    那是取死之道

    “微臣不知道这件事求陛下明鉴”方瑛小心翼翼。

    “耿裕是个人才啊,其人是景泰五年的进士,他爹耿九畴,更是朕的肱骨,一门两进士,都是有能力的人。”

    朱祁钰笑道“方瑞家的丫头,朕没见过,想来也是虎父虎女,难得,是一段好姻缘。”

    咕噜

    方瑛惊恐地吞了口吐沫。

    皇帝的话,得反着听

    就是说,你敢结,朕就敢杀

    勋臣和文人勾连,要干什么做权臣吗

    “陛下您谬赞了,您没见过微臣的侄女儿,之所以没送进宫中伺候,是因为长相太丑,如今十六岁了,尚且找不到婆家。”

    “微臣那个弟弟,您也清楚,提笼架鸟、斗寄走狗,那是高手。”

    “让他办点正事,想都别想。”

    “耿裕,微臣见过,那是一表人才,又是进士出身,又有父亲耿九畴坐镇朝中,前途无量。”

    “那是方瑞能高攀的吗”

    “微臣虽然不知道,但您这一说,微臣都能猜到,方瑞这门亲事是怎么来的,肯定是方瑞仗着您的势,逼耿裕续弦的”

    “您也知道,方涵那小子要尚公主,家里最开心的莫过于方瑞了,他没少打着您的名头,在外面充大爷。”

    “那耿裕和亡妻,伉俪情深,他们亲手种下一棵枇杷树。”

    “奈何其亡妻命不好,留下两个孩子,撒手人寰了。”

    “方瑞肯定是逼婚”

    “微臣回家,就打断他的狗腿,让他在家里呆着,婚事也绝对不能再提”

    “微臣想着,微臣侄女的长相,能嫁个农户就不错了。”

    方瑛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却对皇帝的心思了如指掌。

    皇帝不能允许勋臣和文臣越界,他干脆把弟弟方瑞踢出去,做挡箭牌,还毁了侄女的好婚事。

    朱祁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能爬到这个位置的,没有傻子。

    方瑛说的都是对的。

    和锦衣卫传来的情报,一模一样。

    表情惟妙惟肖的,应该是没骗人。

    若是骗人,说明方瑛演技精湛,以后要防着点。

    “方瑞确实不争气,景泰六年,在宫中当了两个月的带刀侍卫,朕就找不到他人影了。”

    “朕派太监去抓,结果在勾栏瓦舍把他找出来了。”

    “朕还让人打了个十板子,结果什么用都没有。”

    “他那个人不坏的。”

    “让他女儿嫁给农户,反而显得朕对他刻薄了。”

    “李震的儿子李昂成婚了吗”

    朱祁钰问。

    方瑛心里一跳,难道李震出了什么事

    “回陛下,李昂已经成婚了。”

    “他次子李昱呢”朱祁钰又问。

    “李昱尚未成婚。”

    朱祁钰道“那便让方瑞的女儿,嫁给李昱吧,他父亲李震是你手下,方瑞是你亲弟弟,亲加亲,朕看着挺好。”

    咯噔

    方瑛脸色一变,皇帝的话得反着听

    他被叫到勤政殿,一顿夹枪带棒,问题不是出在方瑞身,而是李震啊

    李震到底做了什么事,惹得皇帝震怒了

    “回陛下,李昱今年才十二岁啊,微臣那侄女已经十六岁了”

    “无妨,亲加亲,不在乎年纪,女儿家大几岁更好。”朱祁钰道。

    方瑛却知道,皇帝没让他起来,说明没消火呢。

    “陛下,微臣侄女样貌丑陋,拿不出手啊。”方瑛苦笑。

    朱祁钰又坚持几次。

    方瑛坚决不同意。

    “反倒是朕乱点鸳鸯谱了”

    朱祁钰叹了口气“起来吧方瑛。”

    果然

    若是答应,他方瑛就该死了

    你和李震关系已经这般亲近了,还要亲加亲,要干什么造反吗

    方瑛知道,他必须和李震做切割了。

    “南阳知府奏疏,说无当军在当地做了些错事,你和李震亲近,给他写封信,告诉他收敛一些。”

    朱祁钰说出真实目的。

    李震不在京中,他就敲打他的老司方瑛。

    等你回了京,再算账。

    他之所以敲打,也是让李震放心,皇帝已经敲打过了,回京最多被罚一场,不至于被夺爵闲住,自然不会产生反叛的心思。

    这也是武将的心思。

    皇帝必须掌握武将的心思,否则,领军在外的武将,会不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呢

    防范武将,要比防范文臣更甚,自古只有武将造反,谁听过文臣当皇帝了

    “微臣遵旨”方瑛不敢问。

    “方毅在宫中做的不错,朕很看好他。”朱祁钰立刻转移话题,仿佛说李震的话,只是漫不经心的提点。

    让方瑛自己领会吧。

    领会不到,就换个人吧。

    “微臣代犬子谢陛下。”

    方瑛十分谨慎,跪下道“也请陛下切莫溺爱于他,务必严格要求他,微臣在他这个年纪,已经跟随父亲征战天下了。”

    “嗯,玉不琢不成器,在宫中的侍卫、宫女,朕都希望他们成材,以后成为朝堂的中流砥柱啊”

    朱祁钰站起来,亲手扶起方瑛“他们的父祖,为朕效力,他们也为朕效劳,日后成为一段佳话,名垂青史。”

    “话说回来,方才范广传来密奏,说不断有漠北部落南移,侵扰河套。”

    “范广想建长城来守,你怎么看”

    朱祁钰让太监抱来一个锦墩,让他坐下。

    方瑛沾着半边,不敢放肆。

    皇帝的威势太重,而且喜怒无常,绝不可在这种小地方,惹得皇帝不快。

    “大明收复河套之后,微臣也翻阅了典籍。”

    “对河套此地,稍有见解。”

    “范宁远想建长城,无非是给新移民过去的百姓一个安心。”

    “我大明百姓,看到城关,方能安心。”

    “安心才能安家,才能在河套繁衍生息,把自己变成河套人。”

    “陛下,您也清楚,在边关住的百姓,常年受到漠北侵袭,心里都有提防感,和不安全感。”

    “所以修建了长城,才能安百姓的心。”

    方瑛从这个角度,剖析修建长城的必要性。

    “可河套是平原,山脉低矮,如何依山修建长城没有险峻地势,修出来的长城,又有什么用呢”

    “无非就是个安人心的摆设罢了。”

    “而且,耗费太大了”

    “先不说花多少钱,就是征召民夫,需要征召多少”

    “朕都担心,修建一半,漠北部族打过来,民夫四散逃跑,冲个几次,民夫死伤多少如何再征召哪有那么多民夫被征召的”

    “届时,朕还要不要河套了”

    朱祁钰苦笑“方瑛,城池能安汉人之心,却让蒙人恐惧啊。”

    “河套、乃至西北,如今都是汉胡杂居,不能只考虑汉人,忽视蒙人啊。”

    “朕还想以河套为中心,收胡人入汉呢。”

    “河套,千头万绪,难啊。”

    方瑛面露难色“陛下,那就只能驻军在河套,常年打仗,可河套如此贫瘠,如何负担大军啊”

    “所以朕才让你帮忙参谋参谋。”朱祁钰道。

    方瑛犯了难。

    盯着地图,思索半晌,喃喃自语道“若是钱粮充裕就好了。”

    “你说什么”朱祁钰问。

    “微臣说钱粮,如果河套能自给自足,能供养大军,就无须担心了。”

    玉米、地瓜、土豆,都在哪里啊

    朱祁钰前,指着地图说“你看看,若是沟通这几条河水,就能走漕运了。”

    “陛下万万不可”

    方瑛脸色急变,跪在地“我们能走漕运,瓦剌、鞑靼就能走这条河,攻打京城京城绝对不容有失”

    “朕知道,就是说说。”

    朱祁钰觉得收河套有些急了,没做好准备,更没有和瓦剌、鞑靼一战之力,就贸然收复了河套。

    这下头疼了。

    说放弃吧,他的脸往哪搁

    不放弃吧,屯守大军来守,守到什么时候是个头需要耗费多少钱粮

    原本就贫瘠的河套,被数万大军驻守着,岂不更加荒凉

    还治理个屁了

    朱祁钰目光闪烁。

    “陛下,微臣倒是有一个办法。”

    方瑛忽然道“陛下,可在河套设卫所,将所有河套民户变成军户,让他们农忙时种粮,农闲时操练,战时就顶去,半农半兵。”

    “可真是越活越回去啊。”朱祁钰叹了口气。

    方瑛神色赧然“微臣知道陛下想废除天下卫所,奈何朝堂实在供养不了天下大军啊。”

    “只能先用着,等朝堂宽裕了,再慢慢裁撤便是。”

    “陛下,不如多多分一些田土给军户。”

    朱祁钰举棋不定。

    再立卫所,是开历史的倒车,卫所制在宣德朝就开始崩溃,到了现如今,就剩个名头了。

    如今,也到了该改革的时候,难道河套还要开历史的倒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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