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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0章 皇帝的深意,军粮调包案

    后设各卫所,创制屯田,以都司统摄。

    每军种田五十亩为一分,又或百亩,或七十亩,或三十亩、二十亩不等。

    军士三分守城,七分屯种。

    从项文曜督抚贵州以来,在原驿道的基础上大加修筑,并按六十里为一驿,十里或二十里设一递铺,形成了以贵阳为中心的驿道网络,即由两湖至贵州的鄂湘黔驿道。

    由贵州至云南的滇黔驿道;

    由四川叙永经贵州毕节、乌撒到云南的川黔滇驿道;

    由重庆至贵阳的川黔驿道;

    由贵阳经都匀到广西的黔桂驿道。

    仅仅两年时间,在山峦起伏的贵州,修通了一条条通往各镇的驿道干线,在原有驿道上扩展,并添补修缮,每个县、卫,接通驰道。

    朝廷砸在贵州七十万两银子,用来修缮驿道。

    而修路的主力军,就是贵州卫所共十四万卫所兵,加以招募贵州本地百姓,皆付役钱。

    贵州地疲人穷,六个男丁一日共赚一个铜板,土人对钱财要求不大,反而想得到中原的布、粮等等,中枢趁机赚取差价,人力成本更低。

    所以,贵州修路是最难,但花的钱却是最少的。

    巅峰时期,项文曜征召二百万人包括外省人,在山路中劳作,开山断石,修通一条条主干线。

    因为贵州穷困,所以中枢特批,贵州兵的军田缴纳十分之一,充入平籴仓,充作军粮,算作税赋

    又因贵州军田少、丁口多,在景泰九年皇帝下诏,贵州军皆可在平籴仓每月支取三斗米,作为军事补贴。

    此事,还被项文曜大书特书,算作他在贵州的主要功绩,他在奏章里写着,贵州军皆能饱腹云云。

    所以陶成不信。

    镇远卫地处镇远府中心,镇守左右两翼土司的核心,怎么可能没有粮食呢

    陶成抽出腰刀,架在程飞脖子上“程飞,当本将不敢杀你不成”

    “大人饶命,指挥使是好人”那个面黄肌瘦的兵卒跪在地上。

    “好人个屁,你们连肚子都吃不饱,肯定是他贪墨了你们的粮饷,伱们不必怕,本将给你们做主”

    陶成怒斥“来人,把程飞给本将拿下,本将要当着全军的面,将他凌迟处死”

    而镇远卫兵卒全都跪下,向陶成乞恩。

    正说着,一群卫所兵东倒西晃、气喘吁吁走进校场。

    陶成目光凌厉“操练时间,这些人为何迟到来人,将所有人抓起来,斩”

    旋即,目光森冷地看着程飞“你身为镇远卫指挥使,朝廷将重任担负在你身上,你贪墨粮饷、放纵士兵不点卯、不训练,你是如何报效皇恩的”

    那些东倒西晃的卫所兵跪在地上,大呼冤枉。

    陶成能听懂点贵州方言,但听不太明白,大步走过去,直接一脚踹在一个兵卒身上“到时辰不训练,还跟本将喊冤朝廷养着你们,是让你们偷奸耍滑的吗”

    “大人冤枉啊不是我们不训练,而是不让我们训练啊”

    一听这话,陶成更来气,直接抽刀要劈了他“你还有理了”

    “大人,是有人让我们当役夫的”

    陶成听错了,叱骂道“你是军卒,不为朝廷效忠,竟出去接私活活腻味了”

    “大人,其中怕是有隐情。”欧庆拦着陶成。

    陶成甩开他,环视一周跪着的兵卒,喘着粗气道“本将上点将台,尔等若有冤屈,便说出来,若没有,统统处斩”

    这要是几年前,卫所兵不训练是常事,连京营都不训练,何况地方兵

    但现在不一样了,皇帝严旨,各地督抚主抓军纪,优胜劣汰,并酌情放开卫所兵户籍,打算把卫所兵放出去。

    以前说朝堂不给饷,地方兵不训练,可以理解。

    现在朝堂饷给足,还对军田处处免征税赋,去年中枢还给天下军卒发了一套棉衣,都做到这个地步了,地方兵还不训练吗

    “大人,此事太大,还请您不要为吾等出头。”程飞小声道。

    “闭嘴”

    陶成厉喝“窝窝囊囊的,像个什么军人本将上面有督抚大人,中枢有陛下撑腰,有什么可怕的”

    “照实说来”

    程飞蠕了蠕唇,你陶成非要死,可怪不得我了。

    索性,他跪在地上,使劲磕头“镇远知府王贵,私吞粮饷,驱使兵卒为私役,请参将大人为镇远卫上下做主”

    什么

    陶成傻住了,竟有点发懵“你说谁”

    “镇远知府王贵”程飞厉吼。

    所有镇远卫军将磕头

    一个个面庞上,带着愤恨。

    陶成真想抽自己一个耳光,王贵是项文曜的妾丈人

    王贵和项文曜是同榜进士,但混得远不如项文曜,项文曜跪舔于谦,得以在中枢立足。

    刚满四十岁的项文曜,就担任一省督抚,位高权重。

    而他王贵,却到最穷的贵州担任知府。

    所以,王贵为了攀附项文曜,将自己的女儿,献给项文曜当妾,王贵就摇身一变,变成了项文曜的妾丈人,顿时官运亨通。

    “求大人给镇远卫做主”

    王贵刚来贵州时,和镇远卫交往还算融洽,但项文曜来了之后,直接变了,大肆克扣军饷,吞没田产,用兵卒给他干私活,一心捞钱。

    陶成被架火上烤了,项文曜是他顶头上司,只要会当官的,就知道县官不如现管,千万别得罪顶头上司。

    结果,他自己撞枪口上了。

    “好,若尔等供述为实,本将为尔等做主”

    台下军将都看着呢,若他陶成现在缩了,以后如何统兵

    镇远卫上下欢呼,七嘴八舌说出王贵的罪状。

    邛水司的虫虾却看得分明,陶成碰到钉子了。

    贵州山峦起伏,驿道交通往来,大都得靠驿夫肩挑背驮,而驿夫就由卫军充当。

    贵州为了打仗,中枢从各地运送大批大批的军备物资,囤积在贵州各卫。

    而且,贵州通商,贵州本地的桐油,都是肩挑背驮,一点点运出去的。

    军资是役,兵部不给钱,但并不给批了一笔钱粮补贴,每月加三斗粮食。

    商旅的运输,则是由卫所承包,然后由卫所自分,兵部不取分毫。

    中枢已有废除卫所之意,所以先让卫所兵自谋生路,到时候再行裁撤。

    但是。

    在镇远卫。

    卫所的军粮补贴,兵卒一粒都收不到。由卫所呈报的商旅运输,也是兵卒干活,钱则归王贵。

    而且,镇远卫的军屯,粮赋按照原税缴纳。

    朝堂囤积在镇远卫的物资,也都被王贵高价卖给山里土人了,导致陶成到镇远卫补给,得不到补给。

    陶成听得头大,这王贵该杀啊

    可是,他是武将,是勋爵,如何去杀一个文官啊,难道自己的爵位不要了

    正吵嚷的时候,镇远府通判来邀请陶成赴宴。

    王贵准备了席面,请陶成赏脸。

    陶成让通判先等着,交代本部人马、及镇远卫军将一番,便带着欧庆等亲卫,施施然赴宴。

    “头,你说这汤州伯,能为咱们做主吗”镇远卫兵卒小声嘀咕。

    “但愿吧。”程飞叹息一声,不太抱有多大希望。

    “皇帝爷爷的圣旨都宣读了,凭什么咱们这还交那么多粮”

    “闭嘴”

    程飞厉喝一声“忘了乔小五的下场了他要入京告御状,结果咱们在哪发现的尸体”

    “有人给咱们出头即可,咱们可不能犯傻,再当出头鸟。”

    镇远卫不是没反抗过。

    而是反抗的人,不明不白的死了,他家人也跟着受牵连。

    都怕了。

    陶成一行,并未去府衙,而是去镇远最大的青楼。

    大白天的,府衙空悬。

    王贵竟然在青楼里作乐,把席面设在青楼里。

    “此人真不是什么好东西。”欧庆吐槽。

    陶成由通判引着上楼。

    镇远府上下,全都作陪,王贵给足了陶成面子。

    王贵年过五旬,面白无须,身量很高,体态匀称,健硕有力,真是败絮其中。

    “汤州伯,可是听了镇远卫些许狂言”

    王贵说话时,不怒自威“贵州甚是穷困,陛下虽有严旨,但每一个有一个地方的风情,这镇远没法减免税赋,减了税赋府衙这些公人吃什么镇远卫上下吃什么”

    “这些钱粮,都用来给养兵了呀,为朝廷做事了呀。”

    “他们肯定诬告老夫募私役,汤州伯,您是东面来的,这段山路您走了几天”

    “您说说,如果不使卫所兵为役,谁愿意走这难行的山路若没有镇远卫八千人走这条路,军资如何运到镇远来”

    王贵诉苦“他们肯定还说了,老夫把粮饷都贪墨了。”

    “汤州伯,你去老夫家中看看,能找到一粒米,一钱银子,老夫随你随便处置”

    陶成看了眼豪华的饭菜,您的钱是砸在这了吧

    “这顿伙食,是吾等几人集资,给汤州伯的接风宴,这里虽是青楼,却是镇远上下最好的饭馆。”

    “再说了,老夫知道汤州伯是军人,此等民间的腌臜事,哪能污了汤州伯慧眼呢”

    “老夫保证,这镇远卫就是你汤州伯的后路,土人动不了城池分毫。”

    王贵夹枪带棒,言下之意,你得罪了我,后路可就说不准了。

    陶成想到王贵和项文曜的关系,若王贵犯罪,项文曜肯定会包庇的,到时候战败之罪,反而落到他的头上,得不偿失。

    “仓里无粮,是怎么回事”陶成无奈问。

    “您怎么能信他们的话呢”

    王贵生气道“告诉他们有粮,他们岂不冲进去抢这是中枢拨付下来打仗的军粮,谁敢动分毫老夫和他拼命”

    “不信您立刻去粮仓,粮食堆积如山,一粒都不少”

    有粮

    那似乎跟我没关系了

    王贵是何其人精,立刻就看穿了陶成的软弱,笑着道“汤州伯,那程飞非汉人,而是归化的土人。”

    “去年随江宁伯李震征战,荣封指挥使,其实还是个土人。”

    王贵指了指这一桌上的人“咱们才都是汉人,是一家人。”

    这话的言下之意,是陶成识相,就和我们变成一类人,否则你变成土人,可就不能和我们一桌吃饭了。

    项文曜也是进士,是我王贵的同年,得罪了我,你可没好处。

    陶成陪着笑,喝了杯酒。

    “马上就是项督抚寿诞了,汤州伯,可不能忘记了呀。”王贵又敲打陶成。

    老夫确实贪了,但贪的是该贪的钱,而且这钱大头是要给项文曜的,你最好别碍着项文曜的道。

    这顿饭陶成吃得窝囊。

    饭后,他没敢去镇远卫军校场,而是跑到驿馆里,本以为征伐土人,只打仗就好了,不用考虑这复杂的人事关系,可偏偏这些人情世故还是找到了他。

    镇远卫上下都等着他呢,足足等到了后半夜,没看见陶成人影,终究化作一声叹息。

    陶成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四十多岁的陶成,在战场上如军神般指挥若定,昨晚竟蒙着被大哭一场。

    清早。

    “父亲大人在上,儿子陶鲁叩见父亲”陶成第一次赖床,门口却传来儿子陶鲁的声音。

    猛地,陶成一骨碌坐起来,然后又颓然躺下,他不想让儿子看见他软弱的一面。

    重新梳洗打扮,才打开房门。

    陶鲁跪在地上,对着父亲行三拜九叩大礼。

    “可是陛下有圣旨传来”陶成端着父亲架子。

    “回禀父亲,是陛下派儿子辅佐父亲征战。”

    陶成不爽道“老子打仗,还需要你个小娃娃干什么抓紧回去,在京中学习,侍奉你祖母、母亲便是。”

    陶鲁兴冲冲而来,却被老爹一顿臭骂。

    “父亲大人,这是圣命。”陶鲁无奈道。

    “别拿圣上压你爹,是不是你哀求圣上,允准圣上放你出京胡闹啊”陶成可不想让儿子看见他虚弱的一面。

    陶鲁我能说,讲武堂师父说我学成了吗

    “是儿子哀求陛下,得到的恩赏。”陶鲁能说什么给老爹一个台阶下呗。

    “胡闹,岂能仗着圣上恩宠,便如此不知收敛”

    陶成舒服了,肯定是皇帝看在他的功劳份上,允准这小子出京。

    陶鲁想说,是陛下更看重我的才能吧爹

    唉,我什么时候才能有儿子啊

    到时候肯定天天拾掇他,也品尝品尝当老子的滋味。

    “罢了,既然是圣命,那你便在为父身边,好好学为父用兵。”

    陶成心中阴霾散去。

    反正打完这仗,他就离开镇远府了,再也不来了。

    镇远府的破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可是,欧庆进来禀报“大人,镇远卫指挥使求见。”

    陶成脸色瞬间僵硬“就说本将有事在忙。”

    欧庆眼中闪过一丝鄙夷。

    汉人看不起土人,土人照样瞧不起汉人唯唯诺诺的样子,不服就干,大丈夫怕什么死

    “大人,程指挥使说会一直等您。”

    陶成面现愠色“他这是讹上本将了不成让他快点滚他不滚,就乱棒打出去”

    欧庆也不敢说话。

    陶鲁小声问“父亲大人,可是遇到了难事”

    “你懂个屁,抓紧滚出去”陶成怒吼,当爹的这点丑事,被你知道了,岂不笑掉大牙

    陶鲁吃了个钉子。

    欧庆嘴快“小公子,此事是”

    陶成快气死了,你欧庆是跟老子作对的是吧老子这当爹的,就这点颜面,都被你抖落没了

    “父亲大人,此事之错,必在镇远知府”陶鲁断定。

    “你懂什么”

    陶成怒吼,指了指欧庆“把门关上,你们都滚出去”

    然后压低声音道“你爹在项督抚手下为将,若得罪了项督抚,以后的仗要怎么打如何建功立业要为全局考虑呀,自强”

    “父亲大人可曾想过,项督抚未必知道呢”陶鲁道。

    “呵,官官相护,哪有不知道的”

    “王贵亲口说了,要给项督抚准备寿礼呢,这里的钱,项督抚肯定收了一份的。”

    陶成冷笑“倘若我揭开了这层窗户纸,断了他的财路,项督抚会如何看我”

    “我是军人,天生就是打仗的,我不懂政治,也不想参与政治。”

    “就想安安稳稳荡平镇远府土司,便完成陛下交给我的任务,仅此而已。”

    “父亲可曾想过,您这般为王知府遮掩,想过陛下的感受吗”陶鲁反问。

    顿时,陶成满肚子借口,堵在嗓子眼里。

    却撞上儿子质问的眼神,顿时恼怒道“陛下命我荡平土司,我陶成仗仗打胜,哪里对不起陛下了”

    “可你对地方知情不报,也是大罪。”陶鲁的话,像根针一样刺痛了陶成。

    “老子不想管吗可管得了吗”

    陶成暴怒“这天下,哪里有什么公平可言”

    “以前我身怀绝技,不也照样蹉跎在卫所中间吗”

    “若非被方总督提拔,如何才有今日显贵”

    “难道我看见不公平的事情就要管一管吗我的仕途不要了我的爵位不要了”

    这是要跟顶头上司作对呀,他陶成哪里敢啊。

    陶鲁侃侃而谈“父亲大人,您以为尽忠职守就是对陛下尽忠吗”

    “陛下是喜欢恪尽职守的臣子还是为陛下分忧解难的臣子”

    “方总督提拔您于卫所之间,您怎知程飞就不是另一个您呢您为何不能为陛下挖掘军中人才呢”

    “老子还用你个小娃娃教育”陶成扬起手,就想抽陶鲁一个耳光。

    可陶鲁不敢躲,也不会躲。

    他认为自己有理。

    反而目光澄澈地看着父亲。

    “你”

    陶成愤愤放下手,他的长子非常优秀,未来光宗耀祖,就看他了。

    “你不懂政治,胡乱说什么啊”

    陶成转过头去,面对墙壁。

    墙壁侧有一面镜子。

    他不敢照镜子,他也害怕看见此时的自己。

    “爹,您荣封汤州伯,是位高权重的伯爵,您不管卫所事。”

    “那天下人,谁会管这卫所事呢”

    “陛下在中枢,如耳聋眼瞎,对下面一概不知,只听到歌功颂德。”

    “届时陛下自认为功德圆满,便利令智昏,放任天下糜烂下去。”

    “那么,我们现在的努力,又在做什么呢”

    陶鲁认真道“如今君明臣清,正是你我臣子建功立业之时”

    “而这天下来之不易,您身为伯爵,当维护天下清明,而非阻塞圣听,让大好形势,葬送于微末之间”

    “你疯了什么话都说”

    陶成吓坏了,赶紧捂住儿子的嘴。

    你敢说皇帝利令智昏还耳聋眼瞎老子看你不是活腻了,是我们整个陶家活腻了

    “父亲,这是儿子出京时,陛下亲口直言。”

    陶鲁跪在地上“陛下不想当晚年的唐太宗,而大明的形势,远非盛唐可比。”

    “陛下说不敢懈怠一日,更不想被阻塞视听,叮嘱儿子,将一路上见闻,全部记录下来,交给陛下,供圣上阅览。”

    “是以儿子规劝父亲,切莫毁掉亲手建立的一切。”

    “您一次不管,就会有第二次不管。”

    “若天下人都不管,他不管您不管,伯爵不管,方伯不管,这天下公理何在”

    陶成看着一年半没见的儿子,真的不认识了。

    不是天下人都是陶鲁的。

    陶鲁敢这样说,那是因为他能随时见到皇帝,有皇帝给他撑腰,所以他不怕项文曜,甚至项文曜见着他,也得巴结他陶鲁。

    而陶成,才是天下臣子的真实写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皇帝的心就那么大,能挂在心上的才有几人谁愿意为了一点小事,就闹到中枢去,让陛下不痛快

    皇帝心在广袤的天地,而非这些细枝末节,这点小事饶得皇帝不快,何其不智

    关键这是别人的事,他做得再好也是帮忙,得不到什么实际好处的。

    “自强,为父愿为你这番话,冲冠一怒”

    从荣封伯爵后,陶成变得谨小慎微。

    以前没什么的时候,人都能破罐子破摔;一旦变成有产阶级,就会瞻前顾后了。

    陶成忽然觉得自己找回了初心,那个看见欧信立下大功后,他满心热忱,建功立业的初心。

    “父亲,此事还需斟酌。”

    陶鲁却道“不如这样,儿子先去见见王知府,和王知府谈判,只要王知府愿意吐出来贪墨之资,此事就到此为止。”

    “自强,你太天真了。”

    陶成却深谙官场这套“一旦你去谈,他暂时吐出来,咱们走了,他会变本加厉。”

    “而且,王贵是土皇帝做惯了,非但不会吐出来,还可能杀掉你。”

    “此事交给为父”

    陶成目光凌厉“为父写一封信,你亲自送到项督抚手中。”

    “父亲”陶鲁清楚,这是他爹支走他,担心他有危险。

    “听为父的,为父非莽撞人,做事自然有理有据。”陶成没打算火并。

    欧信火并文官的下场,大功被抹杀。

    陶成没这么蠢。

    他在驿馆中憋屈两天,仿佛决定要离开镇远卫一样,忽然下令“欧庆,召集军队,随本将去取粮”

    王贵不是准备好了军粮嘛

    陶成率军而来,王贵却等在粮仓门口,看见陶成来了,脸上露出笑容。

    看来陶成还算懂事,不敢管那些泥腿子的破事。

    到了粮仓门口,陶成下令,让兵卒进去搬。

    “汤州伯,此事不符合规矩,每一袋粮,都必须核验后才能出库,袋袋有记录。”王贵坚持按规矩办事。

    “可以,你先搬,搬出来我们要查验。”

    王贵觉得陶成来者不善,但还是让仓储放粮。

    陶成让人打开一袋,发现都是今年的新粮,这就有意思了,军资是从前年开始囤积,仓储里的粮食,应该是陈粮,而不是新粮。

    看着堆积如山的军粮,就更有意思了。

    贵州的粮食,多是从南直隶运来的,要走很远的山路,运了一年,也没囤积多少。

    可这仓储里的粮食,实在太多了。

    很快,军粮满了。

    项文曜给的条子要收回,并由仓储大使记录在案,一共要记成三份,一份是要送入京师户部审查的。

    王贵让人关门,冲着陶成拱手“请汤州伯自便。”

    “王知府,还不够吧”

    “不够差哪了”王贵看向仓储大使。

    大使连说,按照条子发的,没错的。

    陶成冷笑“本将说的是属于镇远卫的粮食,按照两年的亏空,连本带息还给镇远卫。”

    王贵看着陶成,嗤地笑了“汤州伯此话何解啊”

    陶成却拿出一本账本“这是欠镇远卫的亏空,请王知府一并补上。”

    “补不了”王贵真没想到,你小小一个伯爵,竟如此放肆想断了本府财路想都别想

    “哦,忘了告诉王知府了,本将欲征用镇远卫。”

    “而镇远卫上下不愿为朝廷征战。”

    “盖因朝廷欠饷,欠两年粮饷。”

    “他们跟本将讨个公道,本将若不给他们个公道,此战便没办法打了”

    王贵脸色一变“汤州伯,若卫所兵不愿征战,当杀”

    “若镇远哗变,如何西征”

    陶成态度强硬“你若耽搁西征大事,莫怪本将翻脸不认人”

    王贵盯着陶成,最后使劲点头“好,此事还请禀报督抚大人,由督抚大人决断。”

    “本将后日即刻出征,无暇等待,本将命令你,开仓放粮”陶成厉喝。

    “丁是丁卯是卯。”

    “镇远卫欠饷一事,不归你汤州伯管辖。”

    “而你汤州伯是客军,我王贵乃陛下钦命的镇远知府,你没有权力命令本知府”

    王贵也跟他杠上了,他是进士出身,他女儿嫁给了项文曜为妾,还怕一个狗屁伯爵

    歘

    陶成抽出腰刀“西征乃是陛下之命,你敢耽搁西征脚步,本将将你格杀在此,闹到中枢去,陛下也不会为你开恩”

    “王知府,本将命令你,立刻开仓放粮”

    “耽搁西征大事,本将饶不了你”

    王贵目光森然“西征西征,汤州伯拿鸡毛当令箭,本府这就开仓给你粮食。”

    “但是,此事本府必要上书中枢,求陛下给个公道”

    “放粮”

    荡平土司,是贵州上下第一要务,皇帝盯着呢。

    王贵小贪小占,皇帝不会杀他,但他若耽搁了西征脚步,陶成参他一本,皇帝一定会下旨诛杀他。

    甚至闹到项文曜那去,他也吃不到好果子。

    “进去,取粮”

    陶成嫌弃仓储慢,让兵卒进去搬。

    “这不合规矩”王贵不允许。

    “哪来的规矩”

    “一切都要为荡平土司让道,贵州第一要务,就是荡平土司。”

    “你若影响本将西征,本将必让你好看”

    陶成耍横的了。

    这样一来,他肯定被冠以跋扈的恶名。

    甚至,和文官良好的关系,也就此终结,画上句号。

    陶成麾下广西狼兵冲进粮仓。

    “大人,仓储里没有粮食”

    一个兵卒拖着麻袋出来,用刀一捅,里面全是土。

    堆积在仓储地下的粮袋,没有一粒粮食,都是土

    不止陶成等人懵了,连王贵也傻了。

    “粮食呢”

    陶成冲进去看,竟喜形于色。

    仓使下意识要逃,陶成张弓搭箭,一箭射在他后背,正中后心“还敢跑做贼心虚吗”

    然后把弓箭丢给亲卫,走到王贵面前,瞪着王贵“军粮呢朝堂囤积在镇远府的军粮呢回答本将”

    王贵比陶成还高呢,看着威风凛凛,此刻却瑟瑟发抖,慢慢的屈腿,神情惊恐“本府、本府也不知道啊,粮食呢”

    啪

    陶成一个耳光甩在他的脸上“本将还问你呢”

    王贵也懵了,他从本地财主家借来充足的粮食啊,怎么会是土呢

    “王贵,聋了本将问你,粮食呢”

    陶成真没想到,竟有意外收获

    “汤州伯,此事还需商量”王贵都不知道,自己这是被谁坑了。

    啪

    陶成一个耳光甩在他脸上“商量个屁,粮食怎么变成土了呢你王贵必须给本将一个说法”

    王贵被扇了两个耳光,脸颊火辣辣剧痛“汤州伯,此中定有误会,请汤州伯看在项督抚的份上,给本府几天时间,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看在项督抚的份上项督抚和你王贵是什么关系啊”陶成明知故问。

    王贵却也是聪明人,立刻醒悟过来“是你陶成”

    “闭嘴本将的名字,也是你能直呼的吗”

    陶成厉喝“来人,把他抓起来,严加审讯务必审问出来粮食所在这镇远县城,就算是掘地三尺,也得把粮食给本将找出来”

    王贵还要说话,但被欧庆捂住嘴,使劲拖下去了。

    是你,陶成

    “传令,立刻接管镇远城,任何人不许出入”陶成下令,实行军管。

    正常来说,陶成没有这个权力。

    但这是战时,镇远城是前线,项文曜就给了他特权,方便陶成运筹帷幄。

    却没想到,陶成忽然掀桌子,算计他妾丈人。

    王贵借来的粮食,绝对是真的,本地财主不敢骗他。

    结果粮食丢了。

    陶成消失两天,肯定是这两天做了手脚。

    那个被陶成亲手射死的仓储大使,肯定是被陶成收买了,所以陶成才痛下杀手。

    “他陶成要干什么啊”

    王贵浑身血淋淋的,被陶成的兵用了刑,主要是嘴说不出话来了,被灌了开水。

    “为了几个泥腿子,他就陷害朝廷命官,他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这样的人,能是真的忠心吗”

    “陛下呀,看看您重用的武将吧,为祸地方,早晚必成祸害。”

    “那陶成剑指项督抚,这是要夺权啊。”

    可是,王贵没有开口的机会了。

    陶鲁南下,此刻正在古州司里,为项文曜出谋划策。

    古州司被项文曜荡平,黎平府的大土司,只剩下曹滴洞司和西山阳洞司两个大土司了。

    黎平府西面、北面完全荡平。

    项文曜已经写了捷报,送入中枢。

    却没想到,收到了王贵调包军粮的消息,项文曜整个人都傻了。

    陶成这是要夺权啊

    项文曜一眼看到底,王贵贪那点东西,不过小钱而已,陶成却污蔑王贵调包军粮,这是把王贵往死里整。

    他对付的不是王贵,而是我呀

    项文曜想到了在他军帐中侃侃而谈的陶鲁,目光一阴“这对父子,想凭战功,而夺走贵州军权吗”

    “他想独吞贵州战功啊,想把本官踢出去。”

    项文曜想得更深。

    他是于谦的人,陶鲁是方瑛预定的女婿,约等于是方瑛的人。

    而皇帝有意扶持方瑛,和于谦打擂台,平衡于谦的势力。

    这是不是皇帝的意思呢

    皇帝很喜欢亲自下场拉偏架的,而且皇帝出巡在即,于谦是一定要留在京中的。

    京中需要于谦镇抚,同时,京师也是于谦的套子,把于谦死死套在京中。

    最近皇帝又启用一批致仕的老臣,虽未登朝堂,却时常入宫,和陛下密谈。

    这些人,就是给于谦预备的套子。

    那么,从京师看到贵州。

    皇帝是不是担心,项文曜在贵州立下大功,而于谦一系,得以势力暴涨。

    所以,刚从京师来的陶鲁,点拨其父,借其父之手,削弱项文曜的势力,进而达到夺权的目的。

    项文曜把陶鲁招来,试探陶鲁一番。

    “自强可有老师愿否拜入老夫门庭”

    陶鲁对自己有着清晰认知。

    皇帝想让他做勋贵,那就要斩断和文官的关系,皇帝才能放心,才会重用他。

    他躬身一礼“谢督抚大人厚爱,学生已经拜临漳侯和沙州伯为师。”

    “可惜了。”

    项文曜开始试探陶鲁,而陶鲁满嘴家国大义,为陛下靖忠而已。

    难道我会错意了

    项文曜觉得不是,陶成做得太绝了,调包军粮,一旦被查实,陶成的爵位肯定丢了

    可是,陶成偏偏做了。

    不就是皇帝授意的吗

    王贵肯定不能保了,还得想个办法,遂了皇帝的心思。

    这封请罪书得好好写,必须把贵州督抚的名头让出来,给皇帝的人建功立业。

    他项文曜当初跪舔于谦而上位,但如今皇帝势大,他更愿意倾向于皇帝,成为名副其实的帝党,讨得陛下欢心。

    另一边,程飞等镇远卫上下,对陶成感激涕零。

    陶成将军粮的一部分,分给镇远卫,让镇远卫得到些许补贴,日后等新粮入贵,一定优先补给他们。

    而八月末的宫中,十分忙碌,皇帝即将南行,随侍的人员还未完全定下来。

    朱祁钰先收到贵州军粮调包案。

    “项文曜倒是为老不尊,纳了同年的女儿为妾。”

    “还次次上书讲述王贵之功。”

    “朕看他是老眼昏花”

    朱祁钰呵斥“传旨,清查贵州上下军粮,所有军户的粮饷,分毫不许差”

    朝臣却觉得此案蹊跷。

    纷纷想到了于谦。

    皇帝要南巡了,最放心不下的两个人,一个是朱祁镇,一个是于谦。

    所以,作为于谦的人,项文曜在贵州军政大权,皇帝是担心的,所以需要换掉项文曜。

    而项文曜也聪明,看穿皇帝的深意,主动请罪,请辞督抚之位。

    “陛下,此时正是战时,贸然清查军粮,会引起地方动荡,不利于地方安稳。”

    姚夔建议“不如等战后,挟大胜之威,清查贵州各府库钱粮。”

    朝臣皆认为,不该贸然清查军粮。

    其实,这个是幌子。

    朱祁钰有点不爽,问他们“那王贵,该怎么处置啊”

    “请陛下按照律法处置”王复开口。

    这算是重罚了。

    朱祁钰却道“那可是便宜他了,查清楚他贪了多少,折算成价,让他在贵州担任役夫,一分一毫地给朕赚回来,让他家世代给朕赚,直到还清为止”

    果然

    皇帝没处死王贵,说明陶成是他授意的。

    王贵确实有罪,但天下官员,哪个不贪就说那陶成,替换出来的军粮,不就进了他的口袋吗

    贪,不是罪。

    站错队,才是大罪。

    “至于项文曜,作为督抚,到了贵州第一件事,竟是纳妾,就这么瑟急吗”

    “他多大岁数了,纳个大闺女,还能行了吗那大闺女不早晚红杏出墙啊”

    “朕看他是老不正经骄奢淫逸,色不自矜”

    “到了贵州,功绩没多少,纳妾第一名,督抚什么贵州,督抚纳妾去吧”

    朱祁钰借题发挥“好在他算是悬崖勒马。”

    “知道大义灭亲,心中还有朝廷。”

    “这样吧,就从了他的心思,让他退下来,贵州换个督抚。”

    朱祁钰沉思人选“岳正,你出京,继任贵州督抚。”

    被点名的岳正浑身一抖,没想到馅饼砸自己头上了

    看来上次大战,于谦遗忘了他岳正,导致他寸功未立。

    所以,在皇帝心里,岳正心中怨怼于谦,所以把岳正扶持到于谦对立面去。

    “谢陛下隆恩”

    岳正心知肚明,贵州大势已成,他去就是捡功劳。

    “项文曜虽有罪,但未耽误战事,其人也算立下大功,暂时担任副督抚,军政大权暂归岳正。”

    朝臣看透了,皇帝这是在安抚项文曜。

    但军政大权,绝不能归项文曜,万一于谦造反,第一个响应于谦的,一定是项文曜。

    所以,皇帝在出京之前,务必拿掉项文曜的军政大权。

    用和于谦不对付的岳正代替项文曜。

    “贵州只有陶成一路,未免太慢了,调赵辅南下,暂任贵州参将,荡平贵州。”

    这是担心岳正军事实力不够,无法抗衡项文曜。

    所以用赵辅来制衡项文曜的军事实力。

    同时,拆分项文曜的军事势力,搀和进去赵辅这颗第三方势力,让在贵州的于谦势力和方瑛势力,都无法彻底做大。

    皇帝的治政水平,明显高了一筹。

    在朝鲜事上,也是看出皇帝的高明来。

    如今在贵州事上,更是提前做准备,步步为营,到了棋局最后,杀了条大龙,事半功倍。

    “陛下圣明”

    朝臣毕竟是朱家臣子,在限制于谦的问题上,没有异议。

    总不能皇帝刚去南京,后脚于谦在紫禁城登基了吧

    “还有,再有督抚,和本地官员产生关联者,一概诏回中枢十年不予高官厚禄”

    朱祁钰冷冷道“各地官员寂寞,从家中带个侍妾过去。”

    “都是五六十岁的人了,注意注意身体,别死在床上,让人笑话”

    朝臣赧然,皇帝的嘴真够损的。

    不就是朝臣想让皇帝带着皇后出宫吗,也想让朱祁镇留在京中,所以皇帝发邪火。

    带皇后出宫,说明帝后相得益彰,等着朱见淇移居东宫后,名正言顺,这是为您考虑呀。

    而倭郡王,更是不能出现一点意外,绝不能丢了

    “朕管着两京二十二省,还得管着你们的私生活,想累死朕吗”

    “臣等有罪”朝臣等跪在地上。

    “无事退朝吧。”

    朱祁钰说完,直接走下御座,往殿外走去。

    “陛下”姚夔还想说话。

    皇帝已经走下丹墀了,刚巧掠过他,朱祁钰猛地停下脚步“还有事”

    “陛下,老臣认为倭郡王不宜出京。”姚夔壮着胆子说。

    朱祁钰慢慢蹲下来,看着姚夔“姚卿,你帮着朕看着他吗”

    姚夔浑身一抖。

    朝臣全都趴伏在地,不敢动弹。

    “老、老臣愿为陛下看着”姚夔几次都建议皇帝,不要带走倭郡王。

    路上风险高,难以控制风险。

    万一倭郡王丢了,那才是大事呢。

    而在京中,有京营、有各卫驻守京师,还有留守官员,在中枢处事,不会出现错漏的。

    “若”

    朱祁钰话没说完,姚夔打断“若倭郡王失踪,老臣愿用全家性命,报效陛下”

    这是表明心志呢。

    “臣等愿用一家老小的性命保证”朝臣齐声高呼。

    朱祁钰一腔怒火,竟莫名其妙地散去了。

    “明日再定吧,朕再斟酌斟酌。”

    朱祁钰站起来,走出大殿。

    不带走朱祁镇,他不放心啊。

    不止朱祁镇,连带着宗室诸王,统统带出京。

    “冯孝,晚间备下宴席,宣宗室诸王觐见。”

    “奴婢遵旨。”冯孝跪在地上。

    作者是不是犯什么说道啊

    前几天,作者不是说了,报个事业编吗明天考试,今天起来后就赶稿子,心思写完了就走,票都订了,订四点半去县城的票,晚上放松放松。

    结果,三点半,快写完的时候,忽然发现,发烧了啊我又发烧了毫无征兆的忽然发烧了39度

    我也没出去啊,什么都没干啊,早晨起来的时候还挺好的呢,要走的时候,忽然就发烧了

    其实硬拖着去也行,问题是东北正降温呢,我家这边零下15度了,又是流感高发期,我估计回来还得大病一场。

    现在最怕生病了,生病就得耽搁码字啊,对我来说码字是责任,我不写那些等着追更的朋友会失望的。

    作者真是寸啊,只要考试,一定有各种意外,导致不能去考,今年第三次了。

    以前考公的时候就别说了,次次都有波折,每一次顺的。

    我同学说我有考试综合征,我说可拉倒吧,我考试也不失眠,也不怯场,次次超常发挥,也没有生活压力,我一个单身狗,不打算结婚不打算生孩子,不抽烟不喝酒,还不会开车,我这些年赚了点钱,按照我每个月两三千块钱花销,够我活到死了,我有啥输不起的啊

    甚至,考编对我来说就是个执念,因为学了很多年,特别想证明自己,我可以考上再辞了,就是不能考不上

    唉,早晚能证明吧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