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苏打豆汁儿是真难喝啊

    幼清五官扭曲,把手里的豆汁儿放得远远的,她被酸臭味儿迷了眼睛,两手上下摆动,嘴里还说着“对不住,对不住”

    景元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反而称赞道“初到仙舟就点了一杯苏打豆汁儿便是罗浮的老饕都要细细思索再下决定,勇气可嘉。”

    幼清面露苦色,她赶紧施了个清洁咒,将彼此清理干净,景元讶然,问“这是如何做到的”

    “乃是仙术。”幼清轻咳道,“见笑了”

    她挥去周围酸臭的豆汁儿味儿,并且不动声色地将镜流拉到一边,贴耳道“这是你的弟子”

    镜流颔首。

    幼清瞧瞧他,对方面带微笑,头发松松束着,瞧着和镜流大不相同,反而一股松散随意的味道,不过瞧着还是少年,风一吹来,清爽怡人

    镜流看她都没察觉已将豆汁儿扔掉,还在咬着虚无的吸管,虽不知她在琢磨什么,镜流还是伸手道“小徒景元。吾友幼清。”

    “你好你好,幸会幸会”幼清伸手,景元也伸出手,和她握了握,景元道,“公司的人常有与人握手的习惯。”

    “我是巡海游侠,并非公司的职员。”不过长期和公司打交道,确实沾了点公司的习惯。

    一听她的来历,景元的眼睛亮了一圈,他凑近道“久仰大名”

    镜流按着他的脑袋,将他推后,景元乖乖站好,可眼睛里的兴奋都快将他的眼瞳点燃,幼清已经被闪得睁不开眼,镜流对此已然免疫,或者说,她从来就不吃这一套,语气仍是淡淡的,“本以为能休整半月,与旧友共度佳节,可惜曜青仙舟相邀,不得不去。”

    景元立刻道“师父,您放心吧,招待客人之事交由我便好。”

    “只得如此了。”镜流侧头道,“抱歉。”

    幼清摇头,她再次清了清喉咙,站直身体,在他们师徒说话时偷偷打量起他来。

    他比镜流要高出一头,或许是剑首的低气压,镜流仰着头与他讲话却没有丝毫的违和,她差他换身衣服,并非是因为幼清吐了他一身,而是因为他近来正在受罚,不可招摇,景元闻言,只是摸摸脑袋,笑道“日日习武,早已习惯,便穿了校服。”

    镜流轻叹,不再多言,与景元,她也没有多少话说,从来都是点到为止,也不见她有多少关爱。交代过后,她与二人别过,便这样离开了。

    景元道“若是回家更衣,又要被二老叨咕,便不去了。想去哪里闲逛”

    幼清道“头一次来,不知该去哪里。”

    “可有落脚的地方”景元指着远处说,“再往前去长乐天,有食宿的酒楼。便安置在那里如何”

    他办事妥当,所以镜流一句都没有多交代,就把朋友丢给他照料了。

    幼清也没觉得不好,她站在景元身旁就像个小豆芽菜,他走在前面,正想给她介绍附近商铺,哪知道一旁小吃摊就将她勾引过去,幼清望着摞得墙高的笼屉,向店主提问的语调都带了点痴傻“请问这里可是包子”

    “自然,客人要几个”

    幼清伸手道“先来一屉”

    店家纵然奇怪,但还是将一屉包子给她端了上来,景元站在一旁说“发面的馒头包子最占肚子,前面还有不少好吃的,不留留位置”

    幼清的腮帮已经堪比金鱼了,她嘴里嚼着,眼睛还泛滥着泪水“包肉包啊”

    景元噗嗤一笑,为她取了纸巾,幼清一把鼻涕一把泪说着“你都不知道我一直以来都在吃什么,没有味道的浓缩饼干,比放了十年的猪肝还要干这还算食物,勉强能够接受,你有没有听过全是矿山的星球,那里的生物也只吃矿石,还有我和你师父遇见的荒星,他们会把蟑螂弄成浓缩膏宇宙中有很多这样的星球,那里只能吃垃圾,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那是什么做的,虫子都是好的了这就是巡海游侠的生活”

    “”

    显然,这和景元想象中的行侠仗义大相径庭,少年大受震撼,在面对她递过来的肉包时,景元觉得她实在可怜,推辞不要,眼睁睁看她含着眼泪吃了五屉肉包。

    幼清拍拍胸脯,刚想付款,店主却说“英雄,我们这有挑战赛,吃够数量可以免单。”

    幼清感动得涕泗横流,握着店长的手上下摆动,连连叫着人家老乡。

    还是家乡人淳朴好客啊上次去了某个欢愉信徒开的酒馆,说好只是打牌,结果裤衩都差点被人偷了

    为了感谢店主慷慨,幼清还买了不少鸣藕糕和琼实鸟串,毕竟这看起来很像藕盒和糖葫芦。

    一口下去,鸣藕糕发出尖锐的爆鸣声,幼清吓得差点把手里的食物丢出去,景元道“此物就是如此,不必害怕。”

    幼清啧啧称奇,和景元说“上次吃了会叫的还是海鸣虫,吃起来又苦又辣,还会在嘴里跳”

    没想到巡海游侠的生活这样艰苦,景元看她的眼神都加了两分同情。

    她瞧着还没吃饱,他便走在前面,给她细细介绍着商铺们的招牌,若是她露出感兴趣的神色,他就买下,递给她吃,幼清抱着小吃啃了一路,吃得满嘴油光,眼睛都亮了,初见的尴尬消失殆尽,她小嘴不曾停歇,一边吃一边点头,景元道“春日赏花,店家们都拿出了看家本领,不过不在庆典时,这些菜品也都能买到,记不住摊贩的话,想吃什么找我便好。”

    幼清鼓着腮帮问他“你也是云骑军吗”

    “不错。”

    “你是镜流的徒弟,那你在跟着她做事”

    景元摸摸头发,呵笑“师父贵为剑首,部下多为军中豪杰,我不过云骑小卒,怎敢跟她共事”

    “那镜流有很多徒弟喽”

    “非也,仅我一人。”

    本以为他不受宠爱才如此,如果只有他一个人,带在身边不就好了哪有徒弟离开师父的幼清道“你想跟着她吗我猜你是不敢张口吧不知你武力如何,但终归要跟着师父的。我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和师父他寸步不离,我还有两位师兄师姐,但他老人家也总会带着我。”

    景元轻笑“脾气秉性并不相同,诸事不可强求。”

    “你年龄轻轻,竟然如此通透”幼清拿起一根琼实鸟串,指着他说,“看你调度有方,安排妥当,虽是临时受命,却处理得十分妥帖,我观你面相,实乃将帅之才,日后必然会有一番作为”

    景元用手压着腰,止步道“这位朋友,实在折煞我了,我可不想做什么将帅之才,若是能成为巡海游侠,我便要出游仙舟,游荡一番,兴尽而归”

    “奥,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志向巡海游侠确实很酷啦但是你也看到了,生活品质是真的一言难尽”幼清擦擦手,拍着他的肩膀说,“那你不做云骑军了如果不做,这次就跟我走吧,我们还能有个照应,我听说你们云骑军都是追随巡猎星神的脚步,当个巡海游侠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到时候可以在飞船的另一面墙上给他安装一张床,他个子高,淋浴装置也需要改造,对了,刚才他提到双亲,应该知会家人,镜流也应当说一声,如果一起走了,下一个目的地该去哪呢就去小年轻最喜欢的竞技决斗场好了,到时候一枪一个机械怪,一定帅拉了

    等等,她怎么想那么远的

    幼清赶紧摇摇头,只听景元叹气“尚有报国之志,可不能一走了之啊。”

    这是什么我的恋人是罗浮的经典宣言

    幼清听他这样说,竟然觉得一阵失落,不过想想也是,不要跟陌生人走是每个父母都会教的生存注意事项吧,他如此说,没准也是一种委婉的拒绝。

    景元对巡海游侠的生活固然好奇,不过最为新奇的便是她所说的仙术,这种力量他多在太卜司和持明龙尊身上窥得一二,或者那群异端的丰饶余孽眼中的长生,亦是仙术的一种。眼前人并非仙舟人,但不论穿衣打扮、姓名习俗都与仙舟类似,景元权衡半晌,还是问道“不知仙术为何物”

    “奥,是我习得的法术,若有机缘,我也可以教你。”幼清神秘兮兮道,“我家世代修仙,我窥得天机,早已得道,学成出师,可这仙术道法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

    听她这样说,景元“哦”了一声,反而没再追问。如此玄妙的东西,恐怕无法一时学得,既然与丰饶无关,眼下重点的还是

    “巡海游侠会结伴同行吗”

    “偶尔会,我见过的人不多,而且有不少人喜欢用巡海游侠遮掩身份,他们没准更信仰毁灭和虚无”幼清用胳膊撞撞他,“而且我还见过星神本尊呢”

    景元睁大了眼睛,追问“本尊”

    “对啊,就是ix,不过它不会说话,愁眉苦脸的一直在吃东西。”幼清捏着下巴说,“初看还挺有意思的,毕竟以前并未见过,后来便觉得没劲了”

    这下轮到景元缠着她说她的见闻了,幼清一点也不谦虚,把自己的辉煌事迹一股脑地吐露出来,景元静静听她说着游历星海的奇闻异事,眼中流露着少年人才有的热情与艳羡,他们这样说说笑笑,走了一路,竟然也没觉得累,幼清吃喝不断,似乎是察觉自己吃得太多了,她小声解释道“在外面可没有这样好的食物,饥一顿饱一顿的,虽说修仙之人讲究辟谷,不吃不喝也不碍事,可自从沾了尘俗,就很难不饿”

    说着,她打了个饱嗝,不好意思道“你想吃什么我请你。”

    “不必,这可不是仙舟的待客之道。”

    可是望着见底的钱包,他可怜的云骑薪水估计坚持不到月底喽

    只能啃老了虽然免不了一顿唠叨,但是他们二老也不能看着他饿死不是

    唉怪就怪在师父走得匆忙,竟然也没给他一点经费周转,日后他有了徒儿,可要多给点钱财,让孩子不至于太窘迫

    正这么想着,两人便到了长乐天,此处唱曲儿的狐人已经登台,露天的茶馆也座无虚席,早已没了空位。景元碰见几个认识的云骑同窗,两人和他们凑了一桌,一见到他带了个女孩,大家不免打趣道“交女友啦”

    景元轻咳一声,将多话的朋友“说”服了,桌上没人再调侃他,而是说起近来曜青仙舟不断征战的事。

    “我听闻剑首又被调遣曜青,此事可是真的”

    景元点头,他托着腮帮,手里转动茶杯,几个少年人笑着逗他“景元,我听说你屡立奇功,本来该调走的,怎么没有音讯了”

    “那有何稀罕”

    “还不是你不听指令,随意行事,虽全胜而归,但是扫了上司的面子,所以被迫闲置在家。”同伴劝道,“哪怕是在云骑中,也要按规矩来呀。”

    景元笑笑,却没有说什么,幼清瞧瞧他,参与道讨论中来“不至于到违背军令的地步吧”

    “要是严重了,可不就是违背军令不过将军惜才,将他保下了。”

    “那不是很厉害嘛”

    “景元可是我们这届的翘楚,唉,可惜我快一百岁了,都没混上个骁卫当当。”

    “一百岁”幼清瞪大眼睛,望着他说,“我看你面相年轻,可是用了什么法术驻颜”

    “什么法术你是外地人吧这里是仙舟,我等仙舟人都是长生种,活几百年没什么稀罕的。”

    怪不得镜流容貌不改,原是如此。

    仙舟人得丰饶“赐福”,得以长生,他们对短生种有着天然的“蔑视”,同样,又对长生有所忧愁。

    桌上的人神色各异,其中一人道“若我也能同去曜青仙舟,必将斩杀寿瘟祸祖,慰藉苍生。”

    “得了吧就凭你能杀一个令使就能流芳百世了”

    “哎,你可别看不起我,不然下次曜青征讨丰饶余孽,你我同去好了也叫你看看我的血性”

    “快得了吧,好好吃你的茶,少说话”

    几个人打打闹闹,景元只是淡淡得瞧着,他暗藏心事,可到底年岁尚轻,眼底的失落是藏不住的。

    加入云骑军,本就想彰显武力,有些用处,现在闲赋在家,师父也在外远征,只留他一人闲散怎不失落

    幼清见状,轻轻摇动他,他回神,与她目光相对。

    少女一双水浸过的眸子,墨中带着天青,烟雨朦胧,眉若远黛,她面容娇好,便是狐人女子都逊色三分这么被她直勾勾盯着,他不禁侧过视线,轻轻咳了一声。

    “景元,你多大啦”

    没想到她问这个,他道“今年一十有七。”

    幼清差点喷茶,她捂住嘴,连连压下惊叫的冲动。

    他还是个孩子

    幼清一时有些懊悔,不过她又觉得自己没什么可懊悔的,她并没有什么企图,只不过是欣赏他的长相气度罢了

    幼清自我说服着,景元自然不会问她的年龄,不过瞧着她的种种情态,兴许年龄并不大罢

    只可惜,他如今的面貌再过几年便会定型,命大能活七八百年,命不够硬,能活一百载也算感天谢地。

    幼清拿起茶,和他小声说“没事的,我虽与镜流相处不多,不过她不是十分冷情的人,你不会被她丢下的。”

    他诧异的看着她,幼清歪着头说“你担心的不是此事么还是因为功劳太高,受人排挤”

    年少时的忧愁,多是这些,不过他看起来很是豁达,想必不会受这些烦扰太久,景元果然道“前些时日总在仙舟外出任务,劳累非常,就当放个长假。”

    “我可以带你出去散散心,不过男子二十及冠,你尚未成年,要知会家里人吗”

    景元摸摸下巴,当即决定“等我回家更衣。”

    说着人就闪走了,比风还快,幼清坐在这,大家围着她,妹妹都叫了起来,幼清也没说什么,很快就适应了这个称呼,装嫩啊,谁不乐意自己小一点

    “幼清妹妹,你是从哪来的”

    “我听闻我的星球名为地球,你们听过没”

    大家摇摇头,“是个小星球呢。”

    “不过我们习俗相近,吃得也很合我口味。”

    “幼清妹妹,你怎么来的仙舟”

    “镜流叫我来的,我开飞船。”

    “嚯,看你年纪小小,竟然这么厉害”

    幼清被捧得飘飘然,笑眯眯道“过誉了,过誉了”

    “哎,你虽与剑首相识,可不代表你就只能跟着景元,以后有什么安排,找我也是一样的。”

    同伴点头,指着他说“吃喝玩乐,他最在行。”

    幼清笑呵呵的点头,对方手臂叠在桌子上,逗弄她“那你叫声哥哥听听。”

    同伴都看不过眼,制止道“哎,干什么呢”

    “叫一声怎么了”

    那还怎么了这化外民看着漂亮,但毕竟是剑首的客人,镜流眼高于顶,待人冷清,能得她照顾的怎么会是简单角色,这岂是说调戏就能调戏的,更何况,这也是景元带过来的人啊,朋友妻不可欺

    于是大家转移话题,催促他“光占便宜,有没有点表示啊”

    说着,那个青年叫来小二,直接把一桌的酒水钱付了,他大抵也是喝多了,腻着她要讨点好,幼清仍旧乐呵呵的,不过她没有接受,而是点了几分下酒菜,站起来道“请你们吃,谢谢你们招待我。”

    说着便走了。

    身后有几声吵闹,幼清也没在意,走得很快,过了会儿,景元折返回来,他穿着一身交领的赤色春装,正是春风得意的美少年模样,幼清盯着他,他跑过来,看见她站在道口,还问“怎么不回去等”

    “想在这吹吹风,你不是说一会儿就回来”看他思索的神情,幼清拉过他的手腕,笑道,“走啦为了开飞船,我都没喝酒”

    景元无奈,只得跟上了她。

    “你的船在流云渡”

    幼清叉着腰,站在海关前点头,景元扶额道“进出都要审核,夜班当差的更为严格,若是说出去兜风,恐怕不行。”

    “那怎么办”

    “开星槎,我带你出去转转。”

    “这怎么好,说好我带你兜风的”

    嘴里这么说,实际上也没推辞,景元拉着她的手臂,两个人影一高一矮,牵扯着潜入了一处停放星槎的平台,景元熟练地打开一只星槎的侧门,两个人迅速钻了进去,幼清问“这个可以随便开吗”

    “按理说,不行。”

    景元这么说着,人已经启动星槎,幼清惊呼一声,别看他偷偷摸摸的,可星槎开得还算四平八稳,他带着她绕着仙舟前行,幼清从舷窗看着仙舟上的万家灯火,不禁感慨“好大的船”

    她的笑声、欢呼声不断,景元也跟着笑了起来。

    风将他的发吹得四下散乱,幼清望着他,不禁伸手,握住他的发绳,星槎左右摇摆,他赶紧稳住船体,慌忙问“怎么了”

    “头发”她用手解开他的发绳,放在唇间咬着,两只手给他编发,“你不要管我,不碍事的。一会儿就好。”

    这么说着,她的十指穿过他的发丝,留下一道又轻又痒的风,景元绷紧身体,待她编好头发,又用发绳束好后,她才坐回原位,两手合十道“这样就清爽啦。”

    他的脸露在外面,眼底淡出的薄粉暗藏在黑夜里,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徒留少年浅浅的“嗯”声。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