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中，高年级对低年级来说还是有威慑力的。
不只是叶朝，看到推门而入的高三值日生，几个男生都愣了愣，甚至来不及反应。
“例行检查。”一进门就闻到空气里飘荡的火锅味，最先推门的男生了然的笑起来。
他倒是没说什么，走进来，先是围着床铺转了一圈，检查了角落里的各个死角，看有没有残留的垃圾。
他眯着眼，又趴在床头看电源，检查插座电路有没有老化。
最后发现一切没有问题，他若无其事的拍拍膝盖，转过身，对其他人点点头“走吧。”
他朝外走，仿佛没闻到满屋飘的火锅味，几个违规选手顿时松口气。
然而没等他们危机解除，男生身后仿佛长了眼睛，又回头笑“学弟们生活挺丰富哈。”
“”
“”留下这么一句似是而非的话，一行人就又像来的时候那样离开，来去如风，检查时间总体不超过八十秒。
有根弦崩在空气里，摇摇欲坠。等人离开，走远，才松了松。
就连最腼腆的余江雨都大松口气，心有余悸问道“怎么办”
怎么办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几个男生面面相觑，只能说幸好吃东西之前，刘锦明他们就已经对卫生进行了大扫除，还准备了好些空气清新剂，就是应付突发状况。
现在满空气清新剂的橙子味与火锅味飘荡在一起。
“”
聊胜于无。
至于高三学长来检查，会不会记他们宿舍聚众吃火锅，然后大黑板通报，这谁知道。
刘锦明同手同脚上去关门，又挥挥手，把味挥散一点。
余江雨坏事干的少，抱着书包坐下，有点心虚“会不会被通报批评。”
“啊”面面相觑，秦宇挠了挠头，不确定道“应该没事吧，大不了鹰子罚一顿呗，习惯了。”
他是犯错专业户，早就皮的不能再皮，不是很在意。
“那一中以前有聚众吃火锅这种事吗会跟上次有人抽烟一样被叫去赵主任办公室蹲三天吗。”拿着清新剂的余江雨继续问。
“哈哈”刘锦明站在他身边，挠了挠头，也有点懵，“有吧，哈哈，不知道。”
“”
“”
“”
一群尚且年轻的男生有胆子犯错，但等听到要去办公室对着鹰子蹲三天，脸不由有点绿。
叶朝视线挪开，没太在意，他跟鹰子交道打多了，倒没觉得有什么，只是回忆着陆星乔最后那个眼神。
不搭理他秋后再审还是想了新招想把他烦死
草，他什么意思
随手拎了一袋垃圾靠墙角，叶朝脚尖还踩着塑料袋，心不在焉。
他抬头看门口，发现其实这边光线很暗，也不一定能看清是他
他用眼神示意夏明扬先别聊天，过来有事，等人过来，压低声音问“去站门口，看能不能看出刚才是我。”
夏明扬一脸怜爱“想什么呢我的哥，当然能看出来。”
怕叶朝不信，他又补充“贼清楚，别说我了，瞎子叔来了都能看出来是你。”
瞎子叔是学校里清垃圾的，视力非常不好，跟他打照面都看不见你。
叶朝“”
我谢谢你。
叶朝木着脸，缓缓扭头，余江雨说“等会班里还有检查吧，班委来查，一会就到了。”他伸着头往外看，“来了么”
几个男生迅速又打起精神，轮流把床铺整理好。
屋里焕然一新，连桌子上的笔筒都干干净净。
刘锦明几个人在寝室里狂喷空气清新剂，等到快上课的时候，班里派过来查的卫生委员终于姗姗来迟。
刘锦明靠着门框，差点热泪盈眶“姑奶奶您终于来了，你怎么”
“先去女寝啊”卫生委员夏甜甜对一切一无所知。
她甩着的马尾，温柔甜美的脸上一脸莫名其妙“不一直都是这样吗，怎么了”
她丝毫不知道自己的工作生涯即将遭遇史上最大滑铁卢，进屋里转了一圈“不错，挺干净的嘛”
个子娇小的女生拿着笔，在值日本上记了个a，笔尖划到最后，鼻子忽然在空气里嗅了嗅“什么味”
刘锦明赶忙把她往外请“姑奶奶快上课了，您快点去检查别的”
他挥手，示意剩下的几个人先走，自己追着夏甜甜跑了上去“姑奶奶，老于说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啊”
两个人是班委，可以说是检查卫生，迟到会也没事。
剩下的几个男生收到暗号，纷纷往寝室外走。
秦宇回自己班卫生区，余江雨去超市买瓶水，搞事小分队在寝室楼门口分道扬镳，只剩下夏明扬和叶朝。
从寝室到教学楼要绕过半个操场。
和一中其他路一样，一条窄道，两旁都种满了香樟树，叶子很密，落在地上的时候连绵成阴影，根本扫不干净。
树下的值日生拿着扫帚骂个不停。
叶朝淹没在树荫里，走的心不在焉，拐到小花园，差点一头栽进坑里。
夏明扬赶紧拉住他，不解“我的哥，你特么都想了一路了，想什么呢都逮多少次了，不就通报么，多大点事”
叶朝低着头，嗯嗯敷衍。
“”夏明扬看他一眼“好吧，主要是你是被大义灭亲，这属于双重打击。”
叶朝正揣着袖子往前走，闻言扭头“”
夏明扬“”
“不是那意思。”他凑过来，抱着某种侥幸心理“朝哥，你说是咱哥检查的，应该会放咱们一马吧。”
“”那谁知道。
叶朝撩了撩眼皮，没吭声。
他莫名想起来一大波值日生进来时候的场景。
一中的宿舍南北对门，刘锦明他们寝室恰好是光线不好的那一边，人站在走廊里，能见度非常有限。
但他还是看见了，看见他贴在床头，拿脚踢塑料袋的时候，陆星乔刚好低头瞥了他一眼。
当时没理他，也没吭声，但他肯定注意到了。
“”
草。
倒是给句准话啊。
叶朝舔了舔尖牙，想咬人。
他耷拉着眼皮，侧身避开值日生的大扫把，戴眼镜的男生停住胳膊，让人通过，又伸手，大扫把呼啦呼啦在地上挥来挥去。
看模样，颇有点少林寺里扫地僧的意味。
叶朝扭头扫了一眼，没等他看明白对方的高强武艺，夏明扬从后面直冲过来，伸手扯他的衣摆。
“”叶朝拍开他的手，面无表情“你干什么”
夏明扬眼角抽筋，拼命暗示“前边，前边，那是谁”
“”
叶朝若有所觉，一扭头，果然看见过来兴师问罪的某人。
一中每栋教学楼前都配一个小花园，陆星乔就站在高二的小花园边，半阖眉眼，明显是在等人。
他身上还挂着值日生的牌子，表情冷淡，颇有点生人勿近的气场。
他身边，龙飞凤舞扫地的值日生扭头看到他，脑门上冷汗都快下来了，迟疑一秒，疑心他一不高兴记自己，扭头朝教学楼跑了。
“”
跑什么跑有什么好跑的，见妖怪了叶朝面无表情腹诽，腿一下钉在地上，动都不动。
“怎么了朝哥”夏明扬赶紧扭头。
“没怎么。”叶朝目光随意挪开，又跟夏明扬四目相对，面无表情，“一起啊”
夏明扬“”
“哈哈。”这孙子一秒没停，飞快跑了，留下一句“朝哥，你先忙我在班里等你”
叶朝“”
怂叶朝心里骂他，表情若无其事。
等到了陆星乔面前，他已经不带怕的，眼皮垂着，脸又酷又凶，糖咬的咯嘣咯嘣，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
还掏了掏兜，模样挺横“干嘛赶紧说。”
“”
陆星乔垂眼看他，握在口袋里的手指一动，他一开始没听清，等看到男生的表情，眉心微动。
不是来找茬的，但他也没否认，垂眼看对方绷着的脸，觉得有趣，淡声问“火锅好吃吗”
“不好吃。”
否定的很快，看来是真不好吃。火锅太辣，他吃不惯。
陆星乔目光落在叶朝微肿的嘴唇上，脸色淡淡，没出声。
叶朝看着他，怕他又说什么有的没的好朋友，神情谨慎，抢先一步“以后不吃了，难吃。”
陆星乔看着他，没说信不信。
他背着光，五官笼罩在树荫下，五官有点冷感。
身上的校服洗的很干净，在阳光照射下，似乎有股淡淡的薄荷味。
叶朝看着他半天没有后文，琢磨一会，忽然意识到不对。
按照陆星乔的性格，要是算账，早该抓着他说了。
他眼皮动了下，抬头看他哥，突然问，“你不是来找事的”
“不是。”
“”
叶朝瘫着脸看着他“那你干嘛”
他说着话，忍不住舔着唇周，这下被辣的红肿的嘴唇再也藏不住，在陆星乔面前完全暴露出来。
像水果熟透了，爆出果汁。
陆星乔看着他肿起来的嘴唇，顿了下，手指埋进兜里，从兜里掏个东西出来。
他递过来，叶朝低头一看，熟悉的粉色。
“”叶朝神情一僵。
陆星乔淡淡说“喝吧，牛奶解辣。”
声音像天边传过来。
叶朝默不作声接过牛奶，又忍不住舔舔嘴唇。
还没来得及说话，陆星乔看了下表，提醒他“回去吧，上课了。”
他的手指很长，修长白净，曲起的时候，能看到一点青色血管。
跟人一样。又白又冷。
叶朝抿唇，被他拍了下头，扭头走进教学楼。
夏明扬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不明所以“我日，气氛好紧张，兄弟都不敢动，说什么了朝哥骂你了吗这什么东西饮料”
夏明扬伸头要看，叶朝眼疾手快把奶揣兜里。
他面无表情扭头“又不去教室了”
这比一点也不心虚，嘿嘿一笑“那我不得先去看看扣分名单有没有咱们班，要是被记住，老于回来就惨咯。”
叶朝眼皮一动“那有吗”
“当然没有。”夏明扬伸长胳膊搂他兄弟肩膀，一脸震惊，“你真别说朝哥，有哥真好我陆哥这回救我狗命草，以后我就是我哥的狗”
叶朝面无表情“我哥。”
夏明扬“什么”
口袋里的手指轻曲一下，叶朝面无表情的重复“我哥。”