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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6章 士绅的屁股,烽烟四起以报之

    而在后宫中。

    胡濙见到了自己的孙女,她发髻高盘,嫁为人妇。

    “祖父,漭儿已经会叫娘了,陛下说他早慧,以后一定会有出息的。”

    胡贵菊只和胡濙说孩子的事。

    她轻轻抚摸着小腹,脸上荡漾着幸福的笑容。

    她又有身孕了“祖父,养儿方知父母恩,当了母亲孩儿才知做长辈的不易。”

    “是啊,老夫一把骨头,不也得为孩儿拼命吗”胡濙淡淡开口。

    胡贵菊微微一凝“祖父,孙女不是这个意思。”

    “算作老夫为皇五子谋划一番,只希望他日后能安分守己。”

    胡濙在敲打孙女,万万不许产生夺嫡的念头。

    千万不要仗着娘家的势,就骄纵皇五子夺嫡,那是万劫不复的事。

    “孙女明白。”

    胡贵菊的任务,就是说动祖父,为皇帝效命。

    胡濙清楚,孙女炊峄毓斯ΥА懂事聪慧,应该懂得轻重“你在宫内安心侍奉陛下,汝祖、父、兄皆会为你外张罗忙碌的,人得一世富贵,已经难求了,我胡家得了三世富贵,足够了,不能再要求太多了。”

    正说着呢,皇帝走了进来。

    妃嫔的住处,也是按照北京紫禁城的宫殿住。

    胡濙赶紧站起来,跪在地上,恭迎皇帝。

    “老太傅请起。”

    “朕方才下旨免了您的礼数,盖因胡妃是您的孙女。”

    “您又是朕的肱骨,让您给她叩拜行礼,怕是她日夜不得安稳。”

    朱祁钰亲手将胡濙扶起来“今日在这,您是朕的长辈,没有君臣。”

    胡贵菊是皇妃,哪怕是亲祖父,也要行大礼的。

    被皇帝免了。

    胡濙却借杆上爬“陛下,那老臣有两句劝谏之言,请陛下听进去。”

    胡贵菊脸色微变,示意祖父不要说了。

    朱祁钰摆摆手,坦然道“您说。”

    “老臣不说那些废话,只有两句话劝您。”

    “若事有不逮,您立刻回銮,老臣为您收拾残局。”

    “若事情顺利,请您高抬贵手,为江南留下几分元气”

    胡濙叩首。

    “朕听进去了,老太傅请起。”朱祁钰道。

    “老臣还有一句话。”

    胡濙道“若事情顺利,请陛下改立太子,稳定东宫,莫要再生波澜了”

    朱祁钰以为胡濙会支持他的亲外甥登基呢。

    “陛下有嫡长子,皇二子。”

    “理应改立皇二子为太子,再请封原太子为亲王。”

    “如此一来,顺理成章,大明国本稳定,也就不会再有什么波澜了。”

    胡濙不想让皇帝再闹了。

    皇帝一闹,大明就有倾覆之嫌。

    大明需要安稳下来,他的日子不久了,他死前务必要看到大明稳定下来,他才能安心的去见太宗皇帝。

    而这,就是胡濙支持皇帝的条件。

    “朕听进去了。”

    “谢陛下谅臣僭越之过”胡濙磕头。

    朱祁钰坐在圆桌上,发现胡贵菊脸色惨白,他轻轻拍拍她的肩膀“朕和老太傅的感情,非旁人可比,不会因为几句话就失了彼此信任的。”

    “谢陛下宽慰。”胡贵菊松了口气。

    “老太傅也坐这。”

    朱祁钰指了指旁边的凳子,但胡濙坚决不坐,而是坐在锦墩上,比皇帝矮一头。

    “江南事,老太傅有何看法”

    胡濙整理下思路,道“老臣以为,当快刀斩乱麻,拖下去,反而会出乱子。”

    “朕刚才诏见了诏狱中的倭寇首领。”

    “朕欲招降倭寇。”

    “但朕又担心,把这匪首放回去,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啊。”

    “而且,那倭寇是否心向大明,都不好说。”

    胡濙却道“陛下,倭寇是癣疥之患,招降与否都不重要,大患是这里。”

    他指了指地面。

    “朕派宋伟去督盐,很快就会打开局面的。”

    接下来就是等待了。

    朱祁钰话锋一转“朕已经让银作监,在南直隶开一家压币局,江南的银子,就在南直隶压。”

    胡濙翻个白眼,您是为抄家做的准备吧

    “朕这一路走来,看到一片繁华。”

    朱祁钰道“老太傅,您说朕看到的,是真还是假呢”

    “您为何这般问”胡濙诧异。

    “过于繁华了,三年时间,就做到这一步,若是三十年,大明的繁华程度根本不敢想啊。”

    朱祁钰有点不信。

    “陛下,盛极必衰,永乐朝、宣德朝也这般繁华,景泰元年时又是何等模样啊”

    胡濙直言不讳“陛下,不管您看到是真是假,只要您盯着人口数字,就可断定真繁华还是假繁华。”

    没错,人有钱养活的孩子就会多,这是天性。

    “从洪武朝,民间人口就五千万,一百年过去了,民间还是五千万人口。”

    朱祁钰一直没琢磨明白“老太傅,您说是怎么回事呀”

    胡濙笑道“陛下可知人口是如何统计出来的吗”

    肯定不是普查出来的。

    “是通过卖出去的盐,估算出来的。”

    朱祁钰恍然

    那些多的人口,压根没买官盐,他们在吃私盐

    吃私盐的人口,相当于黑户,他们在破坏大明的制度,所以中枢官员对其充满厌恶,也懒得统计。

    等于说,不纳税的人就没有存在的意义,没肉体消灭就法外开恩了,还统计你们

    “老太傅估算,民间会有多少人口”

    查出来的黑户、流民,就有一千万。

    而民间的隐户、佃户、逃户,还会有多少

    “若不算朝鲜、哈密、安南的人口,也不算土人,老臣估算,应该在七千五百人以上。”

    这个数字,把朱祁钰吓了一跳。

    还有一千五百万人,没有出现在官方统计数字里。

    “所以老臣在劝您,三思再三思呀。”

    胡濙的意思,这一千五百万人,都在江南

    “看来朕该多带猛火炸弹啊。”

    朱祁钰玩笑“朝鲜应该还剩下五百多万人口,安南约莫剩二百万,哈密十几万。”

    “两广的土人出山的有近三百万。”

    “还有云贵,没有出山的人口呢。”

    “保守估计,破亿了。”

    这个数字,让朱祁钰不寒而栗。

    大明养不起啊。

    胡濙点点头“所以,中枢一直在睁一眼闭一眼,就是不想面对现实。”

    “这么多人口呀,对大明来说是巨大的拖累。”

    “所以,既然有士绅愿意养着这些逃户,只要不作乱,朝堂就当不知道。”

    “这就像是层窗户纸,您将它戳破了呀。”

    胡濙语气带着埋怨。

    朱祁钰也不生气,他确实戳破了人口的窗户纸。

    人多是累赘,但税收也多呀。

    这些被士绅侵吞的人口,对朱祁钰来说,是个大炸弹,等于说大明天天带着个大炸弹活着,一不小心就会被炸得粉身碎骨。

    “陛下,您还要考虑一点,这些黑户被释放出来,要如何安置啊。”

    “您千万别说移民,这些人世代为奴,就如温室里的花朵,出来就会风雨摧残死的。”

    “只能留在江南,还得想办法让他们活下去。”

    胡濙充满无奈。

    没错。

    人做什么都是习惯。

    贸然释奴,只会让这些奴隶不适应,偷偷摸摸的跑回去继续当奴隶,若是朝堂强制干预,他们就会造反,搞得两面不讨好。

    “朕想过了。”

    朱祁钰道“浙江的往福建、广东迁一批,安徽的往河南迁一批,江苏的往山东迁一批。”

    “陛下,不考虑释放出来的佃户愿不愿意去,这些省份并不缺人呀,缺人的是交趾、朝鲜。”

    现在热河、宁夏都不太缺人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

    朱祁钰对可能释放出来的一千五百万人,感到恐惧,这些人若释放出来,没有妥善安置,江南瞬间没了。

    此行,又增加一层阴影。

    徐承宗把认识的、不认识的,不管是谁都报了上来。

    陈舞阳则用轿子抬着徐承宗,挨家拜访。

    第一家,就是徐承宗的妻子王氏的母家。

    王氏,并非军功人家,而是书香门第。

    从南京保卫战之后,王家便闭门不出,仿佛早就预料到了今日的结局。

    陈舞阳叩开了府门。

    王氏当家做主的是,徐承宗的大舅哥,王维舟。

    王维舟是举人,如今正在闭门读书,准备明年的会试。

    陈舞阳让人把轿子抬进来。

    王家十分简朴,院子也不大,老太公死后,兄弟三人住在一起,其他支脉都分出去了。

    “大人,这是”王维舟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尤其圣驾驾临南京,他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陈舞阳让人掀开帘子。

    徐承宗被绑着,坐在轿子里,看着大舅哥,眼泪就飙了出来。

    “大人,这是何意呀”

    “还装王举人难道不知道何为夷三族吗”陈舞阳阴恻恻问。

    王维舟哭泣说他王家没有犯过罪的。

    “就喜欢伱这种嘴硬的。”

    陈舞阳看向徐承宗“徐承宗,他说自己没罪,你来告诉本官原因”

    被陈舞阳支配的恐惧,陡然袭来,徐承宗厉吼“王维舟,你装什么贫穷”

    “陈大人,您挖他家的地”

    “没有一千万两银子,我徐承宗就撞死在这”

    陈舞阳却道“可便宜死你了,还撞死你你被五马分尸都不为过”

    “来人,挖”

    王维舟却慌了,连说他家没犯罪,不能乱挖呀。

    啪

    陈舞阳一个耳光抽在他脸上“心虚了是吧你家无官无职,只有几亩良田,哪来的上千万两银子”

    “都是冤枉的呀,我家哪有什么银子呀”

    王维舟坐在地上,哭嚎不绝“没有王法了呀,举子被番子欺负,这天下还有王法吗”

    陈舞阳却叉着腰,都知监的番子四处翻找。

    挖了半个小时,愣是什么都没找到。

    “我就说了,我家没什么银子呀”王维舟撒泼打滚。

    那你慌什么

    “这些花花草草都是先父所栽种,看见这些就如同看见了先父,你们把他们毁了,我可怎么怀念先父啊”

    王维舟满脸狡黠,资产早就转移了。

    啪

    陈舞阳一个耳光把他抽飞,然后凶厉地看向徐承宗。

    徐承宗真的慌了,他王家帮着魏国公府管盐铁生意,这些年赚海了银子,怎么可能没有呢

    “一定是那个贱人,背叛了老夫”徐承宗说他媳妇王氏。

    “老子看你才是个贱人”

    陈舞阳后退几步,一个回旋踢,直接把轿子踹翻了。

    徐承宗被绑在轿子里呢,仰着倒在地上。

    像个王八似的,翻不过来。

    “老子看你信口开河,玩老子呢”

    陈舞阳抓起一把土,直接往徐承宗嘴里面塞。

    王维舟又惊又怒,这是堂堂国公啊,竟被番子欺辱成这样

    陈舞阳松开徐承宗,徐承宗不停咳嗽,喷出一口口黄土,嗓子眼又痒又疼,忍不住咳嗽。

    咳嗽几下,咳出血来。

    “让王举人见笑了。”

    陈舞阳拱拱手“对了,那王氏是你什么人”

    “正是家姐。”王维舟也从地上爬起来。

    “你姐姐”

    陈舞阳笑了起来“来人,请王夫人进来”

    王维舟脸色一变。

    却看见一个身着囚服的妇人进来,看见弟弟,王夫人便哭了起来。

    “王夫人,本官知道你还在生病,本不想劳烦你的。”

    陈舞阳笑道“可你丈夫太蠢,你弟弟又太精明了,让本官找不到证据呀。”

    “本官又不喜欢用刑,只能让你帮帮本官喽。”

    王夫人在诏狱里,确实没受到什么折磨。

    “贱人,你回护娘家,不顾我徐家死活”躺着的徐承宗怒吼,他整张脸充血,涨得通红通红的。

    陈舞阳怕他死了,让人把他拽起来。

    “小公爷,和你们这一家废物不一样啊,徐夫人,你要考虑清楚呀。”陈舞阳忽然压低声音,说了这一句。

    王夫人浑身一颤,若她不能让陈舞阳满意,陈舞阳就会对付她儿子,徐俌

    “他家专职盐铁生意”

    王夫人咬着牙“请大人,抓捕审讯”

    猛地,王维舟瞪圆眼睛“你竟敢污蔑娘家你个败类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啪

    王夫人一个耳光甩在他脸上“当年你跟着徐家借光的时候,怎么不知道退缩如今徐家有难了,难道只让徐家一家来承担吗王维舟,你没有一点良心吗”

    “你你姓王”王维舟怒吼。

    “我儿子姓徐,我就姓徐”

    王夫人忽然跪在地上“请大人搜捕王家,必然能找到您想要的一切”

    “我要杀了你”王维舟冲上来要掐死亲姐姐。

    嘭

    陈舞阳一脚踹在他胸口“你敢偷袭本官”

    “来人”

    “把王家所有人抓起来”

    “他儿子呢”

    “揪出来,老子亲自来杀”

    话音方落

    陈舞阳一脚踩着王维舟,使劲在他脸上划一刀,鲜血唰地一下涌出来。

    可是,抓出来的王家人,寥寥几个人。

    根本没有王维舟的儿子。

    “王家多少口人”陈舞阳看向王夫人。

    “回大人,王家嫡脉有177口,支脉共796口,佃户近万人”

    陈舞阳则看向王维舟“人呢”

    “哈哈哈哈”

    王维舟满脸是血,却还在笑“走了,已经走了你们永远都找不到了”

    “能走出南京,能走出大明吗”

    陈舞阳觉得有意思,大鱼不就上钩了嘛“看来这京中,有人包庇你王家啊,有意思。”

    王维舟要咬舌自尽。

    陈舞阳则塞进去一根木棍“咬啊,使劲咬,把你牙齿咬断喽想自杀想得美”

    “你没走,却让家人离开了。”

    “说明你们不是要离开大明,而是在等待机会,等着把你媳妇孩子接回来。”

    “那么,人就没出京,会在哪呢”

    “让本官来算算啊”

    陈舞阳煞有介事的要算卦的样子。

    忽然一挥刀

    “啊”王维舟惨叫个没完。

    陈舞阳刀扎进他的脸颊上,然后顺势一挑,将他脸皮挑开。

    “上刑,看看他能撑多久。”

    陈舞阳会用刀子算命。

    这是好的突破口啊。

    就怕他不跑。

    都知监的番子,带来几样刑具,刚上几样,王维舟就英雄不下去了“我说我武平卫指挥使王家”

    “谁家”徐承宗吓了一跳。

    他大妹妹嫁给了武平卫指挥使王禧。

    “武平卫,指挥使家”

    他妹妹,并没有受到此次事件波及,王禧还在南京守备府任职呢。

    因为王禧擅长水战,所以被李震保下来了。

    这下坏了

    把武勋人家牵连进来,可要翻了天了。

    陈舞阳也觉得事情不妙,立刻派人入宫,禀报皇帝。

    朱祁钰正和胡濙谈的开心呢。

    “王禧。”

    朱祁钰眯起眼睛“这才刚查呀,就查出问题来了,派人缉拿王禧,让李震去听审”

    王禧还在正常上值。

    忽然皇命传来,王禧被抓的时候,整个人满脸懵,高呼冤枉。

    更冤枉的是李震,他刚从宫里出来,就被带着来听审来了,他更懵。

    陈舞阳突审王禧。

    “我家哪敢收留什么王家人啊”

    王禧哭的不停“我娶了魏国公府的嫡女,魏国公丧权辱国,夺爵论罪,我没有被牵连,已经是天恩浩荡了,哪里还敢收留什么人啊”

    陈舞阳让王维舟和他对质。

    “你王禧收了我家两万两银子,还要耍赖吗”王维舟嘴巴坏了,说话含糊不清的。

    “那银子是打开城门的钱”

    王禧说漏嘴了。

    王维舟则看向陈舞阳笑了“是他给家人开的城门,现在我的家人就躲在他家庄子里。”

    而在听审的李震,大步走过来“京师戒严令,你不知道你为了两万两银子,打开角门,放人出城”

    “大人,下官也是迫不得已呀”

    啪

    李震狠狠一个耳光,打得自己“本守备看走眼了”

    “你王禧本来受到牵连,应该被闲住的”

    “可本将念你有水战才华,向中枢请愿,为你保证,结果你就是这样回报本守备的吗”

    王禧哭着说“守备大人,我没办法啊,不是为了钱,我们都是和魏国公府有姻亲的呀,我若是不放他走,他就会拿我的把柄出来,我也是为了自保啊”

    难怪皇帝不信守备府的兵卒,让郭登用边军守备城池呢。

    刚查,就查出来猫腻了。

    “他家为何要逃”李震喝问。

    “江左盟他家和江左盟有关系”王禧爆出大料了。

    江左盟的事,也查到了一半,就什么都查不出来了。

    陈舞阳目光一定“江左盟江左盟是受徐家庇佑难怪查不出来呢把徐承宗拖进来”

    很快,徐承宗被带进来。

    “我家不知道什么江左盟啊”

    “我家是国公府啊,怎么可能搞什么造反呢”

    “最多、最多就走私盐铁,去海上赚点钱”

    嘭

    陈舞阳给他一脚“还最多你家是大明国公啊大明只有五个国公,你徐家有两个”

    “你家不为天下臣民做表率”

    “还走私盐铁,开海做生意,你家是钻钱眼了吗”

    “行,老子就把你塞进钱眼里”

    “拿个铜板来”

    陈舞阳拿过来一个铜板,想把他头套进去,但徐承宗的头太大了,钱眼才多小呀。

    只能抓起他的手指头,小指头使劲往钱眼里塞。

    “啊啊啊”徐承宗惨叫“断了,断了啊”

    “槽,这废手怎么插不进去呢”

    陈舞阳把手指头杵折了,还没塞进去“别他娘的嚎了也不疼,嚎个屁那江左盟是怎么回事”

    把你手指头杵折了,你试试

    徐承宗只说不知道。

    “王维舟呢”

    吧嗒。

    陈舞阳将铜板丢在地上“徐承宗,你去,用这个套在他的手指头上,老子看他招不招”

    “我也不知道啊,是家弟王维贤,抓到他,就知道了”王维舟气息奄奄。

    “套”

    陈舞阳不管那些,先上刑。

    徐承宗不管那些,抓着手指头就往铜钱的钱眼里面塞,小手指头立刻就断了。

    “疼啊,不要啊”王维贤使劲挣扎。

    徐承宗愤恨之下,杵断一根后,继续往他无名指往里面戳。

    无名指比小指头硬,杵不断。

    他干脆使劲掰,嘎巴一声,给他妻弟的手指头掰断了。

    “徐承宗,你个王八蛋”

    王维贤凄厉惨叫。

    徐承宗还要掰。

    陈舞阳制止他“接着说。”

    “我专心读书,不知外面的事情,都是家弟王维贤做的。”王维舟哭啊。

    陈舞阳则看向王禧“你来说。”

    王禧看着就恐怖。

    “他家和江左盟藕断丝连,从北京弄出来很多军械,卖到民间,卖给土人,卖给倭寇。”

    原来,造反的土人,扰边的倭寇,都在用大明生产的军械,攻打大明啊。

    好买卖啊。

    “没有卖给北面的蒙人、女真人、兀良哈人吗”陈舞阳问。

    “应、应该卖了吧。”王禧回答。

    “你分了多少钱呀”

    现在追究这些,都没用了,着眼现实吧。

    把银子找出来,比什么都重要。

    王禧脸色一变“我家没多少钱啊,就十几万两银子,连银币都舍不得换。”

    陈舞阳点点头“本官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反正你家人都被抓来了。”

    “到时候本官带人去找,多找出一两,本官就把那一两,塞进你家人的肚子里。”

    “看看能塞死几个人”

    陈舞阳大笑。

    王禧脸色一变,那把天下姓王的都算上,都得死啊

    “大人饶命啊”

    “还有谁”陈舞阳问。

    王禧一咬牙“我妹夫家,苦岭关指挥使,许鑫”

    李震脸色更白,许鑫也是他看重的人物。

    “继续。”陈舞阳要把整个江南的天捅破,这是皇爷的命令。

    “东山卫萧东来、建平卫段常利、宜兴卫陈钊”

    王禧一口气吐出来六个名字。

    都是南京守备府的人。

    李震双腿发软,竟想自杀在这里,他不是看走眼,而是纯眼瞎

    江南籍的勋臣,就没个忠臣。

    “他们犯了什么罪呀”陈舞阳忘了问了。

    王禧自己都懵了“这不是您让我说的吗”

    陈舞阳目光下移,该不该给他下面一刀呢。

    “他们都参与过贪污并且谎报军情,杀良充功”

    这些罪,不至死。

    陈舞阳不喜欢“再想想。”

    王禧看向了王维舟,往江左盟是靠

    可是,这些人最多算是他的势力范围,到底和江左盟有没有关系,他也说不好。

    “下官怀疑,都是江左盟的人”王禧为了保全自己,什么都豁出去了。

    陈舞阳满意地笑了“把他家抄了,然后拿银子数目核对,若有私藏,就剐了他。”

    李震立刻入宫请罪。

    他的守备府,真的是个大筛子啊。

    当初就该把这些他剔除,换上自己的人,但是,他李震官职不够,在中枢力量太小,一旦他替换人员,就会遭到弹劾,弹劾他结党营私,预谋造反。

    朱祁钰一眼就看出来,王禧攀咬的几个人,未必多大罪。

    “抓捕”

    想清查江南,必须得先清军中。

    他已经下旨给陈友了,调三千骑兵,南下拱卫中枢。

    至于这次查出来的守备府的兵,调去交趾吧。

    皇帝刚来南京第一天,动静就大得惊人。

    观望的各方势力,心中打鼓,皇帝哪来的信心,刚来就整饬军备,难道就不怕军中哗变吗

    朱祁钰还真不怕。

    他带来十二万大军,皆是各军精锐,擅长打仗的有范广、毛胜、郭登、柳溥、李瑾、李震、杨信、欧信、项忠、梁珤等等。

    就这阵容,谁造反看看

    “传旨项忠、梁珤,巡弋长江口,清扫长江口附近的倭寇,并南下收回舟山岛。”

    “再传旨,在上海府建立东南水师都督府。”

    “将军中水师,全部交给项忠、梁珤,调郭懋入水师都督府。”

    圣旨没经过内阁,直接传到各军手上。

    项忠和梁珤,率军出海。

    之所以提了郭懋,是皇帝在回护郭懋,郭懋很有可能搅入这次风波。

    “皇爷,又要花钱呀”冯孝肉痛。

    “怎么了内帑几亿两银子躺着呢,不花留着干什么”朱祁钰出手向来阔绰。

    皇帝就是分蛋糕的刀,分得公平、漂亮,他就是千古一帝。

    “皇爷,内帑没钱了。”冯孝苦笑。

    “逗朕开心呢吧”朱祁钰皱眉。

    “皇爷,您这一年,撒出去多少银子呀”

    “治水司,预定是一年五百万两,今年您一口气撒出去两千万两”

    “皇家商行,刚做出一个行业来,您转手就将各种厂子赐人,这里面都是亏钱的呀。”

    “各地学宫,只要有大臣上奏,您就批钱。”

    “天下各军的军费就别说了,您心情好就组建一支大军,批钱、批军备,全国各地都在打仗,看似开疆拓土,都是中枢净赔钱奴婢给您算算甘肃、宁夏、热河、辽宁、吉林、朝鲜、交趾、贵州、广西、广东砸进去多少钱”

    “去年开始组建水师、建造宝船,您撒出去多少钱呀”

    “还有军器局、兵仗局、农业局、商业局都是烧钱的地方呀”

    “好了好了,朕知道了。”

    朱祁钰不想听他磨叽“内帑还有多少钱”

    冯孝见皇帝不耐烦,悻悻闭嘴“回皇爷,还剩一千七百万两银子。”

    “这么少”

    朱祁钰吓了一跳,他花了三亿两银子

    别忘了,他发银币,是赚差价的,加上差价,三亿多两啊,一年就花出去了

    可是,换做景泰八年初,他要是有一千七百两,他都能乐得蹦起来,现在加个万,都觉得太少了。

    “皇爷,您省着点花吧”

    “无妨,朕没钱了,让士绅出点吧。”朱祁钰咋舌,从景泰九年下半年到现在,真的花钱花疯了。

    就说一年时间,在北方种植了17亿多棵树,树不是种下树苗就完了的,是要精心养护的。

    城市里的养护成本不高,用铺兵就行,但城郊的、荒地里的养护成本就高了。

    这些钱,都是内帑花的。

    还有,去年蠲免了多少个省的税赋啊,近三千万百姓受益。

    又提高各军军饷、伙食等等,银子就跟不要钱似的哗哗地流,花得能不快吗

    “户部能有多少钱”朱祁钰忽然问。

    “奴婢估算,肯定比内帑多,也就三四千万两吧。”

    “那也不多,今年要是没收益,明年就没得花了。”

    朱祁钰竟有几分迫切感“传旨陈舞阳,给朕捞钱。”

    冯孝翻个白眼“皇爷,这回再索出钱来,可不能这样花了,以后就没了。”

    “叶盛不是说了吗渤泥国、满刺加国有银矿,吕宋有金矿,只要派人打下来,咱们就可以挖矿啊。”

    朱祁钰不在乎,江西就索出来两亿多两,江南可不能让朕失望啊。

    陈舞阳大肆抓捕军中官员。

    一个个审,一个个查。

    王维舟的家人抓回来一批,但王维贤带着一个儿子消失了,陈舞阳正在抓捕中。

    景泰十年十二月初。

    高宗本率领暹罗水师,浩浩荡荡的商船,抵达广州。

    让西夷商人哭笑不得的是,大明完全可以抢,但到了广州,真的付钱了。

    高宗本还邀请西夷商人觐见皇帝,结果西夷商人死都不敢上岸。

    收了钱就要跑。

    高宗本则告诉他们,大明愿意继续和他们贸易。

    上了岸,立刻将奏章传入中枢。

    这等密奏,全部传入南京。

    十二月初六。

    朱祁钰收到高宗本的奏报,先回了一封,然后请胡濙、叶盛等人来议事。

    “1743艘船的种子啊”

    “因为意外,焚毁了47船,沉没了11船,种子受潮了179船,被西夷商人骗了17船。”

    “可惜了。”

    朱祁钰道“但这些种子,应该够大明种植了吧”

    随着密奏来的,进献一批种子。

    朱祁钰对照着看了,和之前的是一样的,都是玉米种子。

    “陛下,老臣以为,先在南方的荒地上种植。”

    胡濙率先开口“南方可一年两熟,有利于收获,收集更多的种子,等明年再往北种。”

    叶盛则有不同意见“如今热河、甘肃、宁夏嗷嗷待哺,正缺种子呢,应该先运去这些地方,在北方优先种植。”

    “高宗本不是说了吗和夷人达成协议,明年他们还会卖给咱们种子。”

    热河、甘肃、宁夏,都靠漕运养着呢。

    都是内帑赔钱养着。

    “两位说的都有道理,这样,分出1200船来,给北方三省种植,其余的分给南方诸省,尤其是贵州。”

    贵州,陶成已经荡平了镇远府,项文曜荡平了黎平府。

    如今正在休整。

    “陛下圣明。”

    胡濙又道“交趾可否分一船”

    “暂时不分。”

    朱祁钰防着其他暹罗等国呢,却不知,人家根本就不挨饿,看不上玉米棒子。

    “在两广、贵州先种,这些地方空地多。”

    “徐珵说了,玉米比较伤地,要注意轮种,种几年玉米,就种一年麦子,或豆子。”

    “对了,董赐给朕上密奏,说民间油脂不够用,糖也不够用。”

    像甜菜、甘蔗,没有充足的土地种植。

    甜菜是可以加种的,五到六个月成熟,甜菜可以用来熬糖。

    但很明显,甘蔗糖是上品,甜菜有股味道。

    甘蔗却需要在南方七个月成熟。

    能种植甘蔗的地方太少,如今大明多在四川栽种,因为像云贵两广皆非大明疆土。

    朱祁钰才收回来多久啊,当然得优先种粮食。

    “这糖可是好东西呀。”

    “老百姓喜欢,各行各业都需要。”

    “朕看可驱使商人,去琼州府种植甘蔗,移一批明人过去,再抓一些土著去种植。”

    朱祁钰道“毕竟琼州府人少,吃不了那么多东西,用来种植甘蔗正好。”

    “老臣觉得可以。”

    连两广都开发出来了,也不差区区琼州一府之地了。

    正讨论着呢。

    有太监急匆匆跑进来“皇爷,苦岭关造反了”

    大明定都南京后,就在南直隶修建要塞,作为京师的防线。

    但是,那是洪武朝的事情了,到现在,各关早就废弛了,甚至有几个关隘,都被中枢下旨给拆除了。

    “苦岭关,指挥使是谁啊”朱祁钰看向冯孝。

    “回皇爷,是许鑫,是王禧的亲家。”

    “那就有意思了。”

    朱祁钰笑了起来“调杨信去平叛。”

    “还真有几个血性汉子,卫所兵敢造反,江南可真是妖风大啊。”

    “陛下,请务必谨慎对待。”胡濙规劝。

    但朱祁钰还真不放在眼里。

    杨信去了,就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苦岭关,是南直隶和浙江的交界,毗邻浙江湖州府。

    许鑫造反,李震又入宫请罪了。

    “李震,你说还会有谁造反呢”朱祁钰问。

    我哪知道啊

    李震真疯了,南直隶的卫所可是整饬过一次了,若是没整饬过,估计全都造反了。

    他恐惧于皇帝做的事情。

    真的害怕皇帝真出意外,新君登基,他这样的皇帝死忠,怕是要坐冷板凳了。

    “朕调你去交趾,镇守交趾,敢不敢去呀”

    李震一愣,皇帝说的敢不敢,是他的部下,会不会哗变。

    “陛下,若是以前,臣觉得不会哗变,可现在说不准呀。”李震也瑟瑟发抖。

    “往下面透透风声,听听军中的意思。”

    朱祁钰打发李震走,转瞬脸色凌厉起来“在朕的眼皮子底下,他们也敢造反”

    “金忠”

    “平叛之后,所有卫所兵,给朕清查”

    金忠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跪伏在地“奴婢遵旨”

    苦岭关许鑫造反,宁国府的黄花关的周翁信也跟着造反了。

    一时之间,竟有烽烟四起之意。

    范广星夜入宫。

    “你怎么看”朱祁钰问范广。

    “陛下,这些人是怕了,所以用军卒哗变吓唬您呢。”范广也不放在心上。

    南直隶各卫所兵被抽调之后,也就千八百人罢了,造反也起不来风浪。

    范广正在接收南直隶所有关隘。

    京营会入驻这些关隘,拱卫南京,这种小乱,乱不起来的。

    结果,杨信第一战的战报传来。

    杨信败了

    同时,江苏泰州盐工造反,攻打城镇,蔚然大观。

    滁州大枪关响应造反、泗州、盱眙卫所造反。

    安庆府的铁厂铁矿工造反。

    铜陵矿工造反。

    江都运河漕丁罢工,河道拥堵,运往北京的漕运被迫停止。

    一时之间,烽烟四起。

    造访的地方,天南海北,无法集中镇压。

    胡濙立刻入宫,拜见皇帝“陛下,切勿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这是要调走您的卫队,让您身边空虚,给他们可乘之机呢”

    “请调地方军队平叛。”

    这才是刚开始啊。

    开胃菜还算不上。

    朱祁钰语气轻蔑“江南士绅倒是有几分烈性,不愿意被朕这皇帝驯服”

    “哼,当土皇帝当惯了,不知道这天下姓什么了”

    “他们想分薄朕的亲卫。”

    “那就如他们所愿。”

    “调李震率领南直隶守备府兵,出去平叛”

    朱祁钰其实想调南京守备府的兵卒去交趾,不要回来了。

    奈何李震去试探了,都不愿意离开家乡。

    他这皇帝,连自己的兵都调动不了了。

    胡濙松了口气,皇帝这是以己之矛攻己之盾,但是,这些江南兵,怕是无用的。

    这些江南兵背后站着谁,心知肚明。

    其实,这很考验皇帝的水平。

    必须趁着叛乱小的时候,立刻扑灭。

    如果,任由其做大,就让地方士绅看到了皇帝虚弱的一面,到时候皇帝只能灰溜溜滚回北京。

    可是,调卫队出征,能快速平叛,皇帝身边就空虚了。

    胡濙也想看看,皇帝还有什么底牌。

    皇帝可一直没慌乱呢,说明他心中有底,他既然决定南巡,就不会带着点力量来,一定有震惊世人的东西,隐藏着呢。

    朱祁钰也在斟酌。

    李震这股军队,应该不属于他了。

    派出去只是幌子。

    必须调入交趾,以免留在南京,给他添乱。

    欧信手中的狼兵呢,他们可娶了江南女子,又汉化三年了,会不会被渗透了呢

    不考虑这些的话,他手里可用的只有十二万大军。

    两万水师,被项忠、梁珤带走了。

    “地图拿来”

    朱祁钰看了眼胡濙,你想看看朕如何排兵布阵,那就看看吧。

    “大胜关还没丢吧”

    “调两千人,入驻大胜关。”

    “再调两千人,守住秣陵关。”

    “调欧信,率军五千,镇守镇江府,无朕圣旨,不许轻动,任何哗变、造反,立刻扑杀不必上报”

    “调于冕,率军五千,守住江都,给朕守好了京师东北方向。”

    “调何宜,率军两千,守住六合,守住南京北大门。”

    “调何乔新,率军两千,守住句容;调彭韶,率军两千,守住淳化;调丘濬,率军两千,守住溧水。”

    “调叶盛,率军五千,守住太平府。”

    “增派三千人给杨信,扑灭造反后,守住广德府。”

    “调毛胜率军五千,守住宁国府。”

    “调柳溥率军三千,守住苏州府。”

    “调李瑾率军三千,守住常州府。”

    “调王诚东向,守住无为州。”

    “调任礼东向,守住盱眙、泗州。”

    “范广负责守住南京城,调郭登入宫护驾。”

    “本地各军,则关在营房里,收回军械,供应伙食,不许出军营一步,违令则斩首”

    朱祁钰一番调动,调出去五万人,五万人守城。

    胡濙在琢磨,这番操作,是以守为攻

    还是另有底牌

    朱祁钰倏地笑了“老太傅呀老太傅,真的什么都瞒不住您呀,朕已经下旨给陈友、王越和方瑛了,他们的兵就在路上了。”

    “可远水解不了近渴呀。”胡濙看向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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